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午后。

    晴明和博雅坐在外廊地板上,把酒清谈。

    这是来自西域的酒肴。

    用葡萄做的美酒颜色酡红。盛在两只琉璃杯中。看上去很是美艳。

    持杯在手,不时把酒人口,博雅叹息起来。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前来晴明宅邸走访的博雅,坐在外廊内饮酒,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秋天的庭院叹息不已。

    晴明支起一条腿,背靠着廊柱子。平静地望着博雅。

    博雅(真田):喂。晴明——

    晴明(仁王):什么事。博雅?(晴明移动的只是视线而已)

    博雅(真田):为什么世间万物都要这样不停地变化更新呢?(伴随着叹息)

    晴明(仁王):到底是什么事?

    博雅(真田):看看吧。这个庭院——不久前还和你一起看过的花呀,草啊,今天大多已难再见到,不是吗?那些花朵已不见行踪,连萤火虫的影子也不存在了。人心也是这样迁变的吧。

    晴明(仁王):是啊。(晴明静静地点点头)

    博雅(真田):喂,晴明,关于怎样了解人心,有什么好办法吗?

    晴明(仁王):人心吗?(晴明嘴边含着温柔的笑意,不是微笑,也不是苦笑)博雅,看一看水的形态怎么样?

    博雅(真田):水的形态?

    晴明(仁王):水入圆形之器则为圆形,入方形之器则成方形。自天而降则为雨,积汇起来则成河川。可是水无论在哪儿。变成什么模样,其本质是从未变化的。水因时而异,亦因所在地点的不同而改变着形态。水是没有固定形态的。是否有办法对此加以命名,博雅,你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博雅(真田):不是,晴明,我问的不是水,我问的是人心。

    晴明(仁王):博雅,如果想知道那位女子的心迹,我是无能为力的。

    自女人身影消失的那天晚上起,博雅连着几个晚上前往堀川桥,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女子,或是她的生魂。从那以后,倏忽之间,两个月的光阴过去了。

    博雅(真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晴明?

    那女子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博雅的耳边,令人窒息的急促女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希望自己出手相助。

    博雅(真田):每念及此,我的心中就会痛苦无比啊!对她的求助,我竟然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真是惭愧啊。(博雅抓住琉璃酒杯的杯脚,拿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搁在廊沿上)

    晴明(仁王):话题呢,就是她,对吧,博雅?

    博雅(真田):话题?

    晴明(仁王):你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博雅(真田):是啊,晴明,我有事要告诉你。不过,不是关于她的事情,而是别的事。

    晴明(仁王):别的事?

    博雅(真田):嗯。

    晴明(仁王):什么事?

    博雅(真田):其实是藤原济时大人的事。

    晴明(仁王):哦。

    博雅(真田):最近济时大人情况不妙。

    晴明(仁王):什么情况?

    博雅(真田):他请医师来调药,一直都不见效,济时大人甚至想到,是不是有哪位心怀怨恨的人对自己下了咒……

    晴明(仁王):噢。那么,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呢?(晴明仿佛来了兴致,把身子往前探)

    博雅(真田):到了晚上,头痛,胸口也痛,听说痛得好像钉了铁钉子似的。有时手臂和脚上也会有那种疼痛感袭来。

    晴明(仁王):哦。

    博雅(真田):这些日子,济时大人几乎水米不沾,身子日渐消瘦。听说整天都躺在卧榻上。

    晴明(仁王):那么,到什么程度了?

    博雅(真田):什么程度?

    晴明(仁王):我是问,从什么时侯开始的?

    博雅(真田):哦,好像有四五十天了。”

    晴明(仁王):是吗?

    博雅(真田):说是最近这十来天,疼痛加剧了。

    晴明(仁王):每天晚上,总在同样的时辰发痛吗?

    博雅(真田):开始大概是在丑时会感觉疼痛,可是最近不仅是丑时,一整天都连续疼痛,到了晚上就会更厉害。

    晴明(仁王):呵呵。

    博雅(真田):这样一来,济时大人就来我这里商量,他知道我跟你关系不一般,所以希望我务必和你秘密地商量一下。”

    晴明(仁王):济时大人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博雅(真田):想起?

    晴明(仁王):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不是想起招过谁的痛恨。

    博雅(真田):哦,我也问过同样的话,他说没想起这样的事。

    晴明(仁王):原来如此。既然他本人这样说,今天应该会有这样的结果。

    博雅(真田):等一等,晴明,你的意思是,济时大人肯定招致了谁的怨恨吧。

    晴明(仁王):我没说到这一步。还有呢?

