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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在水一方(1)

    五月大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天朗气清,微风徐徐,枝繁叶茂,花开锦簇。

    洛汐坐在水榭的凉亭里,看着眼前“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致,执笔作画。不是她兴致好,仅仅因为这是先生布置的作业……其实她上小学时还是书画班兴趣小组的一员呢,美术课水彩画总是优,不过这水平也仅限于幼儿层次罢了。

    萧怀瑾来的时候,洛汐歪在摇椅里伴着暖暖的阳光已经去会周公了。她这些日子都在刻意避开他,因为那天的恶作剧,她怕他打击报复,所以最近安分守己的特别乖。

    他低头看了看书案上的宣纸,上面的荷花画的真是差强人意……不过旁边的几行蝇头小字倒是勉强能看。

    一阵暖风拂过,海棠花簌簌飞落,一片花瓣恰巧飘落到她清秀如玉的脸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将瑶儿的身子养的很好,比之前胖了不少,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粉嫩的花瓣配上娇嫩的脸庞,宛若一幅唯美的画卷。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凝视着她,她蜷缩在摇椅里,像只慵懒的小猫享受着午后的宁静。他不禁伸手轻轻地捏起她脸上的花瓣,一颗心仿佛一池春水,被这不经意飘落的花瓣激起了阵阵涟漪。

    洛汐的浅眠因他的触碰而转醒,“萧大人?”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怎么在这睡着了?当心着凉。”

    “眯一会儿,没事。”

    “小姐,小姐,你看看这些槐花够不够?”玲珑提着一竹篮兴奋地走了过来。

    洛汐闻言起身,拿过竹篮看了看,“嗯,差不多够了。玲珑,将它们拿到伙房洗洗干净。”

    “好的,小姐。”

    “你打算用这些槐花做香包吗?”萧怀瑾站在一旁,被浓郁的香气包围,本来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现下却忍不住问道。

    “不是做香包,是要蒸槐花糕。”

    “槐花糕?槐花还能吃吗?”

    “槐花具有保护血管,降血脂的功效,当然能吃了。”说着,就拿起竹篮里的槐花递到了他的嘴边,“喏,尝尝看。”

    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庞,想到刚刚捏花时触碰到的柔软肌肤,不知为何他突然心悸,一时怔愣住了。

    洛汐以为他是因为之前那杯茶的缘故,认为她又在坑他,悻悻地收回了手,既而将槐花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真的能吃,没有骗你。”

    萧怀瑾看着她朱唇轻启,将花瓣抿进嘴里,心悸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呼吸困难。

    “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洛汐一脸茫然,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这脾气真是阴晴不定。心里又同情起了各家小姐,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可真是倒大霉了。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山为伏灵山,庙为皇家寺庙,香火鼎盛。洛汐掀开马车的帷帘,抬头仰望山峰上的宝塔,云雾弥漫间阳光映射在上面,仿佛佛光万道,伴着悠远低沉的钟声,敬畏之心顿时油然而生。

    几天前,叶芷蕙差人来邀请她一起去灵山寺上香。能出来游玩,洛汐本来挺高兴的,但是,现在……她侧目看看身旁骑马的人,顿时没了兴致。

    萧怀瑾听说她要上山拜佛,二话没说,立刻吩咐向磊备车备马就跟来了。洛汐知道他是因为上次萧珞瑶坠崖的事而心有余悸,不放心她外出爬山。可是,有他在一旁板着脸,真是好煞风景。

    马车停在山门下,洛汐扶着玲珑的手走下马车,仰头看到山门前的那一级级台阶蜿蜒而上没入山中,头更痛了。

    “萧大哥?瑶儿妹妹!”叶芷蕙惊喜地走上前打招呼,她没想到萧怀瑾居然陪着妹妹来了。

    “叶小姐,”萧怀瑾抬手回礼,“今日休沐,听瑶儿说叶小姐约她一同来上香,便来凑个热闹,还望叶小姐原谅我不请自来。”

    “萧大哥哪里话,人多才热闹。”叶芷蕙含羞低头,挽起洛汐的手臂,“瑶儿妹妹,咱们走吧。”

    洛汐认命般的提裙拾级而上,台阶狭窄,萧怀瑾和向磊落于她们身后。

    灵山寺果然不负皇家寺庙的盛名,殿宇宏伟,宝像庄严。洛汐走在寺庙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寺庙的布局大同小异,让她产生了错觉。

    “怎么了?瑶儿妹妹?”叶芷蕙看着她迷茫的眼神,不禁问道。

    洛汐:“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萧怀瑾闻言转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叶芷蕙:“那是自然,以前咱们每年都会来上香呀!噢,我忘了,瑶儿妹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既然你觉得这里熟悉,看来,咱们以后要多多来这上上香,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呢。”

