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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道

    “那么就请柳大人带路了。”沈溪声调调笑。似是没有把柳磬跟踪她的事放在心上,又或者说像专门请他来开路的。

    柳磬面无表情,却是走在了沈溪前面。

    “多谢柳大人救命之恩。”沈溪重复道,“能者多劳。”

    穆道之上,所踏皆为空心,回声向远。

    一高一低不那么规律的二人脚步声由远及近。白祈辞看着沈邈安静坐着,觉得她也听到了。

    所来为何人?

    沈溪。白祈辞心道。

    “沈溪。”沈邈说,看着白祈辞,“姐姐来了。”

    “县府穆道。京都有传先帝开国时于南江起家,横扫千军。”沈邈又道,“南江终处便是汀洲洛水,离安州不远,又是北上航运要塞之处。来往之人难免太多也太过引人耳目,穆道便为军事要道。不知白先生可知?”

    “我知与不知你不知?”

    沈邈一愣,没想到白祈辞会说这话,倒是笑了,“我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你还是个记仇的伶牙俐齿的人,毕竟一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长相。

    “砰砰——”敲木板的声音。

    “没路了。”柳磬转身。一路上除了那次箭袭也未发生什么机关暗道,柳磬难免心生奇怪。

    “路没了,机关就必然来了。柳大人。”沈溪还是一股吊儿郎当的样子,细细浅浅的声音。

    “姐姐好像听不见我说话。”沈邈自顾自言。听着来自白祈辞所站地身后的墙壁的声音,沈邈跳下柜台,走到白祈辞身旁。才发现自己才勉强到人家胸前。

    “单向的夹板。”沈邈又道,“有点意思,本以为我们所站的密室是个密室不想却是个窥室。”

    白祈辞看着沈溪手触墙壁,心里知道她的意思。单向夹板一般是用来防止隔墙有耳的。装里防外,装外便便防里,显然密室防外。那么机关必在内里。

    “不幸落入此处之时我便查过,墙壁鲜白,书架有些凌乱落满灰尘,有些却又像是经常打扫或者说有人来往过。若是夹层机关……”沈溪喃喃自语,语调一转有些不怀好意道,扭头看向白祈辞,露出比起她姐姐稍微无害的笑容,“便可是在墙里面。嗯……可惜我没有武器不然就一刀捅了便是。你说呢?白先生?”

    白祈辞不以为意,知道她胡言乱语,却是一本正经道:“不必捅。来一次捅一次,这密室还要吗?”

    “说说。”

    “三尺为界,工程水利。”

    沈邈顺着白祈辞的目光看去,三尺……这工程水利书架——倒是比起别处颇脏。沈邈踮脚一跃至书架之上,不少灰尘便惹脏了裙摆,啧了一声:“好在姐姐没来这,不然别提多嫌弃。”

    脚下。

    沈邈低头,明显的凸起,不由得失笑——何其劣质敷衍的机关。一踩,脚下的书柜堪堪移动,天花板与墙壁有了动静。

    沈邈自然地看向白祈辞,本想说些夸奖的话,眸光流转,跳下书架,抓住白祈辞的手腕退了几步。

    “砰——”墙壁开合的声音。沈溪与柳磬突然落下,站在了刚刚白祈辞所站之处。书架却好似转了个圈。水利工程俨然已经移了位,那灰却因为移动掉了不少。而天花板毅然是敞开的模样,露出了县府书房的屏风。

    沈溪重心稍偏,往柳磬方向靠了一下,片刻便立稳。

    柳磬眉头稍皱,但并未碰到自己便也并未多言。

    “祈辞!”是夏吁孜的声音。

    “白先生脑袋不错,但是身体不太行哟。此去京都还是早些寻个会武功的下手吧。”沈邈松开白祈辞的手,抬头看着往下望的夏吁孜,笑道,“京都比不得安州,朝堂比不得乡野。”

