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雪悄然落着,刚好遮过了齿轮运转之下,那蒸蒸而上的白气,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寒光。

    狂风无故平地而起,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后面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前头那士兵是如何而死,人就已经悄没声息的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后面的人紧急勒马,战马猛烈的长嘶一声,高高抬起的前蹄带起了漫漫白雪。

    许是感知到周围的危机,战马不安的喷着白气却只能原地踏步。马背上的人面色凝重,而眼前飞扬着的大雪却遮盖了周围的一切视线。

    “有埋伏!”

    话音未落,只见四下陡然间跳出了一大群蒙面杀手。

    黑夜中,刀剑激烈的碰撞,火花在大雪中迸溅,厮杀声此起彼伏。

    这帮杀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身后的机甲在齿轮运转之下由远及近,渐渐发出隆隆巨响,宛如伺机在暗中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狠狠的咬人一口。

    轰的一声怒吼。

    那机甲战车竟不分敌我的一炮轰了过来!

    “将军!!”

    温晚卿听到声后亲卫撕心裂肺的呼喊,心中陡然一跳,急忙挥刀挡开眼前的杀手,就见她常年征战沙场的父亲竟被一个小小的杀手捅穿了肩膀。

    “爹!!”

    温晚卿怒目圆睁,正欲上前,几个杀手便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

    冰寒干燥的空气被炮火爆炸而释放的热量融出了些许湿润,热气与冰雪交织在一起,很快就让人的视线模糊一片。

    四处喷洒着鲜血随刀剑起舞,染红了雪白的地面。可是这群杀手像是永远也杀不完似的,倒了一波又一波,又来了一波又一波。

    重甲极其损耗黑金子,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是顶顶稀缺的军资,而眼下却一辆接着一辆的围过来,大有一股要将他们炸成灰烬的气势。

    温禅此番赶赴边疆仅带了十几个亲卫,再加上已经连夜奔波数日,亲卫们早已疲惫不堪,面对这群来势汹汹的杀手渐渐显露不敌之势。

    “护送小姐离开!”鲜血透过了冰冷的盔甲,温禅面色凝重苍白,在漫天的厮杀中将一块黑色令牌塞给了亲卫,随即便挥刀斩杀了身边的两个杀手。

    轰的一声巨响,积攒许久的白虹箭自炮口窜出,陡然间照亮了一方天地,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摧枯拉朽般的冲着他们而来。

    一代名将的铮铮铁骨眨眼就被刺眼的白光吞噬。

    这烽火狼烟里挺出来的命似乎也是这般脆弱,根本就经不起重甲的一声炮击。

    泪水和鲜血难舍难分的融在了一起,他们肆无忌惮的划过少女初出茅庐的脆弱心脏和清冷惨白的容颜。

    温晚卿被推出了包围圈外,看着逐渐被杀手和炮火淹没的父亲,身体微微摇晃,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姐!快随属下离开!”

    “不……爹!”

    ……

    亲卫们恪尽职守,硬生生的在这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中拼出了一条血路。

    温晚卿被保护在其中且战且退,很快就跟着亲卫们往山下逃去。

    未寻得令牌的杀手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眨眼间便追上了逃离的温晚卿。

    而原本护送温晚卿的三个亲卫如今便只剩下一人。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穿着一抹红色披风,那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重甲的炮火扫过来必将粉身碎骨。

    情急之下,亲卫扯下温晚卿象征着身份的披风,将温将军塞给他的黑色令牌扔了过去。

    这黑色令牌乃是玄冥铁打造,即便是蓄力一击的白虹箭也无可奈何。自先帝传至今,可号令大梁镇守四方的玄冥兵,举天下之力仅此一枚。

    温晚卿被令牌的阴冷之气冻的一个激灵,身后杀手的脚步声渐淡,她原本兵荒马乱的思绪很快就找到了出路。

    —

    呵气结冰的隆冬夜空此刻正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远近天边连成了一条苍茫白线,万物似乎都被冻的没了声息,就连那常年难见折腰的青松也低眉顺眼了起来。

    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负手立于城楼之上,他凉薄的目光落到环绕京城的长生山脉上,冷风与絮雪丝毫没有阻碍他锋利且透彻的视线。

    年事已高的大太监福公公享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美人榻,身子骨实在是撑不住这番冰天雪地北风吹,一把老骨头冻的直哆嗦,却还是很有毅力的陪在君侧,不顾自己的薄衣单衫,抖着胳膊将手上的狐皮大裘披到皇帝身上。

    福公公压低声音缓缓靠近道:“皇上,夜深了,我们的人埋伏已久,算算时间,温将军应该已经平安上路了,您且放心吧。”

    少年皇帝望了望乌漆麻黑的隆冬夜空,勾了勾唇角,语气不明的反问:“真的平安上路了吗?”

