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

    吴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闷油瓶继续敲了敲自己的鞋面。

    ‘卧槽,这都开始说鞋话了?’

    正想仔细去听闷油瓶回了什么,对方已经起身,直接提溜起他,往黑暗中一甩。

    吴邪再次飞到空中。

    “诶诶诶诶,不是!”

    不到一秒,人被黑暗中的手一把抓住,直接拽进另外一个洞里。

    吴邪一下倒进胖子的怀里,胖子用力叉住他的胳肢窝,让吴邪不顺势倒下。

    因为只要倒下,他脚上肯定被片成生鱼片。

    吴邪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站稳,胖子把他后拖了几步,闷油瓶叼着冷焰火就跳了下来。

    吴邪本想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问问刚才闷油瓶为什么忽然不见,黑瞎子又在哪里?小花呢?

    但是两人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直接顺着这条巨大的裂缝再往下跳。

    吴邪此时已经意识到,整个过程已经不是脑力的博弈,那完全是胖子和闷油瓶两个人带着他在玩命。

    因为只要有人踩空任何一处,脚一滑稍微往洞壁上一刮就会剔肉剔的只剩下骨头。

    但是他们两个一点都没有任何犹豫。

    吴邪每一次被拽着转身,鞋底的胶皮就会被切一道口子。

    十四五下之后,他都能感觉自己鞋底几乎就变成纸一样薄,随时会被划穿。

    黑暗中,吴邪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拽着,冲下底下的光亮处。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

    一落地,吴邪明确感觉到自己的鞋底破了。

    一刀锋利的簧片直接刺进他的脚底板,脚底瞬间湿了,也不知道刺得有多深。

    吴邪不敢叫出来,咬牙探头往下看,就看到这一层的底部。

    底部从裂缝中延伸出来的青铜簧片,犹如八抓鱼一样,从裂缝中伸出,环绕着塔底的空间一层一层的环绕,整个底部完全是犹如盛开的千层莲花一样。

    或者说,像个葵花籽盘。

    在所有的莲花或者说瓜子中间,有一口巨大的石棺。

    石棺材的形状,犹如一只巨大的耳朵。

    终于到底了。

    只是这里的深度完全超过了吴邪的想象。

    刚才就胖子和闷油瓶拉着他跳的这一段,估计得有100多米的高度,这还不算之前坠落的高度。

    焦老板的人此时已经下到了这个空间里,不过还吊在半空。

    老焦似乎魔怔了一样,死死看着那个石棺。

    吴邪看到他缓缓爬下去,站进那个石头的棺材里,立即用嘴型问胖子。

    “要不要阻止他?”

    胖子指了指对面。

    吴邪立即看到对面一个洞里,还有一个人,是背着解语花的瞎子。

    瞎子在给他们打手语,意思是:‘再打雷的时候就动手。’

    吴邪皱眉,‘动手?动什么手?’

    就看到闷油瓶迅速回了手语,吴邪看得一顿,想起刚才的鞋话。

    ‘你也会?你真是有语言天赋。’

    然而此时也不宜再多想,只能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下一阵雷声瞬间就到。

    陈康看了一眼,淡淡道,“给他们打信号。”

    旁侧的人就道,“就算打信号,那个焦老板应该也听不见了。”

    一边有人就笑。

    “还在戏里。既然收了钱,得做全套。”

    于是对方立即往下闪动手电,下面的人果然已经不理会他们。

    焦老板躺进了石头的棺材里,胖子一看,立马开始脱吴邪裤子。

    吴邪回头瞪了一眼他。

    “你干嘛?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候,你都要耍流氓?”

    胖子也不说话,一下扯掉吴邪之前用来当裤腰带的东西,吴邪裤子直接掉下来。

    他提了提,几乎是同时,雷声把整个空间震得轰鸣。

    所有焦家人全部都看着上方,翻出了眼白。

    一边,焦老板正好脱光了衣服,躺了下去,蜷缩成耳朵状。

    “走着!”

    没等吴邪反抗,胖子一下扛起他。

    闷油瓶瞬间扯掉吴邪提着的裤子,胖子冲出洞口,顺着盘绕着墙的青铜簧片狂冲下去。

    下面的几个看戏的人看到胖子冲过来,马上象征性地掏枪。

    背着小花的瞎子从另一边也冲了下来。

    一下两个人的体重直接撞到了那个人身上,对方直接被撞倒,用手撑地翻身起来的瞬间,手指已经被地上簧片全部切断,瞬间血就喷出。

    其他几个抬枪去瞄黑瞎子。

    吴邪看到闷油瓶直接从其中一个身后出现,手从他腋窝伸过来,直接往上一拍,直接拍在他下巴上,那人瞬间晕倒,枪口直接往上走火,在青铜簧片上打出来一连串火星。

    边上的人低头去避开走火的枪。用枪托当武器,直接冲向闷油瓶。

    吴邪还想再看,胖子直接扛着他,冲到那口耳朵状的石棺边上,吴邪大叫。

    “胖子,你干什么!”

    胖子把他往石棺材里一丢,同时把他的衣服给扯掉。

    吴邪一下发现石棺里全是金色的液体。

    人还在看,胖子一下敲了他的膝盖,吴邪瞬间跪倒在石棺里,接着胖子把他整个人按了进去。

    焦老板就躺在石棺里,眼神翻白。

    吴邪不知道胖子想要干嘛,一挣扎,胖子对他大叫。

    “天真,捂住他脑袋上的洞!”

    吴邪不知道用意,只能照办。

    看上去,黑瞎子闷油瓶还有胖子他们都商量好了。

    吴邪立即去摸焦老板的头,但这一摸,这一身的冷汗全下来了。

    焦老板的头骨上,像蜂窝煤一样,全是孔洞,他两只手根本压不住。

    看样子这个人听雷成魔,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次手术。

    “衣服!”,吴邪大喊。

    一边,胖子已经和对边打在一起。

    “不能穿衣服!”

    吴邪实在是不明白,四处去看。

    此时上头的雷声一阵一阵的传下来,他一顿,就发现那些金色的棺液,正在减少,似乎都在被焦老板吸收进去。

    胖子被人按在那里大叫。

    “别给他抢光了,躺下去!”

