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容上了陆羽明的车，眼神空洞得让陆羽明担心她能否冷静地处理好目前的事。

    他刚想关心两句，绮容靠着椅背，忽然说：“我现在真想去设计学院质问那个混蛋。”

    “我们先别打草惊蛇，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陆羽明看向绮容，见绮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脆弱，便一下软下心来，摸摸她的头，说：“如果你累了就在车里面休息一会儿吧。要是你不想去警察局的话，就我去好了。”

    绮容轻轻枕着陆羽明的手，也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出在自己从未意料的程度之上，她现在太需要一些肢体接触当做慰藉了……他的体温从脸颊慢慢渗入，稍微有了一点儿能量。

    “还是我去吧，我想先去大使馆。”绮容说，“可是我还想再去一下设计学院……”

    “绮容……”

    “我知道，我知道得保护好月蕊，所以等做完这些事情再去。”绮容叹气，翻翻自己的包看看有没有带身份证件，“真的麻烦你了，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情还替我担心。”

    麻烦倒是不麻烦，毕竟陆羽明也不想绮容烦恼嘛，但是——他有点好奇现在月蕊是个什么状态，为什么需要绮容在这儿替她周全所有事情呢？或许只是站在爱人者角度看到的都偏颇，比起自己，他更觉得是绮容在操没必要的心。

    大使馆和警察局的工作人员都马上做出了反应，在他们问绮容“为什么当事人没有来”的时候，绮容都只能回答：“我朋友现在情绪崩溃了没法出门，况且我也是被跟踪的人之一。”

    陆羽明站在旁边听着，绮容做的事情都周全，他几乎插不上话，只有在提交证据的时候陆羽明提醒了一下绮容：“不是说臧奇以前也骚扰过你吗？你有保留什么证据吗？他骚扰你的时候你应该还未成年。”

    警察局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儿，看看绮容的护照，讶异又严肃地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务必让我们知道。”

    绮容想了想，问：“我只有微信的聊天记录，可以吗？”

    “也可以当做证明。”

    所有手续都办完以后，绮容又回到了陆羽明的车上，抱着自己的包叹气。

    陆羽明已经觉得这件事百分百就是臧奇做的了，他本来追求绮容不成就想去追月蕊，发现人家心有所属了以后就恼羞成怒地诋毁，这不是他这种渣滓常见的思考方式吗？“放心吧，今天的事情一出，法庭至少会给他下人身禁止令的。”

    “能就好了。”绮容看着警察局开出两辆往学校方向去的警车心也放下了一半，“话说，我不太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

    “大概也没什么需要操心，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也照顾一下月蕊。”陆羽明看看绮容，她本来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事件是毫无招架之力的，能强撑着精神做完这些事情也是很不容易了，现在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也该是正常。

    可惜好像有股力量就是不想让绮容放松似的，她那通话铃声一响起来，绮容又马上绷紧了神经，看来电人是夏槐她就更紧张了。

    该不会……绮容脑袋里面闪过一万个糟糕的想象，又马上遏制住了，没事的没事的月蕊一定没事的，要是月蕊出事夏槐肯定早就联系自己了。

    但身体的颤抖还是掩盖不住，绮容按下了通话键，已经没有能力问出问题了。

    好在电话那头的人是急性子，夏槐没听着声音，便忙着问：“绮容？绮容？你在吗？”

    陆羽明也是急性子，他看了一眼踌躇着说不出话来的绮容，帮着回答了：“她在，没什么大事吧？月蕊怎么样？”

    “月蕊没事，倒是……”

    “怎么？”

    “刚才臧奇给月蕊打电话，问她怎么样，我没憋住气……就骂了回去。我现在担心……他知道了我们查到了他，会做出什么行动来。”

    真不让我休息一下呀，绮容又长长地叹气，挂了电话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我再回一趟学校吧，我害怕那个人又弄出什么事情来。”

    “你这样子能行吗？”陆羽明还是把绮容的状态放在最前面考虑，“警察都去学校了，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处理的。”

    “我还是去吧，看着他被警察带走能放心一点。”绮容说着，忽然坐直了身要开门下车，“今天麻烦你的事情够多了，我打个车回去就好。”

    陆羽明猝不及防地锁了车门，他有点儿不高兴绮容今天两三次的生分话语。是要保持一点儿距离，但没说我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忙吧？他踩了离合，有点儿生硬地说：“我带你过去就好了，没有什么麻烦的。”

    绮容托着脸，察觉到了一些陆羽明的不悦，只是她现在真没有精力分心去注意他。本想为自己说些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数字媒体的那堂大课刚刚结束。绮容和陆羽明走到阶梯课室附近，在走廊转角处旁观着人群从教室中鱼贯而出。

    两位警察也站在走廊的另外一端，在人群中搜寻着臧奇的踪迹。

    绮容正走着神，陆羽明忽然碰了碰绮容的手臂，绮容才缓过神来，看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从教室中走出。戴着灰色兜帽的身影鬼鬼祟祟，这必然是臧奇。

