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龙宫

    “你听你外婆给你讲过酆都知县的传说吗?”具子都将林家九女的魂魄收在一处,尔后好整以暇地扭头看向甘棠。

    “酆都知县?”甘棠不知为何他突然提这个。

    “那时阎王任上正值包阎罗,因凡间误信妖僧,酆都每年缴纳阴司钱粮三千,不输则瘟疫生。酆都知县为民请命,下到阴曹。而他所走的通道,”具子都顿了顿,眼神灼烁,目光转向身旁那口井,“则是从一口井中下去的。”

    “你是说这井是通道?”甘棠瞬间会意,眼睛一亮,她的思路被理通了,呐呐道,“九连环,连环锁,如果九连环是锁,换个角度,那么也可以是钥匙!”

    如果之前的井水能吸收一切光,而阳炎石又灵力衰弱,会不会它记错了?又或者没有感知到恶龙是从它身边逃走的。那日那七女托梦,在井中,阳炎石链在头顶上方躁动不安,而那水底离它还尚且有些距离。

    甘棠将右手腕上的石链褪下,托在右手掌心里,左手执那枚金属环,在石链上比了比。金属环明显比石链小很多,根本无法像九连环的环柄那样将九个链环贯穿过去。

    “呃,亲爱的,你能变得更小一些吗?”甘棠对手心中那条石链说道。

    似乎是因为被甘棠从手腕上解了下来,阳炎石链有些不高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全无反应。

    甘棠又将那金属环比到面前翻转着瞅了瞅,话又说回来,即便石链能变小,这么小的九连环也不太好操作吧。她掰了掰构成环的金属丝,硬度弹性极佳,不易变形,根本拉不长。

    将龙鳞叠加在石链上,金属环也没反应,反而是阳炎石突然变烫,上面燃起一簇簇蓝色火苗,像爆栗子一样将那片龙鳞给爆了出去。冒着青烟的龙鳞在地上哒哒哒滚了几圈,好不落魄。甘棠赶忙追过去捡回来,还吹了吹上面沾的灰尘,用手指仔细擦了擦,回头却瞥到了具子都不太好看的脸色。

    “这龙鳞给搞丢了也不好吧。”甘棠不由自主地给具子都解释,鬼差大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事后回忆起来,甘棠觉得还挺莫名其妙的,她又没和那龙鳞做什么,怎么搞得就像背地里偷-人被家汉子逮到似的。

    可能还是漏掉了什么。

    为何林家偏生截住几个阴鬼不让她们投胎呢?到底有何用处?

    “具子都,那七个阴鬼……”甘棠有些犹豫,按理说现在不应该再折腾她们了,应该让她们老老实实安睡,然后等待地府案件审理后再投胎转世。

    不约而同地,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具子都早就将那七个轮廓不清的阴鬼调出,毫不留情地掷于空中,两指并拢,引出一道蓝绿色的幽冥火将七团鬼胎通通照亮。

    甘棠下意识伸手想阻止,具子都往旁边挪了一步,指尖冥火未断,他清楚甘棠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放心,不会伤到她们的。我这冥火于她们有利无害。”

    似是受到火焰的吸引,阳炎石链的一端从甘棠掌中爬起,向上竖直链身,然后只听当啷啷的响声,那石链便飞了出去,直奔七团被冥火包裹住的阴鬼。

    石链在空中变大,扭转变形,链环上出现七个小圆洞,将将好能把那七个阴鬼填进去。但阳炎石似乎极其不愿,总在快要触碰到鬼胎的时候像触电般地腾地弹回去。

    “乖啦,就忍耐一小会儿,你看,不是很大的。”甘棠对那石链哄道。

    闻此,阳炎石这才勉强将那七个阴鬼再度吞进体内。

    “快,趁现在!”具子都一边呼唤甘棠,一边以另一只手的两指做同样的术法,将冥火烧至那枚金属环上。金属环触到冥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膨胀生长,拉长环柄,变成解开九连环的关键部件。

    这时,那边的阳炎石已经化作连环锁的模样,各个链环互相分开平行,而具子都施加的幽蓝冥火则成了固定连环锁的横板。

    甘棠拿着环柄,在环上比划两下,明白过来是要用环柄将九连环给重新合起来。她暗自庆幸得亏自己之前玩过这小玩意儿,而且还很熟练。说到这她还得感谢苏世,小时候九连环的解法正是表哥教的。

    “上俩下一个,再动后一个;上一个下俩,再动后一个。玩之前先记这个。”

    “苏世,这口诀好土。哎呦,你敲我脑袋干什么?”

    “这叫土,这叫实用!要不你记另一种,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你看,这样,这样,会了吗?”

    “会了。”

    “那你试试,它的解法与合法是同一个原理。”

    “嘿嘿,这个我看出来了。”

    ……

    咦?甘棠一边合环,嘴里一边念叨着,“这是,七连环?”