    吴邪看了看胖子,只好躺下去,一边尽量按住焦老板的头颅。

    金色的棺液非常冰冷,吴邪只感觉似乎是无数的细小的虫子正在钻入皮肤,非常舒服。

    于是仰面躺倒,发现自己能浮在棺液上,抬头看上面的黑暗,那里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正注视着他。

    很快,吴邪慢慢陷入梦魇。

    他被那巨大的黑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四周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阵一阵的雷声。

    吴邪一顿,此时惊讶的发现,那段雷声他竟然是有记忆的。

    就是他之前在杭州偶然听到的那段雷声。

    此时青铜簧片传导着雷声,似乎在雷声中,有着非常隐蔽的窃窃私语。

    吴邪躺在那里看着,慢慢地,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深,他发现四周的人和塔壁都不见了。

    四周全是雾气。

    他坐了起来,看到雾气中全是闪电,自己似乎是进入了乌云里。

    转头,就看到焦老板也坐了起来。

    焦老板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的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我又回来了。”

    吴邪问他,“什么回来了?”

    焦老板不知道在看哪儿,双眼失神。

    “几十年前,我听雷的时候,到过这里,当时一起来的,还有你的三叔。”,他道。

    吴邪一顿,下意识的反应,知道自己一定是身在幻觉中,这种感觉和他之前摄入蛇毒之后很像很像。

    在幻觉中,一切都似乎是真实的,但那也只是他似乎参与在四周环境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真实。

    就连旁边的焦老板也不一定是真。

    于是吴邪没有理会焦老板,只需要等待像之前的蛇毒一样,更多的信息传达进来。

    然而安静下来之后,四周的窃窃私语却越来越清晰。

    每一次闪电闪过,吴邪都能听到无数的声音从雷声中分解出来。

    接着他看到了焦老板,或者说焦老板变年轻了,又或者说,他就是一个年轻的焦老板。

    老焦对着四周的雷声,眼中充满了疑问。

    吴邪一顿,忽然意识到,这个焦老板,应该是很多年前,第一次听雷的焦老板。

    他一直在焦急地在雾气里找人。

    “吴三省!吴三省!”

    吴邪愣了一下。

    ‘他是在找,三叔?’

    焦老板的嘴唇发白,完全是紧张到几点的状态。

    吴邪靠近他,就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田有金,你不要怕,田有金,你不要怕。”

    ‘田有金?’

    吴邪惊异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他看着面前的人发着抖往雾气中走去,慢慢到了雾气的深处。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闪电,不停地各种闪烁。

    焦老板看着那闪电,缓缓眼神翻白,进入了梦魇的状态。

    “什么?你说什么?你问我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吴三省在哪里,我想回去?什么?他不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雷城?雷城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吴邪听不到回音,只能看到年轻的焦老板不停地对着闪电自言自语。

    在你是谁之后,焦老板忽然开始说一种特殊的语言。

    吴邪知道那是一种古语,但他完全听不懂。

    正在他努力想听仔细一点的时候,焦老板忽然转头看他。

    吴邪吓了一跳,老焦此时眼白翻白,然后他看向了远方。

    吴邪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慢慢地,他也开始在雾气中看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那里有一些黑影,有一艘巨大的船在海上漂行,有很多人在雾气中行进。

    瞬间,两人四周犹如清明上河图一般,出现了无数的影子,人声鼎沸。

    吴邪奇怪地看着,那似乎是他人生中经历过,或者没有经历过的所有片段。

    他看着那些影子,忽然意识到,这些好像都是谜题的答案。

    但那些答案,它们都在雾气中。

    吴邪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影子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一群人正在雨林中跋涉。

    然而越往里走,吴邪便越能清楚地看到这只队伍的样子。

    他发现,那是蛇沼鬼城中三叔的队伍。

    吴邪立即转身看四周,所有的迷雾中的影子,好像都是他曾经想知道但没有经历的答案。

    然而谜题太多,很多东西,因为岁月流转,吴邪早就变得不想知道。

    包括后面的岁月里,他曾经无数次遇到和可能触及这些谜题的时候,吴邪都选择了放弃。

    他学会了选择现世安好,不去追寻所谓的真相。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老天爷会把所有的信息再次放到他自己的面前,让他去选。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现在我全部都告诉你,你有没有勇气后退呢?’

    吴邪静静看着。

    这是直面内心欲望的事情。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想这个问题,只有在真相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能想清楚。’

    当然,吴邪不排除这一切也可能只是他自己的梦魇。

    也许他永远都无法靠近这些黑影,靠近这些真相。

    而这些信息,可能只是在他自己脑海里的一些记忆。

    或者他吸取蛇毒,吸收记忆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存在了。

    现在这些东西只是被雷声解码,让他能够看得更加清晰一点。

    所以在此时,吴邪竟然有些怯步。

    因为他大概很清楚,自己是不会看到那些真正想看到的东西。

    当然,恐惧也是真实的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动了自己的脚步,往前一步一步走去。

    因为,他的心想知道,他想知道这一切。

    很快,雾气越来越消散。

    吴邪看到了蛇沼的雨林,三叔在雨林中带着队伍跋涉,他看到了一个山洞,他们正在往山洞走去。

    瞎子在队伍中,三叔忽然回头看他。

    “你不用跟我们进去了。这个东西,你帮我送给吴邪。”

    黑瞎子问三叔,“这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个竹筒子。

    吴邪知道,那个就是黑瞎子穿越整个沙漠,带给他的那条蛇。

    而这条蛇,也给他完全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是我给吴邪的口信。”

    说完,三叔就往洞里走去。

    吴邪在蛇的记忆中,也看到过这个场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叔。

    慢慢地,他跟着三叔往洞里走去。

    三叔他们在洞里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很多人死去。

    最终,三叔带着剩下的人,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内。

    在那里,吴邪看到了陈文锦,独自站在洞穴的尽头。

    三叔没有走过去,他和陈文锦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很远很远。

    在三叔的叙述中,他和陈文锦总是有斩不断的情愫。

    而在吴邪自己的记忆中,陈文锦阿姨和三叔也是很有趣的一对恋人。

    但在他看到的这个场面的时候,吴邪能发现他们见面的时候,很多自己想象中、记忆中的那种感情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就如同两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对方。

    三叔没有任何的犹豫,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等待。

    但,两人总归还是沉默了很久很久,因为毕竟当年,他们那么喜欢过对方。

    “我来了。”,三叔和陈文锦说,“你们....”

