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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山神女的后代

    “叮叮叮——”

    闹铃声一响,阿星瞬间从睡梦中清醒,并以最快的速度按停了闹铃。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奶奶,她只是拽了拽被角,继续安稳地睡着。

    阿星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隐约看见远处沉睡的深山和飘渺的薄雾,早起打工的人骑着快要光荣退休的老式摩托车,身后还紧靠着个头缠花围巾的中年女人。

    暖黄的车灯在白雾里射出一点距离,他们慢慢穿行,像是步入她平常的梦里。

    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裤和雨靴,又将几块小饼干装进向日葵挎包里当早饭,心里幻想着赚了钱给奶奶买一罐中老年奶粉,再给自己买块巧克力。

    学校小朋友和她分享过十几块巨额的巧克力,但她却用五角钱的辣条回赠他们,时间久了,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她又从杂货间找出一个小背篓和一把小锄头,这是奶奶为阿星特意制作的。

    以前奶奶身体还算硬朗时经常在田间挖地除草,小阿星正是喜欢模仿大人行为的年纪,没有锄头一半高的小阿星抬着根笨重的锄头在地里东倒西歪的,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就连老黄都看不下去了,起身蹭着小阿星的腿,叫她和它一起玩,别锄什么地了。

    有一天奶奶走访大街小巷终于购得了小锄头,回来后重新往锄头里塞了几块裹着碎布料的木块儿,以防止脱落,然后作为六一节礼物送给了她。

    小背篓则是奶奶去水库边上的竹林里砍了几根竹子,先削成宽条,再划成细条一点点编织而成的。

    背篓的肩带呈麻花状,背在背上也没那么勒肩。

    阿星出门前回望了下黄漆脱落的房门,老黄则在她身侧摇尾打转,

    以前和奶奶在田间劳作的时光似乎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奶奶淘个米,洗个菜都要歇上好久,未来,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她紧了紧背篓,小锄头在背篓里晃了几晃。

    电视里的广告说,中老年奶粉可以增强体质,一口气上七八楼也没有问题,到时候奶奶喝了,身体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这样想着,阿星“咔哒”一声打开小电筒,信心十足地踏上了上山寻宝之路。

    走到山门前,却没有看见邓叔叔的身影,阿星皱着眉看向那个狗洞,又用电筒的光扫进铁门后那座深渊般的黑森林。

    有些犹豫了。

    这山里不会真有妖怪吧?但那只是奶奶编故事吓唬我的。

    我上山迷路了怎么办?要不还是回去吧,过年的压岁钱不交给爸妈,也可以给奶奶买奶粉。

    正当她踌躇着转身,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阿星这么早就到啦?可真是个勤快的小朋友。”

    骤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阿星一个激灵,待看清是邓叔叔,才慢慢放下防备。

    他头上戴着顶新编的草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坎肩,脚上蹬着一双黑雨靴,昏暗的脸在帽子下笑盈盈的。

    阿星点点头,“叔叔,我们怎么进去啊?爬那个狗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据说爬狗洞长不高。

    邓叔叔就不高,估计是经常爬狗洞的缘故。

    男人笑了笑,“那不是狗洞,就是被人砸出的窟窿而已,狗才没有胆量上这座山呢?”

    阿星疑惑,“为什么狗没有胆量?我家老黄以前还在塘里游过泳呢,小偷来我家都是她赶跑到。”

    “来,我们把东西先扔过去。”男人蹲下身,将阿星背上的背篓卸下,“因为啊,狗鼻子再灵都走不出这座山,而你邓叔叔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本着对大人言论一贯的信任,阿星不由得睁大眼睛,“叔叔这么厉害?”