    博雅(真田):还有什么?

    晴明(仁王):博雅。我的话暂且放到后面,先把你的意思讲出来听听。

    博雅(真田):哦,这个故事还有一段前奏曲。”

    晴明(仁王):说说看——

    博雅(真田):其实。情况不妙的不只是济时大人。

    晴明(仁王):还有别人?

    博雅(真田):事实上。在济时大人身边,还有一位暗中通情的女人,那个女人,听说身体也怪事不断。博雅说。

    晴明(仁王):是怎样的女人?

    博雅(真田):我也向济时大人打听过,他连名字都没有讲出来。

    晴明(仁王):那么。那个女人是怎样的情形呢?

    博雅(真田):身体发生异常,好像是跟济时大人同时开始的。

    晴明(仁王):怎样异常?

    博雅(真田):头痛和胸口疼跟济时大人是一样的,而且还有不同的地方。

    晴明(仁王):不同的地方?

    博雅(真田):“就是她的脸。” (博雅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压低声音)

    晴明(仁王):脸?

    博雅(真田):听说是跟头痛胸口疼同时开始的,那女人的脸上长出了包。

    晴明(仁王):嗯。

    博雅(真田):起初是米粒大小的东西,在她脸上这里……(博雅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右颊)开始只有一粒红肿起来,听说特别痒。因为痒,就用指尖挠,那个红肿的包慢慢胀大起来。在指尖抓过的脸颊上,肿块扩散开来,再轻挠此处,颗粒不断增加,每一颗都刺痒难熬,不由得又用手去抓挠,结果,红肿连成一片,变得越来越大了。终于忍不住用指尖嘎吱嘎吱搔挠起来,皮肤挠破了,开始化脓。听说有半边脸成了紫茄色,肿烂了。(博雅压低嗓音)

    晴明(仁王):嗯。

    博雅(真田):济时大人说,女子怕是一样,遭了谁的咒了。

    晴明(仁王):那么。要我做什么?

    博雅(真田):是呀,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晴明(仁王):这是诅咒导致的结果。

    博雅(真田):真的吗?

    晴明(仁王):既然是你提起的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博雅(真田):那你肯出手吗?

    晴明(仁王):嗯。(晴明点了点头)

    晴明(仁王):接下来,博雅,我要委托你办件事。

    博雅(真田):什么事?

    晴明(仁王):你派一位办事麻利的人往贵船神社去一趟。

    博雅(真田):去贵船神社?

    晴明(仁王):是的。

    博雅(真田):为什么?

    晴明(仁王):以后再说明理由吧。

    博雅(真田):为什么?

    晴明(仁王):因为这只是我一时的想法。如果猜对了,那时再把理由告诉你。

    博雅(真田):不对呢?

    晴明(仁王):那就不说为佳。

    博雅(真田):喂喂。别装模作样。直截了当告诉我好不好?

    晴明(仁王):你放心吧,可能不出我的意料。

    博雅(真田):岂有此理。

    晴明(仁王):他曾经照顾过你吗?

    博雅(真田):跟照顾不照顾没什么瓜葛,现在你告诉我就好了。

    晴明(仁王):你就为我想想嘛,博雅。一旦失手,岂不是很狼狈吗?

    博雅(真田):合适的人当然是有,不知叫人去干什么?

    晴明(仁王):去找几个神庙里的人问一下,这个把月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打听清楚就行了。

    博雅(真田):这就可以了?

    晴明(仁王):嗯。(晴明点点头)不过,马上就过去问话,恐怕会难以保密。在与神庙的人会面之前,不妨先进入神庙周围的森林里,搜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吧。

    博雅(真田):搜东西?

    晴明(仁王):是啊。

    博雅(真田):搜什么才好呢?

    晴明(仁王):大体是这种——(晴明用双手画出大小不满一尺的东西)比如用木头做的偶人啦,用稻草做的偶人,或者是动物的尸骸什么的……

    博雅(真田):噢。(博雅显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晴明(仁王):要找的话,就到古树附近去找。

    博雅(真田):要是找不到什么呢?

    晴明(仁王):那时,就照刚才说的那样,向神社里的人随便打听一下好了。

    博雅(真田):如果有什么收获呢?