    陈文锦回答,但是她的声音非常沙哑,一点都不似一个女人,更似一个老人。

    “没有我们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侄子也来了这里,张起灵也来了这里。他们,来的都比你早。”

    “你知道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三叔就说,“以前不赞同,现在也不赞同。你现在和我回去,你,回得去吗?”

    “我只能在这里。”,陈文锦道,“你一个人过来,我给你看看当年你选择的结果。”

    吴邪跟着三叔,顺着陈文锦的指路,来到洞穴深处。

    在那儿,他看到了当年那块巨大的陨石。

    满是孔洞的陨石依旧镶嵌在地下洞穴的底部,西王母的神台还在那里。

    他跟着三叔他们,爬进了陨石里。

    陨石似乎是青铜材质的,里面四通八达。

    三人爬到了一个大一些的空腔里,吴邪就看到很多具用青铜碎片覆盖的碎石冢,四周放着很多的装备,已经老旧腐烂,分辨不出是什么。

    陈文锦说,“当年我们为了从海底古墓里出来,都吃了那些丹药。让自己进入到尸体的状态,当时出来之后,我们以为都没事了,霍玲第一个尸化之后,我们才明白,吃了那种丹药的人必须用这种青铜陨石做成的玉俑包裹全身,否则就会中毒,就算活下来,也会逐渐变成海猴子或者禁婆那样的怪物。丹药的原理非常简单,丹药中有休眠尸鳖□□药是青铜陨石的粉末,吃了丹药之后,陨石的成份在血液中限制尸鳖王的毒性,让尸鳖王可以钻入人的脑部,分泌一种毒素,在玉俑内部,尸鳖王被玉俑影响,毒素分泌得缓慢,所以这些毒素得以慢慢的改变人体,按传说记载,2000年之后,尸鳖王死亡,人就可以离开玉俑,这些毒素可以让人的血驱虫避害,同时让人得以长生。

    但如果2000年未到,尸鳖王没有死,将人拖出玉俑,尸鳖王醒,所有的毒素爆发,人的皮肤会瞬间疱疹,变成血尸。

    所以我们在格尔木做研究,想找到缓解毒素的方法,最终决定前往塔木托,寻找青铜陨石,制作玉俑让自己活下来。

    但制作玉佣的过程非常复杂。”

    她道,“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用制作玉佣,只要被青铜覆盖,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所以我们进入了陨石内,纷纷进入休眠状态,但我却在几十年后忽然醒了过来。很奇怪,没有尸化,可我也不敢扒开其他人的碎石冢,一个人在蛇沼内生活。

    不过虽然没有尸化,但我也无法离开这个区域。

    只要离开这颗陨石越远,我身上就会出现尸化的情况,所以我只能生活在这片泥沼里。

    你知道当时支撑我的是什么吗?”

    陈文锦停顿了一下。

    “我坚信,你总有一天会出现,能想到办法带我离开这片泥沼。但是当你真的出现了,我好像,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这么多年在这里生活,我想,我早就变成了泥沼本身。

    这些碎石下面,有着当年西沙考古队的其他人,可能要2000年之后才会醒过来。但我们都等不到他们。”

    三叔蹲在这些碎石边上,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一刻,吴邪看到他想握一下陈文锦的手,但是他最后捏紧了拳头。

    陈文锦的手,指甲长得犹如僵尸,早已经不是什么少女。

    三叔身体前倾的那一下,吴邪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顺理成章的年轻人,伸手握住心爱的姑娘。

    三叔几十年前的条件反射还是在的,但却被硬生生拦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手的可怕样子,还是这么多年虽然执着但是早就冷却的心。

    吴邪觉得,如果他是三叔,无论如何他也会握上去。

    但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却也不敢肯定。

    吴邪知道,对于三叔来说,他和陈文锦的再见,比自己和闷油瓶的约定,更加悠长晦涩。

    其实三叔比他更加执着,陈文锦也一直就在原地等待。

    他们顽固得不像凡人,可最终的结果却仍旧是这样。

    三叔站了起来,陈文锦带他继续往陨石的中心爬去,吴邪也跟着爬了过去。

    他们来到了陨石中心,那里,应该是就是小哥当时到达的地方。

    吴邪看到了一具完全干化的尸体,穿着华服坐在洞穴的中心。

    他从服饰上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西王母的尸体。

    她的尸体被碎陨石片一圈一圈的围住,她的下半身,是一整张蛇皮做成的装饰品。

    一眼看去,似乎是半人半蛇一般。

    在尸体的面前,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了三叔的注意。

    三叔蹲在那个东西面前,吴邪也蹲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奇怪的土堆,是由无数的碎皮堆积而成的。

    三叔摸了摸这些碎片,往上看,吴邪也跟着抬头。

    只见在这个洞穴的顶部,有一个巨大的茧。

    而那个茧的外面,有着一层一层的人皮一样的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什么?”,三叔问文锦。

    对方道,“这是第一个进入到这个陨石的人,第一个度过2000年的人,但是他没有醒过来,在陨石中初步估计,应该睡了有4000年之久。这些蜕皮已经堆起来超过了王母仙蜕的胸口。”

    说着,三叔掏出了匕首,似乎想割开这个茧,陈文锦按住他。

    “你知道4000年之后,里面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吴邪知道,之前在七星鲁王宫的时候,鲁殇王的棺材里,也有着厚厚的一层蜕皮,似乎在沉睡的时候,尸体会不停地蜕皮。

    2000年之后尸鳖王已经死了,剩下的时间里,一个永生的人,又沉睡了20个世纪。

    谁都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人敢打开这个茧。

    “这个茧的年份,和青铜门的年份,是同一个时代的。”

    说着,陈文锦带着三叔去看王母尸四周的洞壁。

    在洞壁上画着很多花纹,和青铜门是一样的。

    她道,“我觉得,这茧里的人,就是当年做出那个青铜巨门的人。当年的事情,只有茧里的人才知道。”

    三叔就问,“那个叫张起灵的人,到了这里,和这个茧里的人有交流吗?”

