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走下去。”
许数接过陈苒递过来的咖啡，眼神罕见的有些迷茫。
“十八岁的时候，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一起念书，一起生活，然后工作、结婚。还没经历这些时，总是把事情想的太过容易。”
“现在我还在读博，没有多少存款，每月的补助只有这么点。我们在一起的话，就会面临婚姻的各种现实，相对舒服的物质条件，这些我目前都无法做到。我相信我未来可以做到，但是现在拿着设想的未来和你谈现实，总觉得是在委屈你。”
“我还要读三年书，即使博士毕业进医院，刚开始也很难。可能还需要好久，我才能在经济上宽裕。有的时候我不想考虑这些，但如果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又不能不考虑。”
“本科学计算机的同学现在都工作好几年了，年薪很高，已经凭借自己攒下了一笔钱。可我什么都没有，可能年近三十才刚刚脱离家里的帮助。”
“有时我想，要不然就这样，我们只是朋友，你会遇到更合适的人，过上舒服的生活，我看着你过得快乐就好。”
“可是苒苒，我不能忍受。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与你相关。”
陈苒眼眶有点红，“你是不是傻，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介意当年我抛下你这件事。”
“我之前有好多次都想过，想去北京见你一面，偷偷地，不让你发现，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但是我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不管怎么样，那年我选择不告而别，如果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自己都无法接受。”
“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你上了很好的大学，以后会有很好的工作，也会慢慢遇上真正相爱的人，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地走下去。”
“我曾经遇见你，就是很好的事情了。如果让现在的我们回到18岁那年的样子，把我当年的举动一举抹去，好像太自私了。”
“可是我们还是重新遇到了，而且分别的这些年里，都经历了很多事情，也变得更成熟。”许数不赞同的摇头，“不要拿过去的举动束缚自己。”
“如果你在意我的看法，可能在最初，我很难过，也很生气。你突然不告而别，没有任何消息。刚开始在北京的那些日子，我去了之前约好的地方，总想着如果不是我自己就好了。”
“后来我开始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担心你过得不好。现在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知道当时的选择另有原因，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如果我和你大吵一架，拿着这件事一直反复和你争论，只会把你越推越远，这段关系也会越来越糟。”
“在分开的这些年，我总想着，我们有一天会再见的。最后终于见面了，我不想再丢掉和你在一起的机会。”许数看着她说到。
陈苒哭着抱住许数，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他的肩膀上，“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我很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但又怕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万一你不再喜欢我，我们还不如就当个陌生人。至少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是喜欢我而不是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许数只是叹息。
“看来我们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许数擦干陈苒的眼泪，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这下真成兔子了。”
陈苒叹了口气，“至于你考虑的事情，许数，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担心。广州这边漂泊的人太多了，殚精竭虑打工挣钱，背负着沉重的贷款，生活好像是从苦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这不是我们单独的苦恼，应该是普通家庭出身在大城市打拼绝大多数人的倒影。而且这两年的情况......”
“现在只要每天过得开心就好，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如果现在因为这些事情犹豫，那么还没面对现实，我们就被现实打垮了。我们两个一起，总要比一个人开心，先别想那么多了。”
“我们好像什么都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讲。”许数苦笑。
“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陈苒问。
“我当然愿意，可是...”许数还没说完，就被陈苒捂住。
“没有什么可是，男朋友。”
吃完早饭，陈苒拉着许数窝在屋子里玩双人成行。
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两个人坐的七扭八歪。
“总算有人陪我玩这个了。之前看这游戏看了蛮久，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玩累后，陈苒就这样窝在许数的怀里，甩了甩酸麻的手腕。
许数轻轻地揉着她的耳朵，“今天应该是很久以来最放松的一天了。”
“平时休息在家时，早上磨磨咖啡，下午煮个水果茶，晚上再调个酒小酌一下，一天好像就这样过去了。”陈苒开始起身，“我去煮水果茶，多喝维C身体健康。”