    晴明(仁王):别耽搁,马上来这里告诉我。

    博雅(真田):明白了。

    和昨天一样。安倍晴明在朝向庭院的外廊内,与博雅相对而坐。

    博雅(真田):哎呀。真奇怪,晴明——(声音透着兴奋,无意中变得粗重、急促起来)就像你说的那样……

    晴明(仁王):你说什么?(晴明的声音跟平素没有两样)

    博雅(真田):我说的是贵船神社。

    晴明(仁王):贵船?

    博雅(真田):是啊,昨天你不是说,让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吗?

    晴明(仁王):哦。

    博雅(真田):今天早上我就派人去了。

    晴明(仁王):是这件事啊。

    博雅(真田):我派过去的人,叫藤源实忠,他头脑灵活,办这种事相当内行。在贵船,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晴明(仁王):呵呵。(晴明的声音里似乎也现出兴奋)

    实忠按照博雅的吩咐出发,来到贵船,悄悄找到一个在神社里当差的、名叫清介的男子,向他了解情况。

    一开始,清介口风很紧,但随着实忠的询问,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经历过的一件令人恐惧的事。

    一个有些奇怪的女人每天夜里都到神社里来,她每晚手中都拿着偶人和铁锤,并把偶人钉在神庙附近的一棵大杉树的树干上。

    据清介观察,这个女人已有一月有余,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穿着白衣,来到贵船神社,在神殿附近的杉树林中,用五寸钉子把偶人钉入参天古树的树干上。

    清介把这事情告诉实忠时,或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身子微微颤抖着。

    与此同时,他好像还听见了女人的啜泣声,声音听上去相当的凄厉、惨烈。

    女人声(幸村声):我委屈啊。我悔恨啊。

    在这些话语中,夹杂着低低的恸哭声,接下来,女人发疯似的,用尖细的声音唱歌般絮叨着什么。

    女人声(幸村声):遗恨终生啊,当年与我缔结情缘时,是在玉椿街八干代二叶的劲松下……一本以为永不变心,谁想一切都已弃之脑后。真叫人悔恨啊……恋慕你的是我,并不是因为谁的命令。虽然你已经变心,但我心意不改……即使你无情变心,我的心却不会随之改变……至今还是深深地思念啊,无时不念想啊,一想就难过,一想就难过……

    随着女人如泣如诉的话语,同时传来的是铁锤敲打钉头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女人声(幸村声):真想要你的命……高龙神哪,暗龙神,请把我化为厉鬼,缩短仇家的寿命!

    女人的声音越发凄厉,令人汗毛倒竖、浑身发抖。

    这也让神社里的大家弄明白了一件事,即是这个女子,她痛恨移情别恋的男人,正在深夜里诅咒他。

    只是连续一个月,每晚都是这样,神社这边的人已经快要无法忍受,气氛实在是很糟糕,要是外面传出流言蜚语,说这里的神灵帮忙去诅咒人,那就更不合适了。

    虽然大家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只是如果强行阻止那个女人施咒,招致女人的怀恨,也不是一件好事。于是神社里的人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决定对女人撒谎,扮成大神告诉她,她的愿望已经听到了,一定会满足她的心愿。

    他们认为如果这样说,兴许女人就不会再来了吧。

    最终是清介担任了扮演大神的角色。

    博雅(真田):这么说来。清介跟那个女人讲话,应该是在两天前的晚上。

    晴明(仁王):说了什么?

    博雅(真田):清介说,他梦见两个巨大的龙神出现了,让清介告诉女人,他们听到了她的愿望。

    晴明(仁王):嗯。

    博雅(真田):让她身着红衣,脸涂朱丹,头戴铁圈,在铁圈的三只脚上点起烛火。再加上满腔愤怒,她就可以化为厉鬼。

    晴明(仁王):这不是太毒辣了吗?

    博雅(真田):毒辣?

    晴明(仁王):是啊。让她身着红衣,还要把衣服扯成碎片,脸上涂成红色,头上倒顶着火撑子。还要在炉脚上点起火。这岂不是让那女人装成疯子吗?

    博雅(真田):就要这样。

    晴明(仁王):这种打扮在人前露面,定会遭人嘲笑,放到女人身上,若给人发现,定会羞耻万分,活不下去了。

    博雅(真田):晴明,你说得没错,我倒没想到这些。

    晴明(仁王):神社里的男人们,或许是想嘲弄女人,万一女人当真的话……

    博雅(真田):会怎样?