    “他可以和茧里的人交流,用那种特殊的语言。但是他在交流的时候,失去了神智。”

    说着,三叔再次看向那个茧。

    “据说张家人到处在找长生的人,寻求那些超过2000年的玉俑,不知道想知道些什么。”

    “他们想知道谁在他们的脑子里,让他们去做那些事情。”

    “你相信他说的话?”

    陈文锦点头。

    “张家人据说出生开始,就会像天授唱诗人一样,忽然在成长的某一天,脑子里出现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和他们的人生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们会出现强烈的欲望,不得不去完成这件事情,这些事情犹如碎片一样散播在历史中,在非常细的细节上,改变历史的进程。可以说,是一种干预机制。但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诅咒。无论人生如何悲凉,总归是自己的人生,总好过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去做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他们发现自己变成牵线木偶,但是毫无办法,所有的张家人都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去做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对于张起灵来说,他的人生太长,这样的天授不停发生。每一次的发生,他都会失去记忆。他会无数次的失去记忆,人生被割裂成无数个无头无尾的岁月,不知道自己爱过谁,不知道自己被谁爱过,所有他经历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消失了,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想着,吴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疼得有点喘不过气。

    他坐在塔木坨地下的巨大青铜陨石中心,看着西王母的尸体在自己面前,思索着此时能看到的这一切。

    不得不承认,如何度过这一生,是一个有趣的命题。

    而就在刚才那一刻,吴邪看到了很多人穷尽一生那刻的样子。

    三叔和陈文锦继续往前,他跟了上去。

    吴邪浑浑噩噩地,又听了很多。

    大概最开始建立青铜门的那些人,都沉睡在这块巨大的陨石里。

    这些人来的比西王母还要早,之后西王母在这里建国,使用了这些人遗留下来的技术,建立了巨大的西王母古国,成为了丝绸之路上一个神秘的文明。

    这块巨大的陨石,在进入大气层之后,除了母陨石坠落在这里之后,还有很多碎片分别坠落。

    周穆王和汪藏海两次进入西域,将加工这种陨石的技术带回了中原,也带去长生不死的传说。

    吴邪跟着三叔和文锦分别。

    他知道两人之前一定讨论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他因为肺部的剧痛,没有听得太清楚。

    所有最终的结果,似乎是再次分别。

    两个人在那个山洞的两端久久的相望。

    陈文锦先转身离开,三叔默默地站了很久。

    而吴邪站在他们中间,他们看不到他。

    吴邪一直在想,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在漫长的岁月中,三叔一个人在阁楼看着夜空,身边一杯啤酒,在酒杯的那一边,一定有一个并不真实的文锦,身有余香,声如银铃,眨巴着眼看着他。

    而在那无数个日夜之中,这个文锦一直陪伴着他。

    三叔无比的思念逐最终聚成爱人的样子,逐渐逐渐,和万里之外塔木坨泥沼中真实的文锦偏离了道路。

    而那个执念中的文锦支撑他到了此刻,却在见到自己真正爱人的时候,发现她并不需要自己,多年的一厢情愿化解了信念,也终于看到了岁月中自己的可笑。

    三叔穷尽一生没有拯救文锦,文锦自己拯救了自己。

    但吴邪愿意相信,三叔是一直爱着文锦的。

    因为他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三叔眼中似乎有泪,但是他笑了一下。

    并不是苦笑。

    吴邪记得三叔说过,无论多厉害的人,在爱情面前都应该是平凡的,这也应该是爱一个人本来的样子。

    他很感谢文锦,当年相爱的时候,三叔一度爱得很卑微,但文锦对他说,让你觉得自己卑微的爱人,一定并不爱你,我既不想崇拜你,也不想你仰慕我,我们都是对方的珍宝。

    评价相爱的两人是否拥有一段好的爱情,只需要看一下两个人相爱之后,会不会都变得更加优秀。

    人在对对方付出的时候,一定会让对方变成更好的人。

    所以三叔和陈文锦当年互相成就了很多。

    吴邪觉得,那是一段好的爱情。

    他看着三叔,很想在三叔走出山洞,在阳光下停留的时候抱住他。

    但是他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三叔一个人站在那里。

    而再回头的时候,文锦也在山洞的深处,目送着他。

    他依旧在他们中间站着。

    四周的一切缓缓变得更加的模糊。

    当所有的一切又隐入雾气之中,吴邪也再次去看雾气中的各种人影。

    但这一次,他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青铜巨门的影子,就在自己身后。

    只要往后走,十几步就可得。

    他知道,青铜门背后一定和闷油瓶脑子的天授有关。

    ‘闷油瓶进入青铜门,是去去掉张家的诅咒么?还是有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目的?门后面是什么呢?’

    想着,吴邪转身想迈步过去,忽然却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另外一片影子,离他更近。

    而那个影子比青铜巨门更加吸引他。

    吴邪缓缓走向那个黑影。

    至于他为什么会对这个黑影感兴趣,是因为他在那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人对于自我还是非常熟悉的。

    吴邪看到那个影子在雾气中,那应该就是他,此时的那个自己,正在地上爬。

    之前吴邪查到过一些信息,在他的人生中,曾经有一段时间,世界上出现了很多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人。

    这些人用的是不可逆的易容方式,甚至是通过手术的方式,永远变成了他的样子。

    然而至今,吴邪都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也不知道这些吴邪来自于哪个地方。

    张海客一直在猎杀这些人。

    吴邪也看到他收集了很多自己样子的头颅,泡在福尔马林里。

    当时张海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也差点把吴邪的头割掉。

    所以用脚趾头稍微分析一下,吴邪知道有人在用他的脸做一些事情。

    他最开始推测,可能是汪家人用这种方式在探听三叔和解连环的整个计划的消息。

    但这种不可逆的易容方式,其实就是现代的整容术。

    而他也从来没有感知到,有人在假扮自己做什么事情。

    吴邪只是在各种调查中,发现过一张照片和一盒录影带,里面有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做着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在吴邪所迷惑的众多时间中,似乎始终有一条线,一直若隐若现。

    它不如闷油瓶,张家,青铜门这些万古洪荒的巨大谜团,但他却记忆非常深刻。

    吴邪知道,自己从小学习的字体,瘦金,不似其他人一样,临摹的是古本中的字体,而是一直在临摹一个叫做齐羽的人的字体。

    这似乎是三叔还是爷爷故意设计的细节。

    吴邪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他们会希望他写出别人的笔迹来。

    吴邪觉得唯一的可能性,是三叔他们希望有人会认为,自己不是吴邪,而是齐羽。

    而外面又似乎有很多人,假扮成了他的样子。

    另外结合这次在南海王墓中的事情,吴邪发现,三叔和齐羽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但是为什么呢?