    “……”白祈辞哽咽。

    “夏大人。”沈溪行礼。柳磬也行礼。

    白祈辞亦拱手。

    “夏大人好呀!”沈邈洗嬉笑着。

    “几位……都在啊?”夏吁孜稍作惊讶。

    “半夜……叨扰了?哈哈。”沈溪摸摸鼻子,少许尴尬。说着又一跃而上出了密室。

    “来人。”柳磬耳边响起夏吁孜的声音,抬头看见他身体收回去的那一刻,他腰间的县令牌扫出一个弧形在柳磬眼前稍幌而过。

    心下一惊,柳磬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空空荡荡。踮脚,柳磬跃起直接飞到了沈溪面前拔剑抵在她脖子上:“还给我。”

    “柳大人所言何物?”沈溪伸手放于剑前,想要推开,然而纹丝不动,笑道,“传家之宝?这么生气,只是柳大人可是认错人了。”

    柳磬不言。

    沈邈刚想出这密室却见柳磬拿刀抵着自家姐姐,眉头一皱:“柳大人好不讲理,你家大人知道吗?”

    柳磬只管盯着沈溪,眼神不善。

    僵持了一会儿,夏吁孜正要向前劝说。沈溪张开双手笑道:“那请柳大人搜身好了。”

    柳磬眉头微挑,惊于她的戏虐之言。毕竟沈溪是女子,而今大庭广众之下。

    “废话连篇。”柳磬不为所动。

    “我不介意的。毕竟姐姐我厚颜无耻惯了。”沈溪看了一眼夏吁孜,一脸歉意,“就是给夏大人添麻烦了。”

    柳磬眉头又挑了挑。

    “这位公子……”夏吁孜又想上前劝说。

    “咻——”一枚玉佩从沈溪手背飞出直指沈邈。

    柳磬立刻转身直追。

    沈邈低头看着手中云白玉佩,又抬头看了看飞回来的柳磬,连忙往后跑:“姐,有你这么坑妹妹的嘛。”

    剑走偏锋,掉了沈邈几根头发。

    “啊——”沈邈尖叫,扭头乱窜,柳磬紧追其后。绕过几个书架台柜,沈邈最终躲到白祈辞身后,双手环抱双脚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白祈辞的脚裸:“柳磬!我恨你!”

    柳磬收了手里的剑,朝白祈辞看去,沈邈瑟瑟发抖。

    白祈辞看着眼前这位一身青黑色衣裳的男子,拱手,往右挪了一步,露出沈邈如缎的长发。

    “……”

    “不好意思沈二姑娘,我身体抱恙。”白祈辞说着又朝沈邈拱手。

    “……”沈邈往左瞄了一眼这位“谦谦公子”,慢悠悠地原地转身,抬头看着柳磬,咧嘴笑:“那个柳大人……”

    柳磬拔剑。

    “啊!”沈邈从怀里掏出那枚云白玉佩,“给你,大人。偷你东西的是我姐,打你的是我姐,跟你作对的是我姐,不识时务的是我姐。”想了想补充道,“那个……我不恨你。”

    柳磬收剑,从沈邈手里拿过玉佩。

    沈邈刚想松一口气,却见柳磬将手中的玉佩给捏碎了。

    “啊?柳大人不……要了吗?”沈邈一脸懵。

    “噗哧。”沈溪不觉笑出声来,看着柳磬投来杀气十足的目光转身跳窗逃了。

    柳磬又踮脚破窗出去了。

    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夏吁孜看了看还在密室的两人。

    “大人。”顾黑低声说道。

    夏吁孜看了看密室,又看了看窗外,听着柳磬与沈溪拔刀相向的声音,叹口气:“去准备四间客房。”

    “是。”顾黑说着便退了出去。

    “还有……把阿训叫来守着书房。”夏吁孜又说着,朝穆道看了一眼,“天色已晚。二位今日就在府上住上一晚。明日我们再来商议吧。”

    沈邈没看夏吁孜,在不远的柜台下拾起自己被柳磬砍下的头发,眼神浮夸:“知道了夏大人……不敬我父母双亲……”

    白祈辞默默看着眼前的女孩将那一簇头发收入一个荷包之中,是兰花的绣纹,像扬州的绣法。

    接着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自己,眼角竟真的有点点泪光。

    “白先生还是早点找个好身手的手下吧……”沈邈扯了一下嘴角,走到白祈辞身旁,似是报复一般一把拽过白祈辞的手臂,轻点脚尖,便飞出了密室,谁知他们刚出去,哐当一声地板迅速合上了。