    晴明(仁王):不管怎么说,结果总不太妙。

    博雅(真田):是啊。晴明,听清介这么一说,女人的表情先是十分恐怖,接着哈哈狂笑起来,然后就像舞蹈一样跑了起来。奔下山了。

    晴明(仁王):听起来够可怕的。

    博雅(真田):可不是吗。说话的清介,看到狂舞着消失在远方的女人身影,也感到恐惧万分。说是他钻上床后,那个大笑不止的女人的脸,一直在头脑里萦回不去。本来想嘲弄她一番,才去对女人说这些的,可是事情起了变化,或许那女人真的会变成鬼怪吧。越细想就越觉得怪诞。到底为什么要特意编出那样的谎言,在三更半夜等着那个女人呢?看上去是他们自己思考的结果,可是,与女人的各种奇言怪行联系起来,说不定正是高龙神与暗龙神要他们这么做的吧。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想出让女人头戴铁圈这样的怪主意呢?就在他深感不安,十分困惑时,正好实忠赶了过来。

    晴明(仁王):原来是这样。

    博雅(真田):可是晴明,把一切挑明不是很好吗?

    晴明(仁王):什么?

    博雅(真田):我是说,为什么还要派人到贵船神社走一趟。既然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你难道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跟我讲明白吗?

    晴明(仁王):是这件事啊。

    博雅(真田):到底怎么回事呢?

    晴明(仁王):是丑时。

    博雅(真田):丑时?

    晴明(仁王):一到丑时,济时大人以及跟济时大人相好的女人。身体就会疼痛万分,你不是这样说过吗?总之。贵船神社的神灵是丑年丑月丑日丑时从天上。降临到贵船山的。

    博雅(真田):传说是这样。

    晴明(仁王):因此,向神灵祈祷施行诅咒,许下心愿的时辰,最好选择丑时。

    博雅(真田):有道理。

    晴明(仁王):可是,我不认为这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博雅(真田):什么?

    晴明(仁王):我的意思是,有人给她出主意。

    博雅(真田):你是说。女人身边还另有一个智囊人物。

    晴明(仁王):是的。

    博雅(真田):是谁呢?

    晴明(仁王):别急,博雅。我至今也没想到这一层。

    博雅(真田):可是晴明——

    晴明(仁王):怎么了?

    博雅(真田):实忠还拿来了一样东西。(博雅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布包裹)

    晴明(仁王):是什么?

    博雅(真田):打开看看吧。

    晴明(仁王):这不是偶人么?(晴明从博雅手中接过包裹,打开一看)

    晴明(仁王):这是两个偶人,一个是稻草做的,一个是木头做的。每一个偶人都写上了名字。哦。(晴明声音大起来)

    在稻草偶人身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藤源济时”。

    木头偶人身上也贴了一张纸条,写着“绫子”。

    博雅(真田):真有这回事呀。清介在第二天早晨,在神社的甬道发现了它们。在森林中的众多偶人身上,并没有贴着写有名字的纸条。

    晴明(仁王):是吗?

    博雅(真田):好像应该有贴过纸条的痕迹吧。每一个偶人都留下了一点痕迹。却没有纸片留下来。

    晴明(仁王):每晚诅咒之后,会不会把写着名字的纸条扯掉了呢?

    博雅(真田):那么,这是——

    晴明(仁王):这是还没有施咒之前的偶人。当她听说可以变成厉鬼,欣喜若狂地跑回去时,就把它们落到了地上。(晴明打量着拿在手中的木头偶人)在偶人的头部,绑着几根头发,应该是那位绫子姑娘的头发吧。

    博雅(真田):这个稻草偶人呢?

    晴明拨开稻草偶人身体侧而的稻草,把手指伸了进去。

    晴明(仁王):哦,有了。(晴明从稻草人身体内拔出一小束头发)是济时大人的东西吧。

    博雅(真田):哦。

    晴明(仁王):就是这样。在用偶人施咒时,把诅咒对象的头发、指甲、血液等放到偶人身上,或是卷进去,或是涂上去,功效就会更强大。

    博雅(真田):听上去太可怕了。

    晴明(仁王):每天晚上都调换偶人,计划很周密呀。

    博雅(真田):对于藤源济时大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这位绫子……

    晴明(仁王):啊,是那样……(晴明若有所思)

    博雅(真田):你有线索了吗?

    晴明(仁王):是啊。

    博雅(真田):我对她也没有印象,就让实忠马上去调查一下吧。不过与其兴师动众,还不如直接向济时大人询问,这样最方便了。

    晴明(仁王):嗯,这样做是不是操之过急呢?

    博雅(真田):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晴明(仁王):等一等……

    就在博雅起身时,晴明叫住博雅,把视线投向庭院。

    博雅(真田):怎么啦,晴明?