    想着,吴邪走向那团雾气。

    慢慢地,他来到一个狭窄的房间。

    在那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地上爬着。

    而在房间的一边,放着一只老式的摄像机。

    这个场面他见过,那是文锦当年寄给他录像带里的图像。

    此时在摄像机的后面并没有人,但是有一个窗户。

    他走到那扇窗户的前面,就看到窗户后面站满了人。

    那些人表情非常严肃地看着,但吴邪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与此同时,吴邪惊讶的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疗养院,现在从窗户看出去,如此近距离看着墙壁的质地,就发现那里不是疗养院,那儿似乎更像是十一仓的某个仓房。

    吴邪立即转头去看那个地上的自己。

    对方手臂上,画着一行字,那行代码他看着特别熟悉,是十一仓的货码。

    而也只有十一仓的“货物”,才会有货码。

    吴邪看着那个人,此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自己”,竟然是十一仓的货物。

    它被存在了十一仓巨大的地下仓库中,某个未知的位置。

    吴邪仔细的看这个编码,发现那是他当时查出来过的,三叔的编码。

    可那时的电脑显示,三叔只有三件货物。

    而那三件货物,吴邪都见过。

    那这一个,又是哪儿的?

    另外三叔为什么把这个“他”存进十一仓?他现在还在那儿吗?

    想着,吴邪低头看着“自己”。

    对方眼神模糊,无法聚焦,似乎在喃喃自语。

    他低头仔细去听,忽然,对方就笑了。

    那人转头看着他,就好像是看到了吴邪。

    吴邪吓了一跳。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些只是他的记忆,这人应该看不到他的存在。

    结果,对方此时的喃喃自语却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都在这里,听雷之后,来找我们。”

    瞬间,四周的一切全部犹如气流一样,一下冲散消失。

    而在消失的瞬间,吴邪还看到了另一个奇怪又熟悉的背影,那个人在所有雾气背后,连那扇门都只能在对方身后。

    他顿了顿,感觉自己应该认识,但,那种感觉真得是一闪而过。

    接着,吴邪瞬间感觉到冰冷,四周的棺液和棺壁的触觉刹那回归,他开始剧烈咳嗽。

    很快四周一片明亮,他从棺材里坐起,几乎是瞬间作呕,开始咳嗽出无数的红色肉块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完全是喷射出来。

    吴邪咳嗽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转身看着四周。

    此时之前那几个真正的汪家人全部都已经下来。

    陈康在一边站着。

    吴邪看到,闷油瓶胖子和瞎子站在自己身边,棺材四周全是□□,他们没有打斗。

    他立即转身去看焦老板,焦老板此时也缓缓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了看他,眼神平静但是狂热,和之前完全不同。

    陈康的手下在远处就问,“两位老板,蜜月怎么样?你们的问题都有答案了?”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他递给他裤子鞋子,吴邪一一穿上,走出了棺材。

    焦老板因为没有人敢靠近,所以一直站着。

    接着他忽然开口。

    “我们的脚下,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所有人面面相觑。

    吴邪知道,在他们刚才的分析中,脚下,就是这座巨塔的最后一层。

    这一层在这个□□的计量中,是无限深的一层,没有尽头,叫做涅盘寂静,是一切的尽头。

    焦老板转头就对他自己的人说,“你们都跟我下去,我已经知晓了一切。”

    接着,他再次看向吴邪。

    “你问错了问题,和我第一次一样,你还会再回来,吴邪,但没有希望了,我不会再给你听雷的机会,你们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你们可以离开了。”

    说完,他看了看吴邪嘴边的秽物。

    “唯一走运的是,你不会死了,但你还没有结束,雷声已经带走了你的疾病。”

    吴邪一顿,摸了摸胸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焦老板看着汪家人。

    “我们下去之后,你们要将这里炸掉,除了我之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可以听雷。”

    陈康身边的人就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照办?”

    “你来。”

    对方皱眉,焦老板一直看的是陈康,大家愣了一下,陈康走过去。

    接着,吴邪看到焦老板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知道你们什么目的,不管是看戏,还是玩我,我都不想追究,你的精神我干预不了,不过作为交易,我会再给你一个信息,这次很感激你的出勤,所以你得带话出去,你们当中,有人瞒了事,也有人脱离了主体,想沉默,不可能,那个人不在,这对很多事来说,是个机会,毕竟这是个死局,谁都避免不了,你也一样。尽管我不提,很快也会有人找事,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我的神,一直都在,所以,告诉你的上级,叫醒她!”

    陈康一震,惊讶地看着焦老板,皱眉瞬间退开。

    此时,焦老板一笑,继续看向吴邪,刚想说话,胖子忽然出手一个脑崩打在焦老板的脑袋上,焦老板哎呀一声,捂住脑袋,胖子大骂。

    “你知晓一切,你知晓个屁啊。”

    焦老板疼得抱头,胖子看了看上面,一把钳制住焦老板。

    “我和你们讲,你们要是老老实实也就罢了,你们把我们花儿爷打成这样,在外面搞九门那么多伙计,现在装成功学大师,老子惯的你。”

    焦老板忽然用一个特别特殊的频率,拍了拍胖子的肚子,胖子一下松手,惊恐地看着焦老板,瞬间恼怒,就想动手。

    吴邪抬头阻止了胖子,他知道刚才焦老板那个动作,是云彩和胖子相处时候的小动作。

    焦老板直起身子一直看着吴邪,缓缓走出了棺材,赤脚走到了自己的衣服边上,脚上已经全部是血。

    他穿上衣服和鞋子,对着四周吹了几声口哨,所有的簧片抖动。

    一边的洞壁上,出现了一个暗道口。

    他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

    焦家人陆续跟进。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了吴邪他们和陈康几人。

    陈康只思索了片刻,带着人径直从吴邪身边路过,也跟着进去最后一层。

    吴邪看着那个洞口,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动。

    胖子就在他耳边问,“天真,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了吗?你三叔在哪儿?”