    七连环就七连环吧,她动作麻利地将七连环连同那个环柄合起来。具子都随后收回冥火,连环这回没了桎梏,在空中绕着环柄旋转起来。因石链旋转而连带着环柄具有一股牵扯之力,且转速越来越快,像是一个小型的螺旋桨,甘棠紧紧握住环柄,显得有些吃力。

    具子都不知不觉转至她身后,修长手指冰凉而有力地握住甘棠的手,这才使得连环锁稳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具子都嘱咐道,口中吐着清凉的气息,拂扫过她耳畔的碎发,“我们要跳进去了。”

    “嗯。”甘棠应声做了准备。

    具子都的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甘棠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跳到井里,未免还是有些紧张,她咽了口唾沫,手指回抓住具子都放在她腰上的手,闭上双眼。

    耳畔风声微微呼啸,甘棠只觉自己先是被带离至半空,然后和具子都一起下坠,脚下仿佛踩在一团风旋上,风旋犹如一把天然的钻头,将果冻似的水面破开。

    漩涡由风转变成水,触感更为强烈,甘棠感到周身像是已经浸入水里了,冰冰凉凉,将夏夜的暑意尽皆除去,但还能正常呼吸,并没有没入水中的窒息感。

    甘棠好奇地睁开眼,入目所见是离她约有三十厘米左右的略有些坑洼不平的井壁。他们已经在水里了。手中的连环锁向四周餧饿地吸收色光,在自身周围一圈形成了一个小黑洞。

    具子都还在身边,骨节匀称的手还揽在她的腰上,带着一股力道,甘棠扭过头,正对上他浸在冰凉井水中的俊朗面孔。他的睫毛漆黑纤长,几只淘气的小气泡被吸引过去,迷恋地抱着他的根根睫毛不松手。

    小气泡沿着他的轮廓线不安分地滚来滚去,从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到挺括的鼻梁、微弯弧度的眉骨。具子都此刻眼神与甘棠正相交汇,他的眼睛在水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灼亮黑耀,眸中那洼深邃的老潭中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丝姣好的笑意。

    等下,有什么不对,潜入水底,气泡呢?不是水里本身就有的小气泡,而是呼吸的大气泡,具子都没有或许还不奇怪,但她怎么也没有?

    甘棠发现自己能够在水里自由呼吸,却不需要借助口鼻呼吸腔,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具子都施了法,所以刚刚才跳井时让她深呼吸是啥意思,根本不需要做准备!

    甘棠瞪着具子都,而对方只是将嘴角上扬程度给加剧了下,上下眼睑的浓密睫毛划动着水波快速地互相击了个掌,似乎觉得很好玩。

    哼,她忘了,具子都是老惯犯了。

    连环锁带着他们一直向下沉,降了百十米后,空间瞬间开阔起来。谁也未曾料想过,地面上口径一米有余的古井,延伸向下一百多米后竟然存在一间墓室一样的地方,井洞成了这空间向上呼吸的气道。

    井底的这处地方极空,边长约莫为七人头脚相抵相连的距离,一百多平见方。井口投下来的正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圆形咒文图案,上面用阴阳文交替镂刻出团龙纹样,总共九条团龙,围绕着最中心的空白圆心。

    团龙之间以拐子草相连,枝蔓绵延的拐子草一直将触手伸到此方空间的最长对角线位置。甘棠与具子都一直降落到水底的地面上,而她手中那枚连环锁依旧旋转不停,只不过转速变得更低一些。

    具子都松开她的手,站在她旁边,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井底光线有些暗,而这时被甘棠装起来的那枚龙鳞,从她的裤子口袋里钻了出来,游在她的周围,像一条小鱼儿,通体散发着浅紫色的光,自发充当着小灯笼,将将好照亮她面前的一小方视野。

    因与具子都有仇,那龙鳞故意远离具子都,不舍得分给他一丁点儿光亮。不过他应该也不需要。而甘棠具有自发光的灵眼,本也不需要这些,却也没阻止那龙鳞小灯。

    甘棠环顾四周,除了这些纹样,这里再无其它。如此大费周章地在百米以下的井底打造这样一间石室,不可能没有用处,这里显然是过渡区,没看见门,一定有暗门,会在哪儿呢?

    她手中那枚连环锁动了动,似乎在指引方向。既然龙鳞都可以自己游,那么连环锁是不是也可以呢?这样想着,甘棠索性松开它,任由它在水中自由活动。

    头顶小小螺旋桨的连环锁得到自由,在水中游出一道快乐的螺纹线,然后嗖地一下子射向地面拐子草图腾延伸到的左边那条对角线的方向,像一条凶猛的剑鱼。

    暗门在那儿!

    甘棠与具子都追了过去。

    连环锁的环柄直直钉向那边的石壁墙,原本被锁吸进去的光此时全都吐了出来,炸出一团光球。锁环激烈地旋转,光线如流水般沿着环柄流至墙壁上。

    光路在墙壁上流动,形成一条巨龙,巨龙的外围显现出一个更大的矩形。原本完整的墙壁沿着那矩形框裂开缝隙,哐地一声,龙门应声而开。

    甘棠只觉露在外面的皮肤突然收紧,口中干涩。她舔了舔嘴唇,舌尖遇见一股儿咸味。

    具子都双眼阴鸷地站在打开的洞口前,甘棠也凑过去看。入目是蓝绿色的汪洋大海,水藻舞姿摇曳,鲜艳的红珊瑚踩在斑驳的石头上眺望,鱼群时而聚集又散开。

    虾兵蟹将将重重守卫在一座水晶宫殿四周。甚至有一头巨鲸在宫殿上方巡逻盘旋。

    “西海龙宫。”具子都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宫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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