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

    深冬,水凉刺骨。

    裴少景书房之后那方看起来并不深的池塘,实则有几近一丈深。

    陆晚瓶是和婢女长悦一起掉进去的,或者说是逼不得已她只能拽着两人一起跳进池塘中。

    裴少景才前脚刚撩帘而去,那婢女忽然就扑到了陆晚瓶。面颊逐渐开裂,像是纸张被撕碎了一般。

    她吓得惊慌失措,刚想要叫人就被一只手狠狠的扼住了脖子,只能无力的扑腾着手脚。

    在看见了敞开的窗户后,她故意跌去。反手抓着那婢女的手,一起跳进了池塘中。

    水漫过鼻息,凉意袭来。陆晚瓶便感觉抓着的手软掉了,像团纸一样一下就被揉进了掌心里。

    她慌乱的丢开,随后便听见一声落水声。有东西跳了进来,眼睛看不见,又害怕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水中乱窜。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游到了何处,破水出来时又突然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

    越是拼命挣,箍得越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头上何时按了一只手掌。揪着她得头发用力的往水中按去,企图溺死她。

    可是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了?

    她绝望的哭出来,随即吞咽进大口的污水。直至最后无力挣扎,落尽了水底之中,静静的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

    “陆晚瓶!”

    正将要失去意识之际,陆晚瓶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只大掌捞起她的胳膊,将她拥进了怀中。

    陆晚瓶靠着他,嗅到了裴少景的味道。虽是不愿意,可由于体内虫蛊的发作,她还是忍不住咬住了他的衣服。牙尖嘴利的,逮着着嘴边的胸肉奋力咬,似咬叨下块肉来才甘心。

    待感觉到新鲜的空气和下人的脚步声时,陆晚瓶已经咬破了那胸肉。鲜血顺着牙缝流进她的嘴中,不稍片刻眼睛便剧烈的灼痛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像小虫子一般。

    “啊,我的眼睛,好痛!”

    陆晚瓶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双手止不住得想要去揉搓,却不知自己得双眸已经淌下了血珠来。

    “不要揉,陆晚瓶!”

    烛渊手疾眼快得抓住她的手,一双皓腕瘦弱的像竹节一般,轻松就被他一手抓在掌心里。

    “别怕,我看看!”

    他低声安抚着,无暇顾及周遭是否有人。凑在陆晚瓶脸前,轻轻的拨开眼皮。

    她那双原本明亮纯净的眸子已经浸溺在了一片血色中,里面细小的虫子在眼珠里蠕动。

    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急着想要冲出她的眼睛。却又冲不出来,只能被囚在眼珠中。

    怎么会这样?

    烛渊撇见陆晚瓶嘴角上的血迹,若有所思。犹豫了几分后掏出腰间的鱼尾坠子,用锋利的鱼尾划破自己的掌心。

    “陆晚瓶,张嘴。用力吸,吸到你不痛为止。”

    他将手掌塞到陆晚瓶的嘴边,几乎是强迫她吮吸。

    “唔……不要,我好痛!”

    陆晚瓶听出来了这人并不是裴少景,可是眼睛太痛了,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就要自己吸,闻着就是十分的血腥。

    和她嘴边的味道一模一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咬了他,眼睛才会变得如此灼痛。

    “别怕,我是烛渊。有人在你的眼睛里种了虫蛊,它们正在苏醒中,所以眼睛才会那么痛。我是南海的三太子,本就是灵族。体内鲜血,能够净化晦气杀死它们。”

    烛渊不知道,虫子不是种在陆晚瓶的眼睛里,而是在体内。在苏醒时会四处游走,感知到危险会躲藏起来。

    正是如陆晚瓶无意间咬破他的胸口,只是感知了那股龙族若有若无的血气,它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

    “别怕,相信我。”

    小殿下鼓励道,陆晚瓶只觉得才不过两日,自己似乎就变成了怪物一般。

    她即使害怕又是难过,犹豫几分后抱着破罐子破摔地心思,张嘴一口咬在了他手掌上。

    嘴中的味道温热腥甜,却是比汤药还是难以下咽。强忍着恶心咽下几口,她便是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全身如被抽去力气一般,在烛渊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呕吐。大口的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分不清楚是他的还自己的。

    “呜,我好痛啊……肚子好痛……”

    她哭喊着,已逐渐感觉到呕吐出来的鲜血不是烛渊的。而是自己的,她的五脏六五的血管好像都被撑破了一般,止不住地往外吐血。

    直到她感觉到有脚步声在靠近来,猛然抬头睁开血淋淋的眼睛。竟然透了光进来,视物不清,但是有模糊的轮廓了。

    “快走,他来了!”

    陆晚瓶并未说是谁,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的气味,她把将小殿下推回水中。跌跌撞撞的从草地上爬起来,跑进□□中。

    才刚一穿过假山便有一股强大的力气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股脑的往草丛里面拖。

    但有一抹白影更快闪现到眼前,它才刚一出现掐住陆晚瓶脖子上的手就松开了她。

    “别怕,没事了!”

    那团白影在陆晚瓶摔在地上前接住了她,惊恐的眸子堪堪一定,映入眼帘的是裴少景的脸。

    他身后站在的是裴少云,同那座假山融为一体。像是一直站在那里,又像是来了很久一般。

    陆晚瓶没见过裴少云,却在黑夜中看到第一眼看到那孱弱的少年时便觉得就是他。

    “眼睛怎么了,流那么多血?”