    吴邪点头,抬头看了看上面,勾住胖子的肩。

    “我出去告诉你们。”

    说完他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背上装备没有看他,吴邪又看了看瞎子,小花不知道死活,现在他们不能耽误。

    看来,就算知道了很多东西,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不过一切并没有结束。

    吴邪想着那个编码,几人一路往上,踏上了归途。

    不管怎样,现在也算有了方向,他会查下去,不过要先歇息一下。

    于是长话短说,这一路五个人又走了很久很久,但是时空交叠,吴邪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坐到车上的瞬间,才意识过来自己回到了人间。

    回来的路途非常艰辛,甚至比来时更加疲惫。

    但他少有地一路都非常清醒,小花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

    胖子一直说应该引爆了直接把那些人都弄死。

    吴邪想到陈康当时在石壁上和他的对话,也不像细想,累得没有话说。

    小花醒了之后,吴邪和他聊了很多,也知道了更多的细节。

    进而吴邪没有回杭州。

    现在的他有点不想面对二叔,只想安静的,恍惚一下,再去思索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二叔在找什么,他不想知道。

    另外这次从三叔的第一个短信,引出的一连串事件,比起以往的经历,其实这一次的事情并不算复杂。

    焦老板并不希望别人和他一样听到雷声,所以下了很多黑手。

    但吴邪对于这人从雷声里听到的信息一点兴趣都没有。

    总之人救回来了,他也知道了三叔的去向。

    从黑瞎子的调查来看,所谓的雷声中含有上天的声音,有可能是一种可以解释的现象。

    因为他在哑巴村发现任何的雷声经由特殊的地形反射,就可以形成相似的雷声。

    只是吴邪自己在杭州听到的那熟悉的雷声,是否也是杭州的山势形成的错觉,却变成了一个谜团。

    而那些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究竟是在早在记忆中的,还是雷声给予的,吴邪也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谜题不在别处,就在十一仓。

    总之歇歇,再出发吧。

    二叔之后的时间在干什么,吴邪不知道,他没有给他打电话,吴邪也没有主动联系。

    躺在雨村的躺椅上,外面下着雨,吴邪独自生着火盆,胖子在边上端来洗脚盆。

    闷油瓶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外,黑瞎子在厨房里做饭。

    小花的伤还没有好,在里屋对账。

    这次活动所有的费用,票据很多,他对得很仔细。

    秀秀正在过来的路上,大约是过年的时候不打算来了。

    所以这一次也算是过得充分一点。

    吴邪一边陪着小花,一边写了快六天的报告,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到爷爷笔记后面。

    这本笔记,吴家三代人在写,已经快写成资本论那么厚了。

    吴邪有时候想开一个博客,把这些故事,都用化名写到网络上面,把真实的艰辛写进文字里,其实可以很大程度上,抵抗岁月的虚无。

    但胖子说,博客已经过时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写在纸上自己看看吧,别惊动了雷子晚年凄凉。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惊讶之余,吴邪又觉得非常正常,就是他的肺病并没有好。

    回来检查的时候,他看到了拍片,知道焦老板当时完全是在胡扯,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想脱困,还是这人听雷听出了幻觉,不过病情是稳定了不少。

    这意味着他日后的生活,还是得带着这只烂肺苟延残喘。

    医生说,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得更加严重。

    所以,吴邪反而对自己的人生,开始充满期待。

    至少这件病痛教会了他一件事情。

    就是自己所做的任何一切事情,它的后果,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不会轻易消失。

    这就是人生必须知晓的真理。

    当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幻想,幻想所有的不好总有一天会忘记,总有一天不会在自己的生命存在,只要往前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切都会变好。

    但之后长大了,成熟了,过去那些伤痛总会在某些时候,忽然出现。

    你知道它永远就在那里,成为了你的一部分,但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既不能忽视它,也不能重视它,人生就是这样变得越来越复杂。

    神奇的是,当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所有的伤痛似乎瞬间就变得无关紧要。

    永恒的生命带来的是永恒的虚无,有限的生命带来的却是灿烂。

    而随时会夺走一切的疾病,竟能让人更好的度过这一生。

    可是,到底怎么样才能正确的度过这一生?

    吴邪不禁开始问自己,他开始坦然地思考那些曾经不愿意想的问题:闷油瓶的必然离别,自己的身体危机和逐渐老去,二叔对他的保护,父母的亏欠,人生中傻逼和对手的上串下跳,以及所有自己得到的得不到的以及失去的,懊悔的,那些朋友们,为了他做的,和自己为了他们做的。

    吴邪依旧不知道答案。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过....’

    瞎子的饭烧糊了。

    吴邪长叹一声,大骂着站起来。

    “瞎子!”

    白昊天,重新回到了岗位。

    小姑娘也是第一次放这么久的假,和那么多传说中的人物,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尤其,还有她那‘不着调’的偶像。

    擦了擦桌上的灰,那真是黑洞洞一层。

    重新把办公室打扫了一遍,坐回工位,看着对面的空缺。

    好像,又只剩她一个了。

    不去思考其他,登上□□还有微信,继续聊天。

    然而聊天之余,她又想到了之前的事。

    萨扎说的话,那张脸,那个铜钱....总感觉心里不是很爽,甚至还有点酸。

    ‘你姐姐,认识小三爷?他们.....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姐!”