    沈邈松开被她勒紧的胳膊面不改色地往前走。下一秒却因为裙摆卡在夹缝中而往前摔入白祈辞怀里——但也不算那么回事,撞到了他肚子上,白祈辞往后缓冲一下。

    “嗯……我的鼻子。”沈邈痛苦,右手扶着白祈辞的胳膊站稳,接着捂住鼻子,“我今天是命不好是吧。”

    “……”白祈辞语气淡淡,“看来沈二姑娘的身体也不如何。”

    “……”沈邈无言,一把扯过自己的裙摆,碎花的布料便“嘶”的一声碎了,恶狠狠瞪着他,“比你好些!”

    当柳磬与沈溪的打斗告以段落之时,亥时已过,夏吁孜已自行离开,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县府院子里的菊花和那棵正开着的桂花树的花瓣落了满地,但那柳磬的玉佩终究是不知去向,最后也是以沈溪耍无赖告以段落。

    “不打了,不打了。柳大人好不讲理,都说不是我。爱咋咋样,反正我无剑刃也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你心意。”说着一挥裙摆盘坐在草丛上,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柳磬收剑,双手后背。

    沈邈环抱双脚也坐在书房门口的地上,昏昏欲睡。见此情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准备醒来。

    顾黑上前行了个礼:“诸位请随我们来。”

    阿训拿起扫帚开始收拾这杂乱的院子。

    “客房在主堂旁,刚好四间连着的。今日就在此歇息一会儿。”顾黑在前面领路。

    “我要和姐姐一起睡。”沈邈贴着沈溪,撇了一眼柳磬,阴阳怪气道,“还有一间就给我放头发吧。”

    “随你,沈二姑娘开心便是。”顾黑说着便停下了脚步,“这四间便是,你们随意。属下就先告退了。”

    白祈辞习惯地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见柳磬走去白祈辞隔壁的那间,沈邈伸了个懒腰和沈邈去了最外面的。

    “姐,安州有唱戏的没?”沈邈又打了个哈欠,睡意席卷。

    “唱戏的是没有,讲学的倒是不少……”沈溪想了想,本来还想委婉地问沈邈要不要去看看。

    然而沈邈突然顿住了脚步,沈溪话说到一半也就停了,“怎么了?阿邈。”

    “……”沈邈突然面黑了八个度,转身迈出房门:“姐,你先睡着。”

    沈邈健步如飞地都到了白祈辞门前,伸手一推。

    锁了。

    “……”

    “砰砰——”沈邈敲门,又很有礼貌地几近隐忍地说道,“沈邈。”

    无声。

    “……”

    沈邈生气了。

    一脚踹开房门,门闩折断,门便往后蹋了下去倒在地上,另一边摇摇欲坠剩下半边儿在嘎吱嘎吱地响。

    秋夜风来,从窗户往门外吹,顺着风起的地方,沈邈裙摆微扬,感到一丝凉意。

    白祈辞未睡,衣裳还是刚刚那件,端正地坐在桌前,像是专门等人。白祈辞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沈邈面前。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沈邈突然想起这句诗。

    蓦然心中怒意减半,坐在了白祈辞对面:“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一饮而尽。

    白祈辞从袖口拿出一枚玉佩,沈邈自然认得出那是柳磬的。

    沈溪从柳磬那顺了来,然后丢给了沈邈。沈邈将早就准备好的仿制品给了柳磬。沈邈示弱,柳磬以为被沈溪戏弄,殊不知这枚玉佩在沈邈袖口中。

    其实她们也不过觉得好玩,要那玉佩大可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先生却将本在她袖口的玉佩以这样的方式推给了自己。

    说不定也是仿制品。沈邈心想。

    然而他如何知道她们在找这枚玉佩?说起来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尽管白祈辞的画像,沈邈熟记于心。

    沈邈未言也没伸手,盯着白祈辞看了半柱香时间。

    “我只是觉得,京都阿海管的画像多少是有些偏颇。”沈邈喃喃,说着双脚踩在椅子上双手环抱着,“白先生没什么话说?费尽心思。”

