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予摁下指纹,推门进入屋子。将蔬菜放置在大理石台上,林倾予一一拿出来洗净,手扶着下巴,思索该做什么菜比较好。
池湛靠在门框上,不言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像条温顺的大狗。
面对他这副模样,林倾予有些忍俊不禁,开始撵人,“距离吃饭还早,要不你先出去呆着?”
池湛还是那副样子,手揣在兜里,黯淡的双眸向林倾予表达无声的抗议。
“好吧好吧,随便你了。”林倾予撇过头,不再看他。开始整理食材,切菜,起锅烧油,下菜,翻炒,井然有序。
林倾予不是什么所谓的厨房杀手,虽然很久没下厨了,除了有些手生,其他都还适应。小时候会跟在张婶屁股后面追着学炒菜,孜孜不倦地求学了一段时间后,普通的家常小炒便了然于心。
再后来又学了烘焙什么的,不说做大厨,至少饿不死自己。只是李知颖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和鹿安予形影不离,林倾予懒得在家里多待,久而久之对烹饪也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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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面对面而坐,无声地咀嚼米饭。都是些普通的家常小炒,没有太多的花样。
饭后,池湛帮着林倾予收拾碗筷,倒掉剩菜,再洗碗,一切走着普通的流程。
洗完碗,林倾予侧头瞄了一下,池湛没在门口。手机响起,林倾予扫了眼,接通。
“喂,予姐,阿湛怎么样了?”电话另一头是杜斯,下午分开时为了方便联系杜斯保存了林倾予的号码。
“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了。”林倾予倚着大理石台,仰头伸了个懒腰。
“那就行,麻烦你了,予姐。”那头放心地呼出口气,明显放松了下来。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予姐,再次谢谢你,不嫌弃阿湛。”杜斯郑重地向林倾予道了声谢。
“没什么,挂了。”说着林倾予便挂断了电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挂断电话,另一个人的电话又来了。是张婶,林倾予拍拍额头,懊恼地摇摇头,接通。
“阿蛰,你现在在哪儿啊?”
“张婶,我在朋友家里,他生了点病,我照顾他。太忙,忘记给您说一声了。”
“哦哦,那阿蛰你今晚要回来吗?”又是松了口气。
“要回。”林倾予低着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太晚。”
“那行,阿蛰路上注意安全啊。“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说辞,不过林倾予并未感到厌烦。
“那张婶不打扰你了,张婶先挂了啊。”
“嗯。”林倾予淡淡地回答道。“嘟嘟”声随之响起。
张婶怕有时候说多了林倾予会烦,所以总是尽可能将话缩短,保留必要内容就行。
林倾予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出厨房。来到玄关处,池湛也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林倾予扭头看着池湛,说道:“阿湛,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好。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倾予背上书包,推开门说了句“晚安”便离开了。并未注意到池湛伸出去,却停留在半空中不敢进一步动作的手。
也听不到池湛卡在嗓子眼的那一句“能不能…不要走”。
池湛垂下头,敛上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切又恢复成黑白色。
他想挽留,却不知以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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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当听到黄毛说的话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是怎么忍下来的。也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里他隐忍得有多辛苦。偏执人格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占有欲极强。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私有物”受到威胁后,受程度不同的影响,偏执症可能会发作,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办了”、“拍下”、“毁了”这三个词落在池湛耳中时,池湛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也随之暴起,他感到一阵担心后怕。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跟来的话,那这个巷子里发生什么。纵使林倾予练过拳击,面对将近十人也终会不敌,落入下风。而在那之后这里又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一点也不敢。
徐佳楠看似开玩笑的一句话,却犹如导火索般。炸毁了池湛内心垒砌的理智的监狱,致使坍塌,其中的洪水猛兽便一瞬间涌出。控制了池湛的身体,将他的理智抛之脑后,荡然无存。
那股洪水猛兽是晦涩的,是阴暗的,见不得光,来源于他见不得人的病症。
这觉池湛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是浮现那一连串可怕的想法。他气得发抖,也害怕得厉害,但也只能无助地嘶吼,捶打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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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倾予躺在床上,有些兴奋,以至于睡不着觉。
她找到了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孩子。
尽管并没有谈过,但林倾予对待情感并不迟钝,能明白这种名为“喜欢”的情感。只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表露出这股情感,如此地纯粹,并未掺杂着杂质。
感受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内心。所以,她想对那个男孩子好,不在乎对方的年龄,哥哥也好,弟弟也罢。她注重的是感觉。
自己想,就去做。她不会遮掩内心的想法,想到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拖泥带水。
这个不怎么好的男孩子,或许在其他人心里是饱受诟病的,可是,她不在乎,毕竟她也是那样的人。
只要她对他好就行了,不必想那么多。学会遵从内心的想法,随心而行就好。
既然是个有“问题”的弟弟,那她就应该引领他走上正轨。
她只是看起来冷,或许是外貌,亦或是性格所带来的观感,但她跳动的心脏永远无比狂热。
打开相册,林倾予摩挲着手机屏幕,目视着池湛乖乖喝奶昔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怎么能那么乖呢?像个小孩一样。
左右反反复复地划来划去,相册里也就寥寥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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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倾予进入教室时,发现自己座位旁已经坐下了人。今天倒来得比她早,林倾子心想。
只是,变了。那一缕蓝色的挑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短发。林倾予有些不可置信,不过还是一脸平静地走过去坐下。
“予姐,你来了啊!”先开口的是杜斯,张着大嘴对她打招呼。林倾予才发现杜斯今天也这么早来了。
“嗯。”不冷不热地应了声,随后淡淡地问道,“今天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没想到林倾予会主动开口问问题,杜斯愣了一下,兴高采烈地回答道:“今天一大早阿湛就把我叫醒了,非得拉着我到处找理发店理发。
“你说天才蒙蒙亮,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早开店嘛,结果硬是找了半个小时多才找到一家,害得我觉都没睡好。”
林倾予转头看池湛,却发现池湛正注视着她,两道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没人躲开,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
林倾予忽地一下笑了,食指勾住池湛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出言调侃:“怎么突然想着理寸头?把我昨天的话放心上了?”