    “当然啰。”

    第一次爬矮洞阿星感觉有些吃力,爬到一半停下,惊奇地望向这座滋养着千万生命的神秘大山。

    像是钻进了深海里,浸泡在了咕噜咕噜的水里,无限的静谧包裹着小小的她,她似乎变成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生命悠悠漫长,又像是只存在于开花的一刹那。

    突然她感觉屁股上有股推力,阿星瞬间从梦幻中抽离出来,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后面想着应该是邓叔叔以为她爬不动,想在后面帮她。

    她皱眉往后看一眼,一骨碌地爬进洞去,利索地背上自己的小工具。

    很奇怪,有时候身体会做出比大脑先想明白的反应,她感觉这个邓叔叔有些奇怪,但却想不通他哪里奇怪。

    他是爸爸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既然是爸爸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阿星这样想着。

    山上泥路湿润,枯叶层叠,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就像是踩在厚厚的棉被上。

    走得越久,雨靴上的黄泥就越重,但阿星像是没注意到,捡根奇形怪状的树枝当作魔法棒,指引着她冒险的方向。

    小时候的我们会赋予世间万物神灵般的生命,他们能感我们所感,与我们同呼吸共情绪,我们虽渺小如尘埃,却是这辽阔宇宙的主宰。

    “阿星啊,找到多少菌子了啊?”

    男人一边拨弄草丛,一边从帽檐下看向远处“挥剑杀敌”的女孩儿,一招一式之间,还颇有电视剧里的女侠风范。

    阿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收起木棍放在身后,“就找到了刚刚的那一朵,还没有我拳头大。”

    男人笑呵呵地安慰道:“一朵也好,够打一份蛋汤的了。”

    玩儿是孩子的天性,但人总要和各种天性作斗争。

    阿星有些自责,这朵蘑菇肯定不够买奶粉了,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像是察觉到孩子的不高兴,男人将草帽解下,一屁股坐到草堆上。

    他向女孩儿招招手,“阿星过来,邓叔叔给你说。”

    阿星看了眼擦汗的男人,扭捏地走过去,像是准备接受大人的批评。

    男人拉过女孩儿的手放在粗糙的手心里,感觉小小的,暖暖的,就像是暖和的毛绒玩具。

    他轻轻拍了拍,“阿星啊,你刚刚跟叔叔说想把蘑菇拿去卖钱是吗?”

    阿星点点头,心生奇怪地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

    他的手常年做苦力,有两块指甲被重物撞成了紫黑色,手心还在脱皮,刮得她的手有些疼。

    她想收回手,却不想被他死死地拽着。

    “阿星卖的钱想拿去干什么呀?买新裙子吗?”

    阿星摇摇头,黑润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发光的星子,“我的裙子很多都是奶奶给我做的,我不需要去买,我是想给奶奶买增强体质的奶粉,她喝了奶粉,身体就会变好了。”

    “阿星可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要是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叔叔给奶奶买奶粉你看怎么样?”

    阿星发现自己被他拉着一点点靠近,这才发觉他发黄的眼珠子来回闪烁着,似乎有某种奇怪的情绪在里面。

    阿星莫名有些害怕,但还是好奇她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我能做什么啊?能不给叔叔添乱都是好的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露出几颗因为抽烟而变得黢黑发黄的牙齿,“不会的,阿星怎么能是添乱呢,阿星最好了。”

    阿星发觉自己的双手都被他拽在了手里,心里有些发慌,“叔叔,你捏疼我了。”

    “叔叔知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这个游戏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

    阿星感觉事情不对劲,“我不想玩,我想回家了,太久不回去奶奶会说我的。”

    “很快的,阿星会喜欢这个游戏的,听话乖,不要把叔叔惹生气了。”

    阿星被放倒在地上,因为害怕竟有些四肢麻木,面上的人像是一座大山欺压过来,遮挡了所有的光亮。

    奶奶曾说过,世上有神明,但大多数神明不会插手人世间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任由事件发展与毁灭。

    像对待出生一样平静地对待死亡,像对待希望一样冷漠地对待绝望,他们不是无情,而是习惯性地尊重世间万物早已刻下的定数。

    如果有一天神明突然心软,那幸运之子和神明的命运将被重新改写。

    那一瞬间天色骤变,疾风灌林。

    如果说之前像是沉入平静的海底,那此刻定是赶上了海面的狂风暴雨,百年大树在风中呼啸摇曳,像是下一秒就将拔地而起铺天盖脸而来。

    阿星艰难地睁开双眼,只看得一只裤衩子在空中越飞越远,耳边传来“救命啊,妖怪啊”之类的尖叫声。

    她坐起身来,亲眼见着邓叔叔变成了一棵大树,他面露恐惧像是遇见了什么脏东西,四肢变得僵硬无法动弹,最后化作了树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摆。

