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车哪有许观桴重要。

    车停下后无人下也无人上，于是车很快就关上门开走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仍然站在那。

    展芊纹无法直接过马路，她心中焦急，怕自己走到斑马线那的时候餐厅前的人就离开了。

    车流飞驰，展芊纹明知道隔着一条马路对面的人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却仍忍不住犯傻，用自己能有的最大声音喊许观桴的名字。

    她的声音瞬息间淹没进车轮声中。

    展芊纹果断放弃喊他，急匆匆到斑马线那里过马路。

    红灯格外漫长，她等得心中简直要灼烧起来。

    终于到了马路对面，展芊纹加快步伐，她注意不到小腿已经开始发酸，满心只怕那个人已经不站在那里了。

    明明四处有不同色彩的灯光，目之所及却仿佛越来越暗，越来越不清晰。

    远远地，展芊纹就看见餐厅前空无一人。可她偏不信，偏要走过去，就好像到了门口就能看见站在远处看不见的人。

    最后走向餐厅的那十几米被延长了也被缩短了。

    她最终站在了餐厅前。

    刚才看见的身影如同错觉，如同从未存在。

    她心中有巨石轰响，也空无一物，寂静无声。她再也忍不回眸中承受不住坠下的泪。

    反复穿越让她无法确定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她开始怀疑穿越究竟存不存在。

    有可能一切只是她幻想的，她得了精神疾病，于是反复幻想出这些事情。那么她如何才能走出去，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所在的世界。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展芊纹，怀疑自己的过去，自己教师的职业到底是真是假。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见到许观桴，唯一知道她穿越的事情的许观桴。

    可是这里的许观桴，应该根本不记得她。

    原本强撑着的冷静彻底崩塌。

    她蹲下身紧紧抱着自己，哭得浑身颤抖，无助而恐惧。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怕是眼下的工作，她只工作了几个小时就好累，可实际上未来都要工作一整天。她对什么都不熟悉，因为不熟练，动作又慢，老板娘总是在骂她。

    可这个工作，却是她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的，是不见尽头的。

    不，如果哪天就被开除了……

    她还要去找新的不熟悉的工作。

    展芊纹疲惫至极，她甚至不想再思考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不想再思考错乱的穿越为何发生，也不想面对不知道是不是现实的现实。

    她想躲进被子里，永远藏在那，再不用见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

    然而此刻她身处在车声呼啸的街边，周身一切都陌生。

    她甚至不敢抬头，因为天已经彻底黑了，危险似乎潜伏在身边一样。

    可时间不能受她控制地跳转，也不会有谁从天而降，她只能自己平复情绪，随意抹一下眼泪，然后回家。

    真正的孤身一人。

    和过去，和穿越前，大抵也没什么不同吧。

    她也不知这一想法是否真的起到了安慰的效果，至少她能压得住恐惧和乱糟糟的想法。

    她打了车，上车前记住了车牌号，一路上都紧盯着车窗外的路，她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也因为原主现在居住的地方较偏，路上的车和人都渐少。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好在最终安全到了家。她一天里都浑身紧绷，回了家才稍放松下去，疲惫感袭来，她只想睡觉。她不敢想未来会如何，甚至什么都不愿考虑了。

    可无论多崩溃，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她实则没有逃避的机会与资本。

    第二天，展芊纹很早就醒了，大抵是因为睡得不安稳。

    她开始上网查找与在餐厅工作有关的事项，脑海里有一些这个世界的展芊纹的记忆，但不多，她尽力梳理着。

    简单做了顿早饭，吃过后，她去坐公交车上班。

    与之前大多时间坐在办公室里不一样，她几乎要一直站着，到处走，到了下午的时候脚和腿都酸得不行，只希望能坐一下。

    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如果菜上得慢了客人会催促抱怨，遇到脾气暴躁的，她更是只能忍气吞声地笑着说马上就好。

    她每天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刚要坐下，老板娘就过来说：“芊纹啊，我前两天送去修鞋店的鞋你帮我拿回来吧，我这走不开。”

    展芊纹除了应下毫无办法。

    人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想什么，她累得只想休息，便根本顾不上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身心俱疲，在身体劳累的情况下她很难有一个好心情，本身的负能量加上一天的手忙脚乱和无措，再加上听到抱怨却仍要笑脸相迎，她的情绪已然在崩溃的边缘。

    但她没有办法，她问清了修鞋店的地址，发现步行就能去。

    她现在是一步也不想走了，可只能走过去。这点路，打车太费钱了。

    找到店面，她推门走了进去。店里弥漫着一股烟味，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人坐在那正修着鞋，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

    展芊纹走过去，说明来意。

    “你等等，我找一下。”老板说着站起身，又随口说了句：“你先坐会儿吧。”

    展芊纹点点头，确实想坐一会儿，于是在门旁的椅子上坐下。

    老板转身去找了，她就盯着发黑的墙看。坐下了果然就再也不想站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她甚至想马上睡一觉。

    旁边的门忽然一响，被推开了，带起一阵风。

    展芊纹回神，下意识看过去。

    她的目光首先扫过修长手指间的烟和洗得发旧的衣角，再向上，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灭了烟，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于是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同时怔住了。

    “许观桴！”展芊纹抖着嗓音叫出这三个字，眼底几乎顷刻就有了泪光。

    有那么几秒，她没有看清他的神色，但很快，他开口问：“你是谁。”

    展芊纹努力维持着理智，忍回在此刻并无帮助的眼泪：“我是展芊纹，我们高中是一个班的，还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你记得吗？”

    他回忆了一下：“嗯，有印象。”

    展芊纹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姑娘，是这个吧。”老板拿着鞋给她看。

    展芊纹看了一眼，和饭店老板娘描述得一样。

    可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走，能遇到许观桴的机会太少了。

    “小许，把这个给她装一下。”老板说完，接着去修刚才修的鞋了。

    展芊纹的目光始终跟在许观桴身上。

    太好了，他还活着，而且她也知道了在哪里能经常见到他。

    许观桴将袋子递给她，她才稍稍转移了一下视线。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的意思，目光平静，对她像是真的仅限于印象。

    当然，这个世界的许观桴，对她有些印象就已然算万幸了，毕竟原主和许观桴实则并无交集。

    她走到门口，即将推门时，忽然转过身。

    她仍不甘心。

    “许观桴，”她看向她，眼睛里有情绪在颤抖，但并无退意，“你跟我讲过你小时候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