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

    这还差不多!黎安若满意地点点头,地道漆黑,稍微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脚步声伴随着衣裳的声响细细簌簌。

    她再次提醒:“先搞清楚来意,知道吗?”

    前人咳嗽一声,动天的响,说:“小姐已经说过了,何必再说一遍,我只是长得老,记性还是很好的。”

    “我是说以后都要搞清楚来意再杀人,不,行动,不要错杀了。”

    “人善伪装,若识不出,总晚人一步,到那时,被杀的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了。”

    黎安若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听他说“到了”。

    他抬手把头顶一颗烂树根挪走,然后蹲下,让黎安若扶着石壁站到他的肩膀上。他缓缓起身,将她送到洞外。黎安若只迈一步就来到木屋前。

    竹子长得钻天的高,树圈了一片空地,显得一间格局的木屋更加渺小。

    黎安若小心地往里走,本以为又会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吓她一跳,可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竹床、一张石桌,一把竹椅。

    走了吗?

    不大的地方,黎安若里里外外转了好几遍。都没寻到那人。

    山里太大,她总不能转个遍。沉默半晌,她清清嗓子,试探性地喊几声:“萧郎——”

    无人应答。

    黎安若叫死士出来,问:“山上还有什么路可让人进来吗?”

    死士答:“路是没有的,但可以爬上来。”他环顾四周,大致看了看山里的情况,“不过容易迷路。”

    黎安若担心地问:“你会迷路吗?”

    “自然是不会的。”

    “那你去找一圈。人嘛?好认,他长得十分好看。需要多久?”

    “一天。属下守在这里,等小姐回来。”黎安若点点头,沿山路离开了。

    黎尚是个出色商人,头脑灵活,如果他想知道什么,轻而易举就能从别人口中套出答案,或者用商人那一套买到答案。

    他若想了解黎安若心仪什么样的男子,必然要根据她的行踪查。

    她能去什么地方?无非宅院几间房,山里那座屋。

    因此,黎安若得出结论,她应该换个歇脚的地方了。

    回黎府后,黎安若拦住一名家仆,得知黎尚回房歇息了。正和她心意,只要他睡着不胡思乱想,她的山暂时就是安全的。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多跑几处地方,待他醒来,一个一个调查,为寻找山里的人拖延时间。

    没多想,她躲过大街走小路,直奔得月楼。

    得月楼正是得月公子所建,专供文人雅客吟诗作乐,作为大名鼎鼎的才女,又是楼主人的至交,黎安若自然有身份进去的。

    门口一小倌查验了门牌,放黎安若进去。

    得月楼自上而下十四层,每层房间数各不相同,二楼房最多,顶楼房最少,越少越难得,如今开着的只有两间,一间是得月公子,另一间便是黎安若。

    黎安若不图虚名。定在顶楼,一来风景最好;二来,下面的人更加看不清她的蒙着的脸。

    楼呈环形,楼梯也是环形,为了上下方便,中间架一高七层的大升降台。

    第七层是客人们宴会的场所,平日最热闹。

    “安若姐姐,得罪了。”

    黎安若到了七层便被人拦下。

    此人身材修长,气质儒雅,是个典型书生模样,却比书生多些精明的气质——是冷得月。

    还没长成,但刚好将一个女子挡住,他拉着黎安若就往上走。

    上了一层楼,他才问:“今天众宾宴会,你为何来?”

    黎安若摆摆手,“无聊,来你这里坐坐。欢迎吗?”

    冷得月赶紧说:“安若姐姐能来,小弟倍感荣幸,自然欢迎。”

    黎安若向宴会上的众人扫视一圈,继续向上走。

    冷得月跟上去,态度十分殷勤,“姐姐又是刚下山吗?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是有什么佳作要寻小弟一同欣赏吗?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来楼中谋个清净?小弟……”

    “你说是就是吧。我想找一个人,顺便散散心。”

    “可需备酒?”

    “不用。”

    “可需管弦?”

    “不用。”

    “可需……”

    “天黑之前叫醒我就好。”黎安若进了雅间,冷得月为她关了门就下去了。

    下面人声嘈杂,黎安若却提不起兴趣同他们玩乐,谁会不想逍遥自在,只是她要应对太多不速之客。

    墙上素雅干净,精致的小窗恰巧框住一方绝美的景色,如一幅画镶在那里。青山悠悠,孤鸿渐渐,穿过层层薄雾,黎安若好像看到深山间一个人回头冲她莞尔一笑,又一步步走远。

    眼中泛起湖水的波澜,一行清泪无声落下。她不再看那小窗,揩去眼泪,信笔写下一首词,将笔纸全都丢至一旁,在床榻上睡着了。

    山自落,水不流,坐守桥头,问故人安若?

    曲有道,乐无声,独上高楼,应醉酒听风。

    楼下依旧吵吵嚷嚷,碰杯声,流水声,吟诗作赋,吹奏弹拨。

    天色渐晚,已经可以看到大片星星了。

    子攸奉命来接小姐,穿过酒气茶香混杂的七层跑到顶楼,把黎安若扶下来。

    “该谁了该谁了?”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文人举着手,端着酒杯,涨红着脸,站在桌子上问众人。

    底下众人摆手,笑嚷着推辞,“不是我不是我。”

    “逃诗是要罚,的。”那人空举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突然轻轻一下的触感接住个什么东西。他抬头去看,惊喜地念出来,哈哈大笑几声,醉倒昏睡过去。

    又掀起一阵哄笑,然后笑声渐渐散去,独剩灯火通明,与这夜色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凉风一吹,黎安若清醒一些,感叹:“这诗楼开到京城,要彻夜笙歌了吧?可惜了,得月。”

    冷得月说:“不可惜,诗楼邀雅客,雅客不在京城,诗楼何必在京城。”

    黎安若笑笑:“我不算什么雅客,顶多是个闲人。得月楼在这里也好,依山傍水,有再大的风波也卷不到这儿。”

    冷得月问:“姐姐参加科考吗?”