    裴少景抚上陆晚瓶满是鲜血的脸颊,用袖子一点点的替她擦拭。看见那双血眸中还在微微蠕动的水光,怜惜的抱住她。

    但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将陆晚瓶打横抱回湖心小院。

    水中的烛渊想要跟上前来,被抱在怀里的陆晚瓶看见了,立刻环住裴少景的脖子。挺起身子,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殿下反应过来,那像从血海里捞出来的陆晚瓶眼睛好了,她能够看见了。

    但,他自己却没反应过自己并未现身,否则裴少景怎会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味道。

    当然,陆晚瓶能够看见的不只是烛渊,还能够看见其他她不曾看见过的东西。

    在湖心小院中,她那双看起来惊恐又无助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裴少景,目光却是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了那身后的珠帘上。

    “以后就在院子好好待着,你的眼睛看不见多有不便,再像今天这样掉进湖里怎么办。”

    裴少景接过婢女递过来的面巾,温柔地替着陆晚瓶擦眼眼泪。

    那递过来的那双手在触摸到水渍后,立刻也就变得皱巴巴起来。

    陆晚瓶看到了害怕得急喘气,身子发着抖又要装成看不见的模样。

    裴少景却是面色不改,睨了身后的婢女一眼。弹指一挥,红光闪过,那些人身上遂都燃起了火星,顷刻间便在屋子里燃烧殆尽。

    “这些婢女使得不顺手,明日我再给你拨几个来。受了惊吓,这两日便好好休息。你想要坐的事呢,我自会帮你做到的。”

    陆晚瓶没功夫想裴少景要帮自己做什么事,不过她终于想起婢女那皱巴巴的肌肤像什么。

    像纸人被水润湿了的,绵软无力。

    当年她在为殷云霓守灵时,夜里天下了雨,放在屋檐下的纸人都濡了。只轻轻一碰就坏了,能够戳一个大窟窿。

    可是那个婢女刚来的时候夜是好好的,怎回事呢?

    她又是困惑又是害怕,却并未声张自己眼睛能够看见了的事。

    像只刚被人捡回家的小猫一样。任由裴少景服侍着自己换洗更衣,陪在她身边躺下。

    “没事了,今夜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床边的人抱住陆晚瓶,轻声安抚着,感受着她逐渐平熄下来的恐惧,又在呼吸间缓缓灼烫以来的喘息。

    虫蛊并未停歇,意识到危险解除后缓缓活动了起来。但是终究是受了冲击,并不如先前那般感觉来得强烈。

    裴少景感受到了,陆晚瓶自己也感受到了,不过她觉得自己当是能够忍下去。所以佯装睡去,心中还是惦记着刚才那个人。

    烛渊,南海三太子,血可治她眼中的奇蛊。

    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和裴少景很像,像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东西。

    约莫是快要天亮之时,一夜佯装沉睡的陆晚瓶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了。待他走下床后,她睁开了眼睛。才不过片刻,很快就有人凑在了她面前了。

    “陆晚瓶,你怎么样了?”

    她没说话,好像失了神一般,愣愣的睁着眼。

    内室外吱呀响起了开门声,随即被关上。烛渊听见响动立刻就藏了起来,只见进来的人并不是裴少景,而是裴少云。

    一身月白长衫,撑着孱弱的身子更是单薄。内室没有熄灯,他走进来就看见了晚瓶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他进来后,床上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像是以前那般无神地,只在床榻边上有人坐上来了,她才伸手摸了摸。

    “殿下?”

    她故意试探道。

    裴少云没说话,理了理衣摆端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心中默默念起来法华经来,似乎是在等什么。掐够了时辰便起身离开,并未回头看一眼床上地陆晚瓶。

    此时她已经开始有些难受,没办法瞪着眼睛盯裴少云,便就闭起了眼,暗暗忍受心中地潮意。

    她感觉到床边地人起身了,却没响起开门声,以为裴少云还在,所以一直未睁眼。

    “陆晚瓶,你感觉如何?”

    已经颇感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陆晚瓶立刻睁开眼来,知道裴少云定是不在了,这个人才能够现身出来。

    他似乎真的有些本事。

    “你……你是谁?”

    陆晚上瓶反问道。

    目光灼灼的看着头顶上的人。身量约莫八尺有余,鎏金云纹玉冠束发,冷凌的玉面上点缀着一双桃花眼,剑眉入鬓。

    单论皮相,与裴少景色不相上下,甚至更胜几分。

    因为他的眸子清澈的像孩子一样,又有些傻气。

    陆晚瓶想起昨夜,如此这双眸子染着□□,又乖巧听话的模样该是怎么一番光景。

    大概只会让人想要狠狠的欺负他,又想要叫他欺负自己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了?”

    烛渊又问,急切地看着陆晚瓶,担心她还是难受,却不知道她的心思早就飞到天边去了。

    “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见她不言不语,小殿下简直就要急疯,覆手摸上陆晚瓶的额头。

    那人感觉到一丝冰凉,懒懒道:“没事了,只是好像体内的虫子又在咬我了,难受。”

    她没说咬哪儿了,蹭了蹭锦被滚进了床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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