小仙冻傻了

    吃完零食的老虎趴在姜印脚边,虽然不明白外面灰突突的天气有什么好看,也还是配合地努力看着,时不时抬头确定一下身侧的两脚同类有没有转移视线,生怕漏下什么能让它理解他的线索,随时准备着陪他出去走走。它也偶尔瞥向小水,怀疑就是因为她,自己的两脚同类才没办法出去。小水捕捉到了它单纯又躲闪的眼神,又看向目光呆滞的姜印,显然,她猜对了——就是阮栗阳。

    其实小水本不需要确认,她只要将姜印的红绳带给阮栗阳就算完活,之所以问这一句,纯粹是话赶话聊到这了。他既然不想承认,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正准备吃完饭就舒舒服服回被窝去。却怎知这刚刚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才不过半顿饭的功夫便又心之痒之吞吞吐吐拐弯抹角地主动提起来:“还没问……你是哪儿人?”

    嗯……小水想了想说:“算是金城人吧。”

    “在东城上的大学?”

    “我在金城也没上大学。”

    “那你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也……”小水好悬没反应过来,急刹车道:“不是同学。就见过几次。”但这样说姜印肯定会觉得奇怪——只见过几次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所以小水又接了一句:“我听说她要离婚了。”由此可见,如今的小水是真的学会做人了。(多有趣?人们对会做人的标准往往不是善良诚实聪明勇敢等这类亘古不变的美好特质,却单单一个世故便足以。)她这句话的巧妙之处就在于它既可以定位姜印的注意力,又能将她关于阮栗阳的全部了解归于“听说”,而且还无需对“听说”负责。就像生活中很多谣言的诞生、秘密的泄露,往往都是因一时不察说出了自己的某个秘密,为了及时找补,便随口用了一个别人的秘密去掩盖,只一句“听说”就可将负罪感降到最低。

    而事实上也确如她愿。

    “她要离婚了。”这几个字就像从小水嘴里生出的怪物,用它强有力的爪子瞬间攫取了姜印的全部思维。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点了周身大穴般一动不动。而在这“怪物”的控制下最先脱离掌控,在其他一切想法都还没来得及成型、同情心尚没有机会让他站上阮栗阳的立场上看问题时,他的畅快愉悦就已像只撒欢的小狗般在他的精神世界上蹿下跳起来。可还没等他细品这兴事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紧随这畅快而至的、对阮栗阳正经历着痛苦的同情心就立即抑制弹压了这位天真的前辈。而后便是好奇(对她离婚原因的好奇,对她全部婚姻状况的好奇,对他不了解的她的一切好奇)、是恐惧(恐惧他根本无权好奇,恐惧即便离婚她的生活也与他无关,恐惧他一直以来的恐惧——他们早已是陌路)。

    “她……”他想问的太多,可开口只这一个字,便已代表了全部,却又封印了全部。他能问什么呢?他们原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至少保持联系,却尽毁于他的愚蠢。

    “诶!”小水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纠结,并向他伸出戴好手套的手,说:“握手。”仿佛她发出命令的对象不是姜印,而是老虎。这语气到底像到什么程度呢?像到这对可怜同类竟毫不怀疑地一起抬起了手。但若真要从业务娴熟度的角度来看,还是老虎更胜一筹——眼神坚定、动作迅捷,甚至还严肃地收了散热的舌头。

    小水拉出姜印的红绳正习惯性地往左腕上缠,一眼瞟到闫明宇的那根——之所以杨辰秋和闫明宇的红绳能同缠在她的左腕上,姜印的却不能,是因为杨辰秋的这根姻缘指数太高,一眼便分得清,但姜印和闫明宇的就实在相差无几了——为了不混淆,她只能在右手捏住红绳不放的前提下又笨手笨脚地给原以为用不着的左手戴手套,换手缠在了右腕上。动作之蠢笨属实令人咋舌!可此时她自己却是满心得意地在想:“此行任务:达标!”