    美国亚利桑那,图森国际机场。

    阿宁刚下飞机正要上车,听到声音的她,几乎是一秒转头。

    不远处,穿梭的人群之外,一个年轻人拎着包,吊着手站在那里,迷惘静默地看着。

    她顿了顿,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人也呆站在那里,似乎也在等,或者说那是一种久违的期待。

    不知道多久了,她每一次,几乎在任何场合都会幻听。

    然而回头时,从没见过他的身影。

    但是这一次,人群间隙的片刻,那个影子再也没有消失。

    她看着他,对方没有等待,快步跑向她的刹那。

    阿宁也下意识一把抱住他,就像对方也会永远抱住她一样。

    “萨扎。”

    萨扎没有说话,单手紧抱住面前的人,憋着气。

    一股十多年来始终沉闷的情绪,此刻终于放下。

    通红的眼眶,默默把头埋下去,无声抽泣。

    “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阿宁抬起手,悬在半空停顿一下,眼窝红润着,只隔了一秒,微微颤抖着轻拍他的后背,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回来了。”

    从始至终,他们只有彼此,也只有彼此。

    从出生,到有记忆,两人被遗弃,福利院,到最后被领养,萨扎一直是阿宁唯一的条件和支柱。

    ‘我还有个弟弟,你们能带上他一起吗?’

    对方,同意了。

    “我叫裘德考,以后是你们的父亲。也会是未来,你们的老板。”

    雨村村屋。

    五人品茶喝酒,唠唠嗑,吹吹风。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他平时不怎么喝的,现在也喝了。

    黑瞎子靠在小花后面,搭着他的肩,笑容一直就没下来过,虽然这人一直都是这样。

    秀秀给他们切了水果,胖子和她一直在那儿拌嘴,但胖子一次也没赢。

    小花看向他。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吴邪看了看四周,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差不多也可以排上日程。

    “得搞搞事业,找点事情做起来,不然继续闲下去,再遇到之前的事,我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这么说,你是想做生意。”

    “生意肯定是要做的。”,吴邪道,“就是没想好应该涉及哪个领域,你能给个建议吗?”

    小花认真想了一下,会心一笑。

    “在雨村?”

    “雨村。”

    “我支持你,但也没有好的建议,你可以先调查一下这边的市场,预祝好运,生意兴隆。”

    吴邪啧声。

    “这话,听着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撞了一下酒壶。

    “那你呢?”,吴邪问,“你接下来做什么?”

    小花道,“我得休息一下,顺便去查查我想查的事。”

    吴邪知道,小花说的是盲冢的事,瞎子的事情,现在必须提上日程。

    “我和你一起。”

    小花摇头,“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这件事我会去查,另外我给瞎子找了个医生,趁这段时间,也给他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只是,医生一直都在,但他不怎么配合,他和我说,他想去缅甸养老,那儿没有人认识他,明天就走。”

    “养老?”,吴邪一脸不可思议地听着,“缅甸?你信吗?”

    小花叹气。

    “不信能怎么办,劝不动。”

    这时胖子就过来问,“怎么了?”

    吴邪告诉他,瞎子要去缅甸,胖子就急了。

    “你去什么缅甸?就待在这儿。要谁认识你?”

    黑瞎子就在一边笑。

    “我有我的私事要处理,而且,我都安排好了,那边有一个部落,风景不错,我过去试试,不行再回来。另外两位老板,我就在旁边,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给点面子,人都在这儿了。”

    吴邪就道,“那你去缅甸做什么?”

    黑瞎子扶了扶墨镜,叹气,转眼看向一边的闷油瓶。

    “私事。”

    吴邪白眼一翻,刚想说话,黑瞎子继续道,“我有一干儿子在那儿遇到点事,我去解决一下。”

    “干儿子?”

    秀秀一直在那边没说话,闷油瓶看向他。

    对于黑瞎子有个干儿子这件事,吴邪之前也听过。

    不过很明显,瞎子有他自己的目的。他不说,他们也不会再问。

    小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沉默片刻,大家撞了撞酒壶,继续转移话题。

    与此同时吴邪便发现,闷油瓶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黑瞎子玩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石铃。

    很小,完全不会引人注目。

    一个来自于十多年前的‘遗物’,他一直随身带着。

    上面的花纹,他在之前中越边境的那个村子里,偶然见过。

    有人告诉他,那个花纹,来自于一个部族,‘娜迦斯’。

    簧片抖动,洞壁上,再次出现一个暗道口。

    一股迎面而来的恶臭,从洞口内传出。

    陈康甩掉刀上暗红的泥屑,□□回身边人的手中。

    外面,已经有人在等。

    他看向对方,几人恭敬颔首。

    “雨琪小姐。”

    三叶被推在地上,右肩,整个断了一边。

    汪雨曦居高而下的凝视,静看着地上的人。

    “你,知道什么?”

    三叶发着抖,双眼失神地崩溃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焦他,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们放过我吧。”

    “你没说实话啊。”,汪雨曦淡淡道,“有人把你教得很好。”

    十年了,她的平静,早已不似以往,而是完全来源于某种绝对力量的质问。

    骨子里的冷冽,语气不紧不慢,冰冷无情。

    低沉的话语,犹如一记尖刺,深扎入所有人的心底,封死她所有的希望。

    “我不会逼你。”

    俯下身,蹲在那里拨动对方脸上的污渍和碎发。

    “你的抗压能力很好,但你也不要隐瞒对我的实话,你知道你的结局,不如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三叶惊恐地看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面骨爆裂的一刹,她破声惊喊。

    “孙!那个人姓孙!老焦,是他发展的!”(宗教主事寄生者之一,‘周阳春’直系下属,孙鑫然)

    暗道之后,无限深的一层,‘涅槃寂静’。

    某处石梁坡道的尸堆中,焦老板惨白的面容,微微一动。

    浑浊得早已看不见瞳孔的的眼珠往上一翻,再回眼时,重新恢复原状。

    他僵硬地站起。脖子上,只剩几条经络连接,悬吊在那。

    歪看着下面的深渊。嘴角一抹讥笑,抬脚,直接落下。

    深渊之底,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北京。

    解雨臣在搭一个乐高玩具。

    那是一个古墓,这个工作已经持续几年了。

    秘书问他,“这个墓那么重要吗?您一直在尝试还原。”

    他道,“因为进入之后就看不见了,所有的资料得完全背下来才可以,与其记住地图,不如记住空间结构。”

    “八爷当年算出来的东西,您现在已经完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完全知道了。”,解雨臣说道,“八爷让解家一定要有一个耳朵好的人,可惜,当时我没有重视,去学的那个人,家里选错了,他没有服从安排。”

    “八爷有没有说,如果没有这个人会怎么样?”