池湛盯着她,一声不吭,任她玩弄。
这下不只是徐佳楠发现两人不对劲了,就连杜斯也是。要是这么明显他都看不出来,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杜斯嘴直接张成了“O”形,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们俩,口吃地吐着字,“你俩…你俩这是…在干嘛呢!”
随即又露出了姨母笑,一脸贱兮兮地开口:“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知道你俩早晚会成,但这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们会这么快就成。”
池湛不耐烦,伸手推开了杜斯的脸。
林倾予忍俊不禁,轻笑一声,收回自己架在池湛下巴处的手。然后低下头,拉开书包翻找作业。
池湛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入她的耳中,“是啊,姐姐。”
林倾予心里惊了一下,表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翻找。
池湛发出一声哼笑,脑袋埋进臂弯里睡觉。
杜斯斜着眼偷瞄后面两人的动静,不会吧,才一个晚上两人就变得这么亲密?
徐佳楠保持着优良习惯,卡点进入教室。嘴里嚼着包子,一坐下就开口说道:“沈尤娜今天又没来诶!”
杜斯将饮料推到徐佳楠手边,无所谓地搭话:“估计昨天被阿湛吓到了吧,一个劲地哭。”
徐佳楠拿起饮料喝了口,咽下包子,一脸坏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作妖。”说着她转过头想找林倾予谈话,无意间瞥见池湛的头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又用力揉了揉,还是不变。不由得大呼:“我靠,阿湛怎么理寸头了啊!”
杜斯将徐佳楠拉回来坐正,轻声细语地劝说:“宝,阿湛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理了,现在在补觉,咱们还是别打扰他啊。”
“哦。”徐佳楠听话地回过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第一节课,铃声还未响起,杨巩就走进了教室,见他的臂弯里夹着一沓试卷,教室里的人立马正襟危坐。
昨天才考的试卷,一个晚上就改完了。就算步入高三了试考得再多,但架不住这老魔头拿着月考卷一脸笑眯眯地扫视台下啊,弄得一群人心惊胆战的。
打铃,走完流程。老魔头笑呵呵的,冒出句:“来来,林倾予同学是哪一位啊?站起来让我看看。”
一群人呆愣愣的,齐刷刷地转过头,向后排靠窗的位置看去。杨巩顺着群众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两颗埋起来的脑袋。
杜斯偷偷伸手敲了敲林倾予的桌子。林倾予抬起头,将额前散开的头发往后撩,烦躁地扫视周围的人。
什么鬼?林倾予心里疑惑。
杜斯在前面“噗呲噗呲”地暗示她看讲台,一脸无奈。
林倾予抬眸远眺,稍微眯起眼睛,才看清了老头殷切的目光,反应过来后,慢吞吞地站起来。
“之前一直没太注意,林同学是从哪里转来的啊?”老魔头也不怪她上课睡觉,反而还挺高兴的。
这老头脑子有病?怎么突然问这问题?林倾予没搞懂他想干嘛,仍然耐心地回答他:“江城。”
“江城的哪个学校?”
“一中。”林倾予揉着眼睛,不厌其烦地答道。
杨巩颇为赞许地看着林倾予,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挥挥手道:“先坐吧!”
林倾予压着火,缓缓坐下去。却发现旁边的池湛已经醒来了,正好整以暇地注视她。
林倾予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指着自己问道:“看我笑话?”
池湛低头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开口:“差不多。”看着她拼命压住火气的样子,突然觉得还挺有趣的。
林倾予冷冰冰地注视他,无言以对。这和昨天那个乖得可怕的阿湛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