中午的时候，陈苒体验了一下许数的厨艺。
“复杂的暂时不会，简单的还可以做一些。”许数说，“研三的时候跟师兄合租在外面，有次他差点把厨房烧掉，为了生存，被迫学会了做饭。”
午后昏昏欲睡时，陈苒和许数窝在床上，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直到天色昏暗，许数坐在床边，摸了摸陈苒睡梦中的脸颊，在半梦半醒的嘟囔声中轻轻亲了亲她，“快点起了，今天可是圣诞节，一块出去吧。”
陈苒和许数度过了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情人节。
曾经的曾经，两个人还都是学生。至多就是晚自习下课后，许数在回家的路上买一串陈苒爱吃的冰糖葫芦。
核桃夹心、草莓夹心、山药豆夹心，多种多样的口味，陈苒只爱纯山楂。但又总嫌纯山楂的太酸，吃两口就会塞给许数，许数只能无奈把剩下的吃完。
每次许数说起，陈苒总会说，“冰糖葫芦就应该是纯山楂的，其它的味道总感觉很奇怪。”
“那你下次要自己吃完。”许数说完陈苒就会满口答应，下次依然照旧。
二月份的广州，许数到底也没找到卖冰糖葫芦的小店。
“不用找了，这边的冰糖葫芦吃起来跟北方的不太一样。”陈苒说，“我感觉今天好热，我们还是去买柠檬茶吧。”
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两个人一起出门吃饭，一起看影院新上映的烂俗爱情片，一起吃了麦当劳第二支半价的甜筒，陈苒也收到了漂亮的香槟玫瑰。
愿年年如今日，岁岁有今朝。
情人节过后，陈苒和之前的一些同学恢复了联络。
许数常年荒芜的朋友圈，因为情人节一张照片炸出了一群人。其中林睿博嚷嚷的声音最大。
“许数你结婚如果不通知我咱俩就绝交。”
“陈苒你可真行，啥也不说了，记得结婚叫我。”
陈苒也和吴夏璇取得了联系，得知她在新加坡工作，已经成了陈苒眼中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陈苒：不愧是你！
吴夏璇：少来，我几年都没法回去了，要不然现在就能飞去广州找你。
陈苒工作的第二年，在七七姐的介绍下，去车陂南租了个一室一厅。看到落地窗阳台和漂亮木纹砖的瞬间，就已经心动。
“我朋友两年前刚装完，只租过一次。这个风格布局你喜欢吗？水电物业各方面都不用担心，我帮你先审过了。”七七姐说，“真打算搬出来了？”
“想换个新环境。一方面是家里的装修风格我不太喜欢，屋里总觉得暗暗的。还有也是因为谈恋爱了，总在家里觉得不太好。”陈苒看了看布局，“而且我的工资还行，挣钱不就要花吗。”
“我也觉得采光不好。”七七姐摇头，“特别是你的屋子，窗前就是那么大棵树，采光更差。”
“许数过来的话四号线也挺方便，还不用转。”陈苒看了一圈，定了下来。
“哎呀我的小妹妹，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七七姐调侃，“行，明天我把合同给你带来。”
陈苒决定换工作，开始踏入考公大部队。
“其实最开始我就是想去法检的，但当时基本没备考，又加上突然的疫情，只能先找个工作过渡。好在运气不错，工作没那么忙，待遇也很好。”
“但是我很清楚这个状态不一定维持太久，法务也并不是我喜欢的。今年身边一些企业都在裁员，一些国企也在各种降薪变相赶人。我觉得还是应该未雨绸缪一下。”
在许数问她时，她这样说。
许数笑笑，“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做喜欢的事。”
“当然需要你的支持。”陈苒理直气壮，“毕竟备考科学推理的时候，非常需要你，许数老师。”
陈苒开始忙碌。在职备考的日子确实比全职备考少了些压力，但却更累。
许数同样忙，不是临床就是科研。被叫去临床的话很久都联系不上人，有时候凌晨三点才有空回陈苒信息。偶尔周末时碰到许数夜班，第二天快中午才回家，跟陈苒一起吃个午饭就累的补觉。
或者是从实验室回来，几乎赶着末班的地铁，回家后还要开着电脑，在一堆陈苒看不懂的实验照片和数据中敲字。
陈苒格外心疼，许数却不以为然。
“还好，现在比之前好些了。之前因为规培规定临床上要求很严，要保证规培完成同时还要卷博士名额，现在的目标只有毕业，而且还有你陪着我。”
陈苒做完了一年的行测卷子，看了看旁边还在看文献的许数，无限感慨，“十年前我们就坐在一起学习，真的没想到十年后还是这样，生活真难。”
“学无止境嘛，以后工作了我也要努力升职称，这些都是要经历的。”许数说，“等这一段忙完了，刚好你国考也结束了，我们就出去看电影。”
陈苒先报了国考，准备去练练手，正等着查准考证，就收到了考试延期的消息。
“最近确实蛮严重的，医院发热门诊的床位都塞不下了，缺人缺的到处抽调。你上班的时候注意一点，戴好口罩。”许数抱了抱她，“其实我都不该回来的，我也算是高危人群，你接触我就很危险。”
第一波大规模的发热果然来了，虽然在政策变动时陈苒就已经预料到，但没想到这么快。
陈苒的部门除了她和另一个同事还算正常，其余的全部在家等着退烧。许数更是忙得见不到人，烧到38.4还在病区值班。
“没办法，医院总要有人，不然病人怎么办。身边同事基本都在带病工作，我还好，别担心。”许数咳嗽着，情绪却很稳定。
陈苒怕许数忙的顾不上吃饭，下班就买饭去看他，一直到许数有空把饭吃完才会离开。没多久，也倒下了。
陈苒模糊的记忆就是吃药、昏睡，清醒时就跟许数发个信息，再询问家里人的情况。
第二天陈苒烧到了39.6，吃完药又昏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看到了许数担心的脸，“你的温度太高了，吃药了吗？”
“不是梦啊，我还以为是梦。”陈苒喃喃，“吃过了，别担心。”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陈苒仿佛能感觉到脑浆晃动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身体怎么样了，还在发烧吗？”陈苒摸了摸许数的额头，“感觉不太热，应该没事。”
“只是低烧，我没事。”许数的声音很沙哑，“医院那边有同事换上来了，我就先回来了。”
“那快点休息吧，这一段你肯定没睡好。”
两个病号就这样窝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到晚上陈苒温度降下后许数才松了口气，“还好温度降了，不然一直这样的话就要去打针了。本来就是小傻子了，更傻了怎么办。”
陈苒无力反驳，只是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