    “你这是……?”想也知道,她这套动作怎可能不引起姜印的注意?(若她不用“握手”打断他的纠结倒也没准。)所以他现在不仅问,还避免小水不明白他所指而将这套蠢动作模仿了一遍。

    “啊。手腕操。”顿了几秒,可能是留给姜印自我洗脑用的。“我回去看电视了。”她没事人一样,全不顾被自己一句“听说”激起的千层浪如何汹涌澎湃推沙卷石般袭卷着姜印原已几乎静止的平静,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直至她的初次旅行(即换个房子吃睡吃睡)结束,都没为混沌中的姜印送上一颗定心珠。

    第二天午后,安若晨接小水回金城,但因为心情烦乱——安若晨每次回家都是如此,就像被一块大石惊混的深池,总需要一段时间重新沉淀——她沉默了一路,好在小水睡得昏天黑地,也免了她的社交压力。然而没有社交分散她的注意力却也给她的烦乱留出了空间,让它们可以在她的思想里尽情繁衍、叠加、膨胀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像病毒一样狂欢,肆意提取着她的记忆、攻击着她的神经。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平静,索性去看了一场电影,又在超市逛了两个小时才回家,看着搞笑的综艺节目大笑,累到“断电”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开着电视直接在沙发上睡了,直到后半夜醒来才关掉电视洗漱上床。

    而另一面同样是从玉眠回来,却无忧无虑到近乎可恨的小水,被安若晨放在小区门口后竟差点迷路在小区里。说迷路倒也不是她大脑空空到会忘了家怎么走的程度,只是因这天上午十点多开始下雪,到她下车正是下得最大的时候,雪覆盖了熟悉的景物,局限了视野;而车内的温暖和车外的冷冽所形成的温差又让她只想一秒到家。所以她在走的时候总是觉得陌生而不确定,觉得这条路比以往长,仿佛她永远走在一个轮回里,到不了家也到不了来世。这让她又怕又慌,刺骨的冷,无法逃脱的永无止境的冰冻,孤独,委屈,绝望……这熟悉的惊惧并不来自于她的记忆,而仅可能来自于她的梦,可她不明白为何这梦远比经历更深刻?

    终于,她看见了熟悉的房子,它不是那些雪景中寒冷的帮凶,它即便与那些帮凶长着一样的外表却独一无二,它是她的目的地,是温暖,是逃脱。

    “怎么迎着雪赶这个时间回……?”屠衎溦在沙发一侧坐在习惯的位置上,正想问她几点从玉眠出发就恰好接到了屠弈寰的电话,这电话还没打完,小水就开门冲了进来,径直地将自己嵌进屠衎溦和扶手之间。“先把大衣脱了。”她脸色不好,雪一样白,可更让屠衎溦担心的是她的眼神——空洞得好像这具躯体早失去灵魂,而那可怜的灵魂正囚禁于地狱。“你是在哪下车的?怎么冻成这样?”看她这幅模样,他只能帮她脱大衣。大衣上的雪化得很快,水浸入羊毛衣料,外层摸起来潮乎乎的,好在并没有湿透。可他发现小水的卫衣也潮乎乎的——因为她坐住了大衣下摆,又全然感觉不到屠衎溦在拽似的一动不动,他只能扶着她的肩背向自己稍倾,减少对衣摆的压力。

    “我讨厌白茫茫的……”她顺着这个倾角抱住他,终于有了“回魂”的征兆。

    屠衎溦忽然想起电话还没挂断。“姐?”

    “啊,”对方即应,又说:“我现在让人把机器送过去?”

    他们是在说电网的事,考虑到这场雪后气温会大幅度降低,用电需求进一步增大,不知道新电网能不能承载,所以屠奕寰那边采购了一批家用发电装置,如果屠衎溦需要就一并安装了。他也确实没有理由不同意,本已经答应,可这会儿突又180度转了态度,说:“不用了。”

    不用就不用,屠奕寰自然不会强求;小水则压根不知道这档子事。她迷迷糊糊抱着屠衎溦打了个盹,梦里久违地见到了七魄模样的造魄鸟。(这鸟涅槃六次生七魄,起初只雀儿般大小,每次涅槃都会长大一号,到七魄时足可驮起小水,造魄鸟羽毛艳丽,小水曾用其做过一件斗篷,可等造魄鸟死她回到姻缘殿时早已没了这种服装品类,她嫌丢人也不知随手塞到哪去了,不过她梦里倒没提起这个。)她醒时已是傍晚,金灿灿的一缕阳光如一招剑式破开云层经由西开的窗子照射进来,刚好打在她脸上,“也不知这笨鸟成了谁的魄?”她含含糊糊地嘀咕着,坐直了身子,只觉得腰酸背疼。

    “嗯?”屠衎溦没听清。

    小水转头看了他一眼,惺忪慵懒,好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刚说了什么。叫醒她的那缕阳光很快又被重云拘捕,代替的,是阿姨仿佛散发着光芒般走了进来,立即成了她的全世界。“饿——”她像只饭点看见饲主的小动物屁颠屁颠跟进厨房,“饿死了饿死了要饿死了!”就差敲碗了。

    屠衎溦忍俊不禁地看着她这副模样,对比她刚回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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