    “如果解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那么.....”

    解雨臣忽然停下来,说道,“其实没有关系。”

    说着,解雨臣看着窗外,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北京的雨很大,外面有很多人在狂奔,他打着电话。

    房间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帮我买一个足够大的厂房,嗯非常大。不,不做生产,废弃的最好,要足够的大。”

    接着,他回头看了看自己搭的乐高。

    “遮光性要好,完全是黑色的,没有任何的光线可以进入。我要在里面施工,搭建一个东西。嗯,设计图我会给你,但我不和你讲解,你不会明白我要建什么。另外找一个最好的设计师,这会是一个一比一的等比模型,用作训练。”

    解雨臣忽然觉得手腕有点疼,他活动了一下。

    “对,不考虑预算,发生过杀人案?没关系。”

    很快,手机里传来了厂房的资料照片。

    解雨臣看到了很多蔷薇花。

    .....

    死刑之前,屠颠默默地看着窗外。

    教化官在门口看着他,执行小队在外面的车队里候命。

    教化官打开门,预警给屠颠带上手铐和脚铐。

    接着狱警看了教化官一眼,默默转身出去。

    教化官在屠颠面前跪了下来。

    “为什么您不愿意逃?”

    屠颠看着窗外,外面有一只苍蝇,在窗口飞来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一个句号,像我这样的人,必须有一个句号。”

    “您不再帮助别人了吗?”

    “我的死亡,是对你们最大的帮助。”,屠颠说道,“活下去。”

    教化官没有说话,手腕上有一个‘5’的纹身。

    他似乎听懂了屠颠的话。

    “没有什么遗憾吗?”

    “当然会有。”,屠颠道,“那些不肯被教化的,比我更可怕的恶鬼。世间还是不少的,他们内心的深渊,深不见底,我却无能为力。”

    他看着教化官。

    “我以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深渊,大家都凝望着,不肯跳下去,我走过去,推一把,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他们,您推不下去吗?”

    “那些人,他们就是深渊本身。”,屠颠说道,“产下去的卵,跌入了万丈深渊,就算孵化了,也不可能飞上来,很遗憾啊,好不甘心,但又无能为力。”

    监狱的走廊,到达外面的警车之间的道路,是被叫做目送的走廊。

    屠颠缓慢地走着,和教化官说,“把我的死信传播天下,我,就永远没有死。”

    教化官点头。

    屠颠忽然停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如果你们想念我,希望我用另外一种形式回来,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他是另一个我,只是,现在不行,等之后时间到了,你们得引导他,他会带领你们走向另一个高度。”

    教化官看着屠颠。

    对方悠悠道,“他耳朵很好,样子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阿透喝着咖啡,报纸上有屠颠死刑的消息,有苍蝇停在咖啡馆外面的玻璃上。

    同时期,解雨臣收到了屠颠的骨灰盒。

    “进祠堂吗?”

    他看着骨灰盒,思索了一会儿。

    南京。

    正值春节,大街小巷各种人群穿梭。

    有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有当地人举家外出的亲子团圆活动。

    张海客、张千军混在人群里流动,看着之前排盘的大体方位,面前是一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两人站在那里驻足很久,终于,走了进去。

    里面人满为患。连讲解员都已经满负荷工作,抽不开手。

    他们随着走了一圈,看了看时间。

    后面是办公区域,他们进不去。

    一月二十六日,这里会发生一件小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了的缘故,两人一直等到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且要是小事的话,那也太多了,根本没有边界。

    他们蹲在路边的花台上,看着各种工作人员检查,清扫,叹了口气。

    起身刚走,门卫正准备关门,三四个穿着汉服的女大学生飞跑过来,焦急地和他们说明了情况。

    有人手机不见了,平板上定位就在里面。

    门卫和工作人员打开门,几个女生急急忙忙进去,在临时储藏柜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失主失而复得,拿着手机好好看看,松了口气。

    刚想装进自己的手提袋里,手机一滑,头朝下,砸在地上。

    女生急忙捡起来看看,膜没碎,俏皮地长出一口气,拍了怕胸口,和同伴一起离开。

    此时几人礼貌道谢,工作人员再次检查。

    确定无人,门窗紧锁之后,便关闭景区。

    寂静的空间内,还能听到外面车流的声响。

    慢慢地,四周很快静下。

    机械的时钟在走。

    储物柜前,手机砸落的位置,地板上有一个很浅的印子,浅得不能再浅。

    接着,一条细小的裂纹瞬间展现。

    地板之下,夯土水泥还要往下几百米,甚至几千米的深度中,有东西在刚刚59分的最后一刹,微微动作。

    市级地震检测局的平台控制室,某一红框,一闪而过。

    长白山,雪山深渊谷底。

    底下极度不平整的黑色火山岩块表面,跌落的尸骨与鸟粪,层层叠叠,不知道又累了多少。

    铁链悬空,人面鸟已悉数外出觅食。

    此时整个裂谷一片寂静。

    忽然,四周山体再次一震。

    两扇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向内,挪开了一点。(注意门开的方向)

    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门缝,再度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

    里面,有风吹出。很轻。

    而那片绝对黑暗,犹如虚无一般的空腔内,一盏幽幽的火光亮起,稳健缓慢的脚步,似乎有东西正在走出。

    这一次,裂谷的缝隙之下,并没有冒起那如云浪一样的淡蓝色薄雾。

    对方走了很久。

    迈出黑暗的瞬间,身上的衣服迅速氧化褪色,头发也一瞬枯萎。

    黑白黄的交替,男人皮肤快速老化发皱,甚至开始如甲片一般掉落,但他并不在乎。

    提着灯,一手扣拿的玉玺,食指部位的鬼头刚好切合。

    慢慢地,巨门随着他的蹒跚远去,再次合上。

    忽然,一道黑影直接贴着他脚下的骨堆从门内冲出,独留一盏孤灯在那儿飘了一会儿。

    正好被回巢的人面鸟叼起,砸落,毫不畏惧。

    一声悲愤的嘶鸣由下往上。

    “有东西,从门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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