    黎安若晃一下神,“再说吧。”

    “时候不早,安若先行离开,公子莫怪。”

    冷得月得体地行礼,“姐姐慢走。”

    人,找到了吗?

    这周围人来人去,神情不一,杂乱无章,又实在无聊,好似每个人都被上了发条,停不下了。

    黎安若回头,没多说。

    人,走了。

    黎夫人迎过去,诧异道:“怎么浑身酒气,人还晕乎乎的?”

    黎尚打圆场:“许是从得月楼回来,沾染上的。安若怎么会去喝酒,你不要多心!”又转向安若,“安若回来了啊,吃饭了没有啊?”

    黎安若回答:“没有,在得月楼睡了一觉,现在不饿。”

    “不饿就好。换身衣服吧,家中不是山上,不用感受隐居的氛围。”

    安若退下了,走出几步。忽然,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说:“父亲舟车劳顿,只一日是休息不好的,家中繁杂事物,生意往来,就不要操心,我和母亲都会筹办好的,您这一个月好好休息,天气阴晴不定,人也易感染风寒,父亲更要多加小心。”

    “女儿告退。”

    黎尚回来后,黎安若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女儿关心他的身体,他担心女儿的安危,父女二人心有灵犀。

    可两人何尝不是心照不宣呢?时时互相猜测,了解也变得累赘。

    黎尚笃定安若的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但她不想告诉他,更不想让他参与进来。

    黎尚叫住安若的背影,说:“安若,爹一直都听你的。”

    安若转过身,“多谢父亲。”

    她在赌,赌黎尚放弃。果真,黎尚总是爱女心切。

    “小姐,吃饭吧。”子攸说。

    黎安若舒一口气,答应道:“走,上怀水客栈吃。”

    黎家的客栈之一——怀水客栈。

    主仆二人走到客栈,店老板热情洋溢,端茶倒水,捧出账本,“小姐,这个月的账目。”

    黎安若有意无意地翻几下,询问:“这个月生意怎么样?”

    “好得很。小姐还需多来,生意会更好。”店老板和蔼地笑。

    名人效应,黎安若再熟悉不过了,说:“老伯,您还真是有主意,听您的。”

    “还要靠一位公子呢!”店老板神秘地放低声音,“今天有位公子来店里吃饭,整条街的女子都过来了,店里乌泱泱堆满了人,不能影响咱们做生意,我就让伙计驱散人群。结果,她们都拥进来,也不吃饭,掏钱买座,咱们就平白挣了许多座位钱。”

    老头嘿嘿一笑,“于是我合计,给那位公子免去了饭钱,还请他每天过来吃饭,咱们再也不愁生意了。您看可以吗?”

    能引来全村女子的美貌,除了萧郎,她想不出第二人选。

    黎安若眉头渐渐舒展,不顾老伯的话,问:“他人现在何处?”

    店老板指指楼上,“就在楼上歇着。”

    黎安若拉着店老板的衣袖,“老伯,我要见他。”

    店老板领她过去,没点灯。

    黎安若担心:“老伯,他不会跑了吧?”

    店老板思量着说:“不会的。这位公子他,他身上好像没什么钱。”

    “他吃了饭要走,临走时问能否住店,伙计答应着领他往里走,他却有些迟疑,店里承诺他不要钱,他才住下。”他给黎安若下了一剂定心丸,“就算有钱,这种好处他怎么会跑呢?”

    黎安若并不放心,伸手就要推门,被店老板拦下来。

    “小姐不可啊,店家怎可乱闯客人房间,传出去,我们生意没法做了!”

    黎安若偏要一探究竟,店老板不许,两人在僵持好一会儿,黎安若只好作罢,让店老板看好那人绝对不能丢了,这才下楼。

    黎安若心里烦,把山上那人讲给他听。店老板先是震惊,后安抚道:“小姐,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说不定是同一个人,就在上面睡觉呢!别担心了。我让活计轮班在他房门前、窗子前守着,明日定能给小姐答复。”

    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只当他们是一个人吧。子攸好奇:“什么同一个人?”

    黎安若想着告诉她也无妨,让店老板把事情讲给她。

    子攸大惊:“小姐在找人吗?今日下午也有一个好看的人来府中,说要见小姐还一样东西,没什么信物,我就把他赶走了。”

    黎安若心中的忧愁全变成郁闷,急着找人的找不到,不急的倒是把他见了个遍。

    黎安若不再去想什么找人要紧,只觉得头疼眼皮重,带着子攸回去了。

    子攸好笑得很,非要以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哭个不停。

    一路上,黎安若不断叮嘱:“进了黎府,无论如何,都要把眼泪收回去,不可以让父亲母亲知道。”

    子攸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一边听黎安若潦草说:“最起码你防范意识时狗的,没有看他好看就放他进来,也没蠢到把他领去怀瑾山庄当上宾。明天都会好起来的,相信老伯。”

    虽在安慰小丫头,黎安若也知道,生意做得大,容易遭人眼红,万一出了差错,毁掉的就是黎家。先是黎家后山,又是找上门,最后跑去客栈,黎家资产就剩山庄、钱庄他没有去过了。

    来者不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