    他就像是一棵最普通不过的树,融入了这片森林,连阿星也分辨不出哪一棵树是邓叔叔变的,又或者说,她严重怀疑刚刚自己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阿星还未搞清楚状况,眼前划过一道如水纹般流畅的空气波痕。

    留下波痕的是一只纤长的玉手,如一只长尾的蝴蝶,散开一片晶莹细密的光泽。

    那手带着温柔苦涩的花香味横在她的眼前,像是在洗涤女孩儿的记忆,不给女孩儿造成心理阴影。

    身后那人温柔地呢喃着:“回家去吧,回家去吧,愿你不再经历此等险恶之事。”

    他原以为施法已毕,正准备收回左手,却不料低头便撞见女孩儿明亮的双眼。

    她仰着头,便望见了满天星河。

    他低下眼,便窥见了盛满星河的眼睛。

    他指尖颤了颤,心中有些疑惑,明明已经被本神施法催眠,为何她的神情像是还看见了我?

    山神可以化作世间万物,他可以是山间的风,可以花上的露,可以是人类心中恐惧的妖魔,还可以是他最初的本体——几千年前的人类模样。

    如今她见着的,又是什么形态呢?

    女孩儿微微张嘴,不明所以地问出口:“山神大人?”

    此时震惊的不止阿星,还有几百年都懒得动一下的山神。

    他像从前一样沉睡于山林中,耳边听着世间发生的一切,有喜悦的,哀嚎的,邪恶的,纯善的……

    他刚刚听到一株刚抽芽的花的恐惧,听到整座山的呜咽凝噎,他只是突生好奇,无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但他还是无意于插手人世间的事情,他只是静静地等待事情的结束,然后继续沉睡。

    可偏偏山里闯进了一条老狗,一条可以光荣退休上升神界的老狗,它十步一叩首,哀求自己可以拯救它的小主人。

    山神坐于神树之上,松垮的白衣垂落下来,在风中悠悠地荡着。

    他望着远处,看到老狗勤勤恳恳的一生还有那颗忠诚的金子般的心灵,食指轻叩着膝盖,思索片刻。

    他问老狗:“待你死后,可愿为本神看门守院,将永世忠诚献于本神啊?”

    老狗郑重答道:“子民愿意,只要山神肯出手相救,子民生生世世都愿意为山神效忠!”

    山神满意地点头,挥袖化作一阵山风飘去。

    “山神!你是山神对不对!我就知道山上有神仙,奶奶果真没有骗我!”

    女孩儿翻身跪在地上,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

    山神垂手,将被压着的衣摆收了回来,他耳边常年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而此刻,像是只听到她一人的心声。

    她心中雀跃,无比期待着他的回答。

    山神记忆力很差,当再一次瞥见女孩儿额头上的那道金色纹路时他才记起,心中不禁轻叹一声:“又是你啊。”

    记得前不久恶魔横空出世,在各个地界吸食人类小孩儿的魂魄,各方山神面对这只像是泥鳅一样狡猾的恶魔皆是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偏偏恶魔此次失策,将这位守山神女的后代也拐进了魔境之中,危机时分她额间的上神印记给出了指引,他这才寻到了魔窟,解救了不少无辜的人类。

    他忽然生出一点兴致,问道:“你觉着我容貌如何?”

