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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汴梁

    看着众人前呼后拥离去,如尘渐渐垂下眼帘。

    她轻抚腕上的大片红肿拉伤,后臀上挨的板子伤,现下也疼得厉害。

    思忖许久,如尘转身对沉烟说道:“你先进去照顾姑娘吧,我回去处理下身上的伤,等午饭布菜再来。”

    说着便若有所思地往外走去。

    “这是为何?不是还要找老太太申诉吗?”沉烟心中十分不解,忙追过去问。

    二人停在四下无人的廊下。

    如尘低眸答道:“我的身契放在老太太房里,她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强要去。眼下为这婚事,她们心里忧烦,我就不去添乱了。”

    “那怎么行。”沉烟急道,“你方才也看见了,老太太已经恼了盛若溪,咱们再去参她一本,让老太太惩治她,看她还猖不猖狂!”

    如尘笑道:“傻沉烟,这世上,没有为了下人让主子吃大罪的道理。咱们这样的身份,即便真的激了老太太惩治她,又能如何?最多训斥几句。她始终是这府里的大娘子,我们始终是丫鬟。日后在她治下,都是要还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沉烟自暴自弃地倚在廊栏上,心里很不爽快。

    “盛若溪在这府里只手遮天,她整我,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老太太现在也是强弩之末,连护大姑娘尚且如此费力,又拿什么护着我呢?”

    如尘密长的眼睫低垂着,静静说道,“况且即便她们护得我一时,也护不了我一世。若想活,只有自个儿想法子脱身才行。”

    沉烟撇了撇嘴:“可是咱们除了倚靠老太太,还能有什么法子?”

    如尘却欣然笑道:“其实,现在脱身也不难。只要这婚事能成,咱们作为陪嫁离开沈府,也顺理成章。”

    但是……如尘探头瞧了眼永寿堂前厅,沈依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是抵触这门亲事。

    沉烟也素知这位小姐的脾气,虽看着柔弱,但认定的事也难更改。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偏执于夏氏之事,和老爷的关系闹得很僵。

    故而她低眉叹了口气,忧愁地拍了拍如尘的肩:“看起来希望不大。”

    如尘默然点头,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沈依箩是不可能答应嫁到汴京的。

    她早已心有所属,是沈家姑母膝下的嫡次子程庭芝。前些年,沈家姑母来扬州探亲,如尘侍奉茶水时,见过那男子,生得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堪称良配。

    他们私下会有书信往来,基本上都是如尘从中传递,故而她知晓。

    不久前,舒州还来信给老太太报喜,道程庭芝中了当地解元,前途无量。沈依箩私底下和她聊过,道程庭芝会在金榜题名时来沈家提亲。

    左不过就两三个月的光景,程庭芝不负承诺,她必然不愿在此时违背约定。

    她们两个,现在都是笼中之雀,同病相怜了。如尘仰头看凄白的天阶,淡淡的灰色,好似巨大的网,正缓慢地倾覆而下。

    “沉烟,”如尘思虑良久,渐渐抬眸,“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决眼下所有的困境。”

    “什么想法?”听了这话,沉烟似乎也看到了转机,眼睛亮了一下。

    “我替姑娘嫁过去。”

    “你疯了,”沉烟连忙捂住她的嘴,环顾四处,见四下无人才放开她,“这种话也是浑说的?”

    “我没有浑说,我是认真的。”如尘摸了摸脸颊,皮肤上仍留存着火辣的痛感。

    她咬着下唇,语气颇为严肃,

    “你可听说过,富贵险中求,若我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只要还在扬州,就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知道盛若溪不是省油的灯,沈家父子也绝不只是临时起意。只要她在扬州一天,无人庇护,就有被欺凌玩弄的风险。

    她不敢赌。

    何况,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出身低微,偏生长相出挑,留在扬州的命运,也只能是被贪财的叔母逼迫嫁给富贵之家做姬妾。

    若她不在此时“攀附高门”,往后就只能一辈子身陷囹圄,无法逃脱。

    况且,她真的很需要钱,她要给姐姐赎身。

    这些年,她在沈府省吃俭用,都没攒够赎金。

    ——姐姐姿容艳丽,被选为花魁娘子,赎金太高,她那点月例实在是杯水车薪。

    况且,家里有三个吸血鬼,前两年,她给姐姐攒了好些年的赎金,都给那个偷鸡盗狗的堂弟偷去吃喝嫖赌了。

    她实在不想再等六年了。

    候府娘子的份例想必丰厚,她若真的能去,多攒一阵子,给姐姐赎身便不再是难事。

    这位病弱垂危的裴家世子,对他们来说是弊履,对她来说却是最优的解药。

    沉烟知道她心切,可是此事实在荒唐。

    “咱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她低头抿了抿嘴,“裴家下帖求娶的是沈府千金,你和大姑娘长相气质都颇为不同,瞒不过去的吧?”