    “是啊。”富公公微显尖利的声音在这阴寒的风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在阴暗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皇上且回去听好消息。外头雪大,可别伤了皇上龙体。”

    少年皇帝前一刻还温和的嘴角挂笑,一脸无害的模样,后一秒就立刻敛起神色,高深莫测的瞧了一眼福公公,平静道:“福公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身体为上,朕就不劳您挂心了。”

    —

    像这般隆冬腊月的天里,配上鹅毛大雪和冷冷北风,百姓们大多是不愿在外面挨冻的,暮色即合时便早早上了炕头,就连那耐寒的大狗都不愿出来乱吠。

    可就是在这么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在这千户人家之中竟然还亮着一豆稀松灯光。

    此人正是头可断、血可流,书不能没的曲风眠。

    此刻曲风眠伏在案前,在阴晴不定的豆光下仔仔细细的拓抄着今日刚刚得到的书籍。

    他这屋子漏风漏雨,平日不刮风不下雨,天晴朗,到了夜间起风时还会漏些小风,更何况这飘着鹅毛大雪的日子,更是北风冽冽,寒风冻骨,好端端的破屋子如同虚设。

    所以此时突然间刮起的冷风他也未觉得怪异,依旧端坐在案前抄写。

    直到一股腥甜之气钻入鼻孔,曲风眠才隐隐发觉不对劲,稍一抬头,就见那破败不堪的墙边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个人!

    此人倘若是个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也就罢了,可此人浑身是血,唯独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的惊人。

    这阴晴不定的豆光都被吓了一个哆嗦,扑朔的闪了两下,“噗”的惊叫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人吓人,吓死人。曲风眠打记事起就跟笔墨纸砚打着交道,活了十六载,别说谁提刀了,他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他面前,那已经把他那本就瑟瑟发抖的七魂六魄都给吓得离家出走了。

    可不等他惊恐的喊出声来,这浑身是血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过来,极亮的黑眸中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

    冰凉尖锐的薄刃抵住了曲风眠柔软纤细的脖颈,脖颈间仅存的温意也被尽数夺去。温晚卿嗓音和窗外的冰雪有过之而不及,她冷冷的警告道:“想活命就闭嘴。”

    曲风眠这下别说是喊了,就连呼气都不敢用劲,生怕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手下一抖,就把自己给咔嚓了。

    周遭陡然静了下来,窗外肆虐着的风雪越发狂妄,争先恐后的顺着门缝窗口扑进来。可此刻的曲风眠浑身上下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比这风雪还要凄惨几分。

    他尝试定神,可终归是少年不更事,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的静下心来。

    发觉眼前这人似乎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杀意,曲风眠原本紧绷着的皮肉缓缓的松了下来,可不等他把堵在鼻腔里的那口气给吐出来,那年事已高的房梁上便咔咔嚓嚓的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曲风眠险些被这声音给吓破胆,好在求生的意识让他硬生生的压住了喊叫的冲动。

    两个人靠的极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如雷鼓动的心脏跳动。

    吐息之间,房梁上细细碎碎的声音便消失了,只不过这破房子倒了个大霉,本就四处漏风的墙壁配上了破顶房梁,这会儿更是千疮百孔,整一个不可直视。

    此时此刻,温晚卿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不等她喘口气,迟来的眩晕感很快就占据了她的神识。

    “当”的一声,刀刃撞击地面,发出了一声极其清脆的声音。曲风眠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拿着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以性命相逼,后一刻就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晕了个昏天黑地,曲风眠一时之间束手无策极了。

    他两手就这么明晃晃的举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将自己离家出走的七魂六魄尽数找回来。

    “你……你没事吧?”

    曲风眠对着倒在自己怀里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是什么人的人轻轻的问了一句,可回应他的只有呼啦啦吹过的风雪寒霜。

    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晕过去了,曲风眠惊恐之神色慢慢变得复杂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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