    洛汐微笑着转过身,她又不是真的失忆,能有什么帮助?可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又让她困惑,宇宙何其神秘,说不定她在某一世的轮回中真的来过这里呢?洛汐之前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也没有这方面的信仰,最多是敬畏而已,可是自己如今的遭遇又不得不让她的世界观颠覆。她缓步走到大殿中,面对佛像虔诚地跪拜下去。

    萧怀瑾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对于这个侵占他妹妹身体的灵魂,突然就释怀了,冥冥之中,这一切大概就是命运吧。

    一行人上香后,又来到了念佛堂,灵山寺的住持方丈在此处传讲佛法佛经,一众善男信女跪坐于大殿中,“笃笃笃”的木鱼声敲得洛汐昏昏欲睡,拗口的经文对她来讲同天书无疑,看来她真是一点慧根都没有啊!

    “咚”的一声闷响,洛汐猛然抬头,只见方丈大师直挺挺地倒在大殿中,众人们纷纷起身,洛汐也疾步上前,看到大师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典型的心梗症状。她俯身下去感觉到他此刻呼吸微弱,立刻上手去松他僧袍的交领,而这一举动引得在场的众人一阵惊呼。

    玲珑赶快拦住她,“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洛汐抬手拔下发簪递给玲珑,“快,将大师的手指扎破。”

    玲珑:“这……这怎么使得?”

    洛汐:“快呀!”

    萧怀瑾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直觉让他选择相信她。

    “向磊!”

    “是,少爷!”向磊明白他的意思,二话没说接过了玲珑手里的簪子,“我来吧。”

    洛汐:“十指全都扎破,放血。”说罢,她开始给大师做心肺复苏。

    三十个胸外压加二次人工呼吸为一组,洛汐足足做了五分钟方丈大师才缓过来。众人一开始纷纷指指点点,到后来明白她是在救人才渐渐噤声。不过,她这又拉衣服,又渡气的,哪怕人工呼吸时垫着手帕,但是在众人眼里依旧于礼不合,即便是救人也是大大的僭越。

    灵山寺的僧众上前救治,洛汐便起身默默退了出来。心肺复苏实在是相当耗体力,此刻,她的胳膊仍在微微发抖。

    因为头上少了一根簪子,发髻略微松散,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萧怀瑾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不禁皱眉。

    “瑶儿妹妹,怎的如此厉害?你这套救人的手法何时学的呀?”叶芷蕙疑惑地问。

    洛汐抬头,眼神扫过萧怀瑾,看着他皱眉不语,心里一怵。

    “呃,我也是最近看医书,书上说的法子,勉强试一试。”

    叶芷蕙:“我知道瑶儿妹妹喜欢看书,却不知涉猎这么广泛呢,竟连医书都看。”

    洛汐:“是……是因为想从医书中找一找恢复记忆的法子,无意中看到的。”

    叶芷蕙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

    此时,一名僧人走了过来,“多谢女施主出手相救,贫僧慧和替师傅及寺内众僧感谢女施主救命之恩。”说着,他就向洛汐跪拜下去。

    洛汐抬手阻拦,“大师不必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方丈大师吉人天相,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敢受大师如此大礼。”

    慧和:“女施主的大恩,贫僧一定铭记于心,今后我寺会为女施主设立长生牌,日夜供奉,保佑女施主平安喜乐。”

    “这多不好意思,信女多谢大师。”

    “女施主不必客气。”慧和大师又行一礼后,匆匆离去了。

    回城的路上,萧怀瑾没有骑马而是和洛汐一同坐马车。玲珑被打发去了外面,车里仅剩他二人,气氛压抑,洛汐大气都不敢喘。

    “对不起,”她先开口,“我知道我有些鲁莽,可是当时的情况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还会医术吗?”他开口问道。

    “不会不会,那只是些急救常识而已,我只是知道一些简单的急救方法。”

    他沉默了一刻,开口道:“回头把这些救人的方法教给向磊,下一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要贸然上前,让他人去。”

    “嗯,我知道了,我有损萧小姐的清誉了是不是?”

    “这次事急从权,倒是也无可厚非。”

    是吗?那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摆着一副臭脸。洛汐从袖袋里翻出一个东西递给他,“那,刚刚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福,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萧怀瑾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气瞬间消了大半,“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你这平安福就这么给我?”

    啊,不然呢?

    “难道不是应该绣一个香囊吗?这光秃秃的一纸符你让我怎么随身携带?贴脑门儿上吗?”

    噗,那不成僵尸了么。洛汐想象那画面笑了起来,下一秒一个眼风扫来,她又立刻收敛了,“好好好,绣香囊,不过提前说好了,我的绣工可不怎么样,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绣工不好,平时还偷懒不好好练习。这香囊绣成什么样,那就端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给你求什么平安福了。”

    “嗯?你嘟囔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回去我立即就绣,一定包君满意。”

    呜~她真是闲着难受没事干,自讨苦吃。

    萧怀瑾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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