    晴明(仁王):有客人来了。(晴明低声说)

    博雅把目光转向庭院,发现庭院的秋草中。

    晴明(仁王):怎么回事?(晴明问蜜虫)

    蜜虫(切原):在门口有一个名叫藤源实忠的人,说是想见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大人。

    博雅(真田):哦,是实忠啊。(博雅才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晴明(仁王):让他进来吧。

    蜜虫马上消失了。不大工夫,她的身影又出现在外廊前,带来一个男子。

    蜜虫(切原):我把实忠带来了。(蜜虫低下头,又从外廊缓缓下到庭院里,消失了)

    实忠(桑原):我是藤原实忠。(实忠两膝跪下,朝坐在博雅旁边的晴明深深行礼)

    博雅(真田):有什么事?

    实忠(桑原):遵照博雅大人吩咐,我去调查了一下那位叫绫子的小姐。(实忠满脸阴云)

    博雅(真田):有结果吗?

    实忠(桑原):是啊,结果倒是有的。

    博雅(真田):怎么样?

    实忠(桑原):绫子小姐昨天晚上断气了。(实忠义低头行礼)我探访到,昨天晚上丑时,绫子小姐不知被谁拧断脖子,归天了。(实忠理着头,轻声叙述着)

    博雅(真田):什么?(博雅不由得大声惊叫起来)

    实忠(桑原):我有一个朋友是绸缎商,因为生意上的关系。对什么样的女人住在哪里都一清二楚。我向他打听。一提起绫子,便知道是宅子建在四条大路东边的橘长势家的女儿。于是我就到她家去了。

    博雅(真田):后来呢?

    实忠(桑原):我赶到那出宅子前,发现宅了里闹腾腾的。

    实忠向晴明和博雅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实忠到了绫子小姐家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着。

    实忠正思忖是怎么回事,这时大门打开,家人模样的男人们从宅子里抬出一张门板,门板上还盖着粗草席。他当下决定尾随在他们后面。

    家人们把盖着草席的门板运到了鸭川,放在河滩上,周围堆起已经准备好的柴火,点起火来。

    柴火燃烧起来,飘出一股难闻的烧尸的味道。

    原来,点着火之后,人的尸体就像被火烤着的鱼一样,自然地扭曲身子,把身体翻了过来。

    门板上的东西也是这样。

    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身子一会儿特别僵硬,一会儿又猛地一跳。

    盖在上而的粗草席也燃烧起来。好像要推开草席似的。尸体在里面翻动着手臂。

    草席掀开了,可以清晰地看见人的手臂。到这时,实忠确定在河边焚烧的正是人的尸体。

    找个机会,实忠接近了一位家人问他这是在烧什么,见绫子小姐的家人假装糊涂,便塞钱给他,终于得知他家小姐昨夜断了气,但这烧得并不是小姐本人,而是一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浪阴阳师。

    这时候另一个家人接口说如果这个阴阳师功力更强些,大概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在实忠的追问下,绫子小姐的家人们东一嘴西一嘴的告诉他,这个阴阳师是三天前绫子小姐找来保住糟了咒的自己的,只是这个法师无论怎么祈祷也没有用,小姐的脸颊腐烂得更加厉害了,连头发都开始一簇簇地脱落。

    就在昨天晚上,诅咒绫子小姐的女性厉鬼终于出现了,脸是赤红的,身上缠着红色的破烂衣裳,头上顶了脚上点了灯的火撑子,力气大得吓人,踢破门,打碎板窗,闯到绫子小姐房里去了。

    在绫子小姐床前祈祷的阴阳师惊恐万分,正准备爬着逃走,见此情形,那位女性厉鬼用右脚猛踢一脚,法师就仰面朝天倒下,厉鬼恶狠狠踩住了法师的肚子,肚子踩烂了,那位阴阳师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绫子小姐惊慌失措想要起身逃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那女人从后边猛地用力攥住了头发,另一只手搂紧她的头,一边大声斥责绫子,一边用力。

    这个看上去像怪物一样头顶铁圈的女人,眼睛一左一右往上斜吊起来,随着用力绫子的头转动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

    家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都忘记逃开,就算是不忍心看,视线也无法移开。

    女性厉鬼眼中流出的血泪流到脸颊上,又落到地板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红色的舌头大力吸着绫子的眼睛。

    她尖声厉叫起来,一直抱着绫子的头呜呜咽咽地,发出不知是喜悦还是悲泣的声音,尖声狂吼着。

    当家人们从极度惊恐中回过神来时,那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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