    臧奇看往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的人多，便想走另一侧的门，转身忽然看到离自己不到两米的两人时被吓得僵住。

    那不是见到熟人的讶异，分明就是心虚、狡诈，可没一点儿愧疚，绮容气得牙痒痒。

    刚才电话中夏槐的话语又萦绕在耳边，臧奇知道自己恐怕是没法再用给月蕊泼脏水，再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接近她这种下三路的招数了。

    看到陆羽明和绮容待在一起，他的恨意又叠上了一层。

    好家伙……他自己倒是保全了自身还抱得美人归。

    不得不装下去了！臧奇挤出一个笑容来，朝他们走过去一步，“诶？陆学长，绮容，你们怎么来设计学院了？找我玩吗？”他满脸堆着往日谄媚的笑，这样也抵不住面前两人的冲击感，在话尾还是露了怯，带上了一点颤音。

    “啊，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么。”绮容轻哼一声。

    “……为什么？”仍旧是颤抖的一句话。

    绮容也能百分之百确定臧奇就是那个发帖子的人。要是他在电话中真被夏槐冤枉了，肯定抓住机会在他们面前行往日的挑拨离间之事来诋毁一遍夏槐。

    真是废物，没点心理素质还敢躲在网络背后，恶心龌龊得像下水道里面的蛆，绮容脑海里面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冒出来。只是现在周围都是人，她听过了陆羽明的劝，不想再闹大事情，只无言地仇视着对面的蛆虫。

    在短暂又漫长的沉默对峙中，臧奇忽然爆发，他尖叫起来：

    “你们……你们别诬赖我！”走廊里面有好些人都被他忽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吸引住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夏槐那个死女人诬陷我就算了！你们也觉得是我做的？你再血口喷人，我就去告你了！”虽然前面说的是“你们”，但是后面却成了“你”，无论如何他是真的害怕陆羽明。

    欺软怕硬的废物。

    这种无赖招数绮容见得多了，她自己也用过，便插着手，在陆羽明之前说：“我到现在可一句都没有说。”她音量高了些，是说给看热闹的人听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为什么要逼我承认？就是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想往我头上泼脏水，对不对？！”臧奇举起手机，好像里面真的有什么证据一样，他歇斯底里的喊声整个走廊都可以听见，此时除了他之外，再也没个人说话了。

    陆羽明想象着自己站在最污秽的角度，在心里边盘了一下臧奇的逻辑：跟踪月蕊、偷拍照片、发帖子都是基于他自身那种畸形的性格产生的行为，他躲在网络掩盖后面发帖则是因为他想要掩饰住自己龌龊的心思，自己发帖也是看中了绮容月蕊她们国内的女孩注重贞洁名声，这种事儿对她们来说造成的伤害或许最大；而夏槐点破了这些则是突破了他原有的心理底线：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败露了；绮容与月蕊一条心，出现在这儿必然是和夏槐一样看破了他的那些诡谲心思；臧奇原本以为绮容两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咽下这口气，可被逼到了绝境，与其认了自己跟踪月蕊那一系列事儿，不如趁人多诋毁绮容，鱼死网破再拖一个人下水。

    可惜绮容和自己早就把别的事情都做了，他的发疯也只是无效发疯。

    绮容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想到身败名裂的应该是臧奇而不是自己的朋友，她心如止水。何况用惯发疯伎俩的人其实是自己，这点东西在塞西莉亚面前都不够看的。

    得先保护好绮容，别让她发怒把事情搅得更乱了。上次兔子罗杰他们自己还要顾着点脸面，臧奇可是纯无赖纯疯子啊。

    陆羽明带着他少见的强势语气说：“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说罢，他又低声和绮容耳语两声：“走吧，我们已经知道真相，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做。”他力气大，本想对峙着的绮容一下就被拉得往他那儿踉跄退了两步。

    臧奇绷着的瞳孔强震几下，脸上绷起青筋，在这里给巫绮容撑腰是吧……用完我就一脚把我踹开？你以为——以为自己就很干净吗？

    正好身边就是他们进来时通过的推门，绮容也打算就这样瞪他一眼就走，却没想到臧奇更脏的一盆水泼了过来。

    “你姐妹做小三做骨肉皮跟摇滚乐手搞在一起，你水性杨花跟那么多男的不清不楚，跟完我又马上找了别人，可还真是搭呀！真是天生的好姐妹！”

    绮容定住了，缓缓转头，看见臧奇那张狰狞的、愚蠢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脸。

    真可笑，到了自己以为更开放、自由的地方，居然还是摆脱不了这种以为女人情感方面的名声有多重要的蠢货。绮容心里笑着自己的天真，也觉得对方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拿着造黄谣这种虚拟、封建又不堪一击的武器就想攻击我？你可太嫩了。

    “绮容！”陆羽明捏了一下绮容的手臂，只怕她又拿出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