    是尊泥塑的雕像?是五官模糊的幻影?是狰狞的恶鬼?还是——

    “您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哦不,是神!比电视里的男演员还好看,比花还好看,比彩虹还好看——”

    哦,是那个人类的模样啊,山神心中默然。

    以前他也出现过在人类面前,不过不同的人会看见不同的他,很少有能见着他本体的人类。

    山神看着她如宝石般透亮发光的眼睛,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些刺目的片段,看不真切,但都是有关守山神女的事迹。

    以前被神选中的神女是不能婚嫁不能有后代的,她们的存在只为了守候神明的安宁。

    曾有一身世可怜的男子在山中为主人砍柴,挤出时间还要发奋读书,想要考取功名。

    日复一日,神女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突然有一日,山中猛虎向男子发起了攻击,神女迫于条例不能出手援助,只得跪在山神面前苦苦哀求,希望山神能施以援手。

    山神看着坠入爱河的神女,终究还是心软。

    男子得救了,神女守山的规定也被神废除了。

    只是神女的传承无法根本剔除,伴随着隔代基因的遗传,到阿星这里,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届了。

    如今,年幼的神女再一次以纯洁赤诚的姿态呈现在神的面前,呼唤着早已被人类遗忘的山神大人。

    山神微微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神女的突然出现,他只是觉得,平生头一次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收回思绪,原本清冷平静的眼里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冷漠。

    曾经既然为爱背叛神明,沦落世俗,如今又为何要回来?

    他起身向山里走去,光着白皙的玉足,踩在松软而有韧劲儿的青草之上,一步一步缓慢而闲适。

    阿星看着他宽松的白色衣裳在地上拖着,漆黑如墨的长发自然垂落于身后,他像是行走于幻境之中,如雾如风,下一秒就将消散于人世。

    她追上前去,弯腰敛起山神的衣摆。

    山神回望,用不明的余光看向她。

    阿星弯眼而笑,解释道:“我来帮山神牵裙子吧,拖在地上会弄脏的。”

    山神微微拂手,将衣服化短,冷冷地道了个:“不用。”

    阿星看着手里冰凉的衣料化成了一阵清风,眨了眨眼,更觉得惊奇了。

    视线触及地面时,她又有了新发现,“山神你没有鞋子吗?为什么光着脚啊?”

    山神语塞,若不是有人类在场他甚至不会穿衣服,更何况是鞋子。

    他不语,依旧付手漫步于山林之间。

    阿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猜想着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惹神仙不高兴了。

    过了许久,阿星觉得应该给山神道个谢,虽然这种事她刚刚才意识到危险性。

    “谢谢山神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咦,下一句该怎么说好呢,“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阿星觉得自己正处于被老师抽点背课文,背不出来又硬要接下去时的窘迫。

    山神抿唇,怒其不争般摇摇头。

    现在的神女血脉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反问一句,却并没有回头,“你可知那个男人想对你做什么?”

    阿星低下头,像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般,“我不知道,像是很坏的事情,电视里好像演过。”

    山神轻叹,“世间男子大多心怀邪念,你以后离这种人远点,不过,你很长时间都不会见着他了。”

    阿星顿时抬头,刚想问句什么,话到嘴边却忘了,比起神明的话,此时的景致更令她眩晕震撼。

    金色的阳光撒在山神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子,她曾幻想过神仙的样子,大都是老婆婆老爷爷的年老模样,却不似这般好看得让人离不开眼。

    林中的雾气在升腾,野花在盛开,灰兔在觅食,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也染上了神的光辉。

    那段下山的路似乎很漫长,却又很短暂,等山神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向狗洞时,阿星才惊讶地发现,山神在为她引路回家。

    阿星“呀”来一声,“山神大人,我的背篓还要锄头好像忘那了。”

    话音未落,山神眼神示意她看身侧。

    背篓和锄头还有一朵菌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山神转身欲走,阿星下意识地拉过他的衣袖,她像是知道,从此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她壮胆问道:“山神大人,我还能来看您吗?”

    她也不知原因,就是想再来看看他,或许他一个人住在山中,也会很孤独吧。

    “此次救你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我缘分已尽没有相见的必要了,作为山神,我也是很忙的。”

    “另有其人?”

    “它愿奉献生生世世的忠诚换你度此劫难,也算人世间难得的真情——”

    山神的话随风消散了,山神也不见了,他没有道别,没有说再见,此次相遇像是戛然而止,离别的恍惚感渐渐袭来。

    她看看脚边的背篓,又望向寂静深沉的大山,山中鸟在叫,树叶在潇潇,而她像是,做了个虚无缥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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