    “先帝贬家父至阮西之时,曾说家父冥顽不灵。家父在阮西万希朝阁长阶之上朝跪一天一夜,最终被一箭穿心死于他乡异地。世人皆言他白清不重情义,置元安先生于穷水尽处,然而自他死后流言蜚语无不更甚。”白祈辞语气淡淡,却是沈邈第一次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先帝怜我幼儿孤苦,贬为庶民流浪安州——只因那时我高烧不退,几近晕厥,当家父血溅长阶之时我却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一箭穿心与白先生无关,只因长阶血溅之日,白先生的祖籍还未来得及回归。说到底,白清也算不上是您父亲。”沈邈咄咄逼人,不愿听他用这些人尽皆知的弯弯绕绕。

    “诏书已下,无论回籍的典册举行与否,我都是白家之后。”

    “那么此去京都,白公子如何自处?”沈邈直入正题。从白先生到白公子,倒真像是从一个落魄的草民到一个京都的才子。

    “自然还是要沈二姑娘多多照顾。”白祈辞用清高的语气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这事儿不归我管。和我父亲说去。”

    “自然。”白祈辞沉默了。

    沈邈不太懂这种沉默,天下太平,朝廷诡裔。君上是明君,自然是要整治朝廷,丞相长史权倾朝野,刺史大人也长风直下。大把官人想着外调当个知州县令,不愿混这趟浑水,然而他却偏偏往京都跑。

    沈邈的父亲是淄阳将军,未到不惑的年纪。年轻时候追随先帝立下赫赫战功,而后高调地辞去官职在京都吃喝玩乐。

    君上要安朝野,挫一挫丞相长史的锐气,便于登基元年昭淄阳将军回朝廷任大理寺巡检。

    “大费周章,白先生就为了和我说这事儿?攀附我沈家。”

    白祈辞笑了:“也可以这么说。”

    “夏家,于家,陈家,林家……京都值得攀附的多了去,家父也不是什么高官。何况令尊当年与我们没有什么交情。”那时沈觉簌常年在边疆与于晖族打得热火朝天,而白清在京都当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确实没什么交集,或许有过的点头之交也只是沈觉敕凯旋归来时的庆功宴上,白清敬这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一杯酒。

    “没有交情便是最好的交情。”

    沈邈倒是认同。没有恩没有怨,这样的人便最适合合作的了,可以随时甩锅,也可以全身而退。外人以为毫无交集实际早已同仇敌忾,一笔一笔账也算得清清楚楚。

    “况且……我初次入世还是低调些好。”白祈辞低声道,眸眼不闪。

    被贬的流放之人,大都被削去科举入仕的可能。然而白祈辞少时未入祖籍,他十岁那年被先帝赐典回籍,然而典礼未始,赐罪的诏书先雷厉风行。算起来,白祈辞没有流放阮西被一箭刺杀,如今也算可以科举入仕,也不知说先帝悲悯还是无情。

    沈邈见过那份无法下诏的诏书,那份只差最后一个印玺的诏书被放在君上御书房的那面墙上挂着——与其它笔墨纸砚一同摆着。先帝端端正正地写下的字与以往任何一份诏书没有什么不同。

    “先生要科举?”沈邈冷笑,被白祈辞的话给震惊到了,心里对白祈辞的有个八九不离十的评价,拿起桌上的玉佩便是起身,“怕是白先生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低调?可笑。淄阳将军盛名在外,京都纷扰之地想要低调是不可能的。而这几年,沈将军府的树大招风也是的的确确。

    “说笑了。”

    “那便愿先生所得皆所愿,此去京都一帆风顺。”沈邈踏出这门槛,“今夜秋叶霜寒,白先生还是去我隔壁歇下吧。”

    “另外,白先生。七年之前,血溅长阶之日,您已经十一岁了,也就比今日的阿邈小个一岁半岁。我不认为您不懂,先帝怀德安天下安万民,却对朝廷制衡之术……也颇有心计。”沈邈路过柳磬的房间,一股似有似无的味道在鼻尖流过。

    柳大人……怕不是熟睡了吧。

    话说本没有约定,本没有棋子,灯倒是有一盏,但这灯花却还来不及落下。

    沈邈沉思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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