    “不用瞒,就跟他来阳谋,让他知道我是丫鬟就好。”如尘抬头看了看清亮的天际,稀薄的白云静静躺在沈府屋檐之上,她缓缓分析道,

    “裴家世子是个病秧子,咱家姑娘也是出了名的药罐子。裴家千里迢迢的过来,为何偏偏求娶一个同样有弱症的女子?是图她好生养吗?”

    “这……自然不可能。”沉烟默默答道。

    “侯府再怎么说也是勋贵人家,裴旻时再病弱不能自理,也不至于满汴京无人敢嫁。我猜,多半是这个裴二郎从中作梗。他觊觎他哥哥的爵位,盼着他无继早死,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袭爵。”

    沉烟眉头微皱,心里不解。

    如尘笑道:“有老太太在,横竖姑娘是不会轻易嫁过去的,与其浪费气力折腾,成全我这个冒牌货不是更省心些?”

    “我一个丫鬟,没有根基人脉,没有娘家可以协助裴旻时,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日后进了侯府,也是他说东我不敢往西,他说西我不敢往东。对他来说,岂不更好?”

    听她这样仔细分析,沉烟用食指轻轻刮着脸蛋,细想了一番,发现此法可令三方都满意。只是......

    “万一他们兄弟俩没有这些明争暗斗,裴家二郎也老实本分,只要沈家千金呢?岂不是无解。”

    如尘微征。确实也有这个可能。

    想要达到目的,裴槐序的态度至关重要。以她们的能力,想要瞒住裴府的人偷梁换柱,基本不可能,只要他稍作调查,便会知道。

    看来,她只有像六年前拦沈依箩轿子那样,再赌一把了。

    ......

    另一边,刚从永寿堂回到薇玉轩的盛氏才坐下,往嘴里送了点旋炒银杏,抬头便看见沈应明拉长了脸走了进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炕沿上,斜了她一眼,问道:“那孩子脸肿成那样,是你打的?”

    盛氏掀了个白眼,也不正面答话,只揶揄道:“你还有脸叫她孩子呢?谁讨个孩子回去当小老婆?”

    沈应明没好气地倪了她一眼:“你还敢在我跟前提?不是嘱咐你把人收到房里吗?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老爷你可别冤枉人,是她自个儿不愿意。”盛氏吃完旋炒银杏,顺势要了茶水送点心,边喝边说着:“人家心气儿高着呢,瞧不上你这老货,上赶着要伺候晟儿去!”

    “我为了晟儿的学业和前程着想,才把她叫到跟前训斥了几句。谁曾想她自以为在你们父子俩面前得了脸,就尾巴翘上天了!我这才让人打了,以示惩戒。”

    沈应明听她这话的意思,是又没了指望,遂甩了甩袖子,埋怨道:“你说你......人讨不到,和裴家的婚事也办不成!给你这管家权,有什么用?你能成什么事?”

    说着,沈应明就背着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盛氏听了这话,心里极不服气,急赤白脸地回道:“你有能耐?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怎么屁都不敢多放几个,有本事你自个儿劝服去!倒在这里冲我使力气!”

    冼妈妈见盛氏动了气,想着让她顺一顺,忙使唤人捧了茶和各式菓子进来,正招呼着,盛氏横了她一眼,说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那小狐狸精怎么还没打发走?不是让你把她的身契送到窑子吗?”

    冼妈妈答道:“我在契箱上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那蹄子的身契。想是她当年入府晚,又是自求老太太开恩收下的,身契就顺势签在了永寿堂那里,我也不好跟老太太讨去。”

    听到这话,盛氏啧了一声,仿佛在看什么蠢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点事还要我教你吗?身契拿不到,那就想点别的法子。总之,这祸害不能再留在府里,谁也别想阻了我晟儿的路。”

    冼妈妈茫然地看了看她,她才叹了口气,现场“教学”道:

    “你去我妆匣里随便拿件什么首饰,往那蹄子卧房里随便一塞,就说遭了贼,再安排个小丫头去她床边翻一翻,翻到了,不就有由头打发出去了吗?她既犯了错,老太太和那小贱人,就是想护着,又有什么话可说?”

    得了盛氏的准信,冼妈妈才堆了笑,点了点头。半晌,冼妈妈又问她道:“那沈姑娘的婚事,就这么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这些年沈府的亏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填了多少身家银子进去了?这一老一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又是两个药罐子,哪样不花钱?吃了那么久白饭,就是条狗,也该给家里出这份力了。”

    “话虽这么说,可老太太不点头,这事终究难办呐。”

    盛氏坐在炕上,倚着缎面靠背,向冼妈妈笑道:“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明儿我再去会会那个裴槐序,把这门婚事做死了。我就不信,她再要强托大能强过侯府去?牛不喝水,我偏要强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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