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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汴梁

    自从裴府提亲以来,盛若溪就格外殷勤地给老太太请安。虽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架不住她一日三次,晨昏定省地问候。

    又哄又劝,软硬兼施,若不是老太太对这个嫡亲孙女疼爱有加,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虽说盛氏心肠狠些,但如尘着实也对她起了几分佩服之心。

    除了这门一团糟的亲事,她还得料理内院大大小小各种事,临了,还能从指甲缝里抠出来一点时间,专门用来对付她。

    若沈应明在官场上,有她这般要强上进,也不至于做了这么多年的扬州监州,都没有寸进。

    这些日子,盛氏表面上没有再为难她,但如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说平日里,她都在外头的大通铺和丫鬟们作针线、聊天解闷儿,看起来无甚区别。

    但依沈府的惯例,她和沉烟、红玉这样的大丫鬟,卧房都是单独的隔间,出门也是习惯上锁的。

    院里的姐妹相处久了,知根知底,偶尔忘记上锁也是有的。

    但近段日子,她吃了许多罪,怕薇玉轩的人心思不正,行事便比平时谨慎些。

    这顺手锁门的事,自然也是妥帖。

    冼妈妈着人盯了她好几天,都寻不到机会下手,急得没辙,去回了盛氏。

    恰巧,裴槐序自过了小定后,又几番替兄纳礼,冼妈妈去回话时,裴府的赠礼,正成箱成箱的往沈府抬,盛氏瞧着礼单,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心情大好,思来想去,也懒怠再和一个丫鬟置闲气,便让冼妈妈找人盯着,若再没机会,就把她划到陪嫁单子里,随沈依萝上汴京去。

    虽说有些便宜了她,但只要没留在沈晟身边,碍不着他的路,也就罢了。

    外头一派祥和,沈府要和裴家结亲的“佳话”,早已传遍了扬州城,不少官员纷纷开始递拜帖结交、送礼巴结。

    但沈府里头,却是剑拔弩张地闹了半个月。

    老太太不肯点头,又是绝食又是装病,但面对这对精明冷漠的夫妇,这些苦肉计完全没有用。

    盛氏软硬兼施,一面温和侍疾,连哄带劝,一面死咬着这块肥肉不放。

    沈应明看似夹在中间,颇为为难,但心里的偏私,不言而喻。

    顾及沈家的颜面,老太太没敢闹到外头去,只是撑着一把老骨头,寒冬腊月,连着给驿馆的裴槐序下了几封拜帖,想私下里商谈拒婚,皆遭到对方的推脱搪塞。

    甚至,冒着阴寒的雨雪,老太太亲自登门,却仍遭到裴家的回避。

    在驿馆外的马车上,等了半日,回府后,老太太便真的一病不起了。

    有顾忌,便有软肋,自然落了下风。眼看着至多七八天,裴家便要来沈府下迎帖,催妆迎娶。沈依萝心里着急,越发地忧愁伤心。

    如尘暗暗算了下日子,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能再等了。

    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直接去拜访裴槐序必然会被拒之门外,但她打听到他在扬州时,偶尔会到酒坊妓.院消遣。

    妓.院隐秘,确实是个不错的说话地点。

    虽然地点尴尬,但有姐姐在,可以帮她安排,不会被人发现,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这日,终于等到裴槐序约了几个纨绔,到飘香院喝酒。姐姐便支使了小乞丐去通知她。

    在扬州生活这么多年,如尘还是头一次进飘香院。姐姐从来不让如尘靠近此地,这次是实在拗不过她才答应的。

    隔着帷帽的缝隙,如尘看到这座旖旎的三层大楼,硕大的栀子灯高悬房梁,底下的微尺平台歌舞萦绕。

    飘香院业务甚广,除了酒坊,还有赌坊。

    男男女女们拥蹙其间,肆意欢笑,和外头的街道恍若两个世界。

    “你姐姐在二楼包厢接待贵客呢。什么事这样急,非得现在找她?”

    老鸨抱着手,一面领她上楼梯,一面打量着她,

    “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瞧这小模样,都快赶上你姐姐了。”

    如尘按姐姐交待的,只跟着她走,没敢多搭话。

    不多时,老鸨将她领到了二层的空闲小厢,让她稍等,说待会儿便会让如嫣来找她。

    她自是不会乖乖地等,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找姐姐的。

    老鸨离去后,她便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到三层的大包厢。

    隔着珠帘,她听到姐姐的琵琶声点点切切,如珠如盘,便知是在此处。

    此厢房区别于一二层的喧闹,十分静雅,故而琵琶声十分清晰。

    她悄悄揭开一点珠帘,看到姐姐坐在微台上,静静地拨弦。

    对面坐着几名贵公子,身边围着飘香院的姑娘,正在喝酒玩行酒令。

    她的角度无法看得仔细,只扫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扬州城常见的那几个纨绔子弟,都不是裴槐序。

    她便略微往里探了探头,才渐渐看到搭在膝上的一只指骨修长的大手。

    那手上缠着的小叶紫檀佛珠垂在膝上,底端的流苏,随着手指轻点而微微摆动。

    还是看不清脸。

    如尘扶着大木屏风,又往里凑了凑,总算沿着鸦青色宽袖,看到那男子的肩颈,视线滑过他的下颌,略往上移了移。

    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对阴鸷的黑黢黢的眸子,正颇有意味地看着她。

    对视的瞬间,如尘吓了一跳,迅速缩回身去。

    惊慌之下,她踩到裙脚,打了个大趔趄,撞倒了屏风,摔在众人面前。

    跌倒的刹那,琵琶声止。如妍连忙搁下琵琶,上前扶她。

    戛然而止后,是一阵哄堂大笑。

    为了便利观察,她早已解了帷帽,此时是实实在在地“丢脸”了。

    方才还在给公子哥们倒酒的老鸨,连忙迎上来,怨声不迭:“诶呦,我的小祖宗,不是让你在隔壁等着吗?”

    “方妈妈,你这就不厚道了。飘香院来了这种极品,也不介绍给哥几个,还藏着掖着,害得人家小娘子要自己上赶着来瞧。”

    对面不知是哪个公子哥说了句,室内顿时响起一阵讪笑。

    如尘默默偏过头,在姐姐的搀扶下起了身。

    又有人起哄道:“小娘子看着年纪还小,不会还是个雏吧?”

    姐姐攥着如尘的手明显紧了紧,她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些话背后的意指。

    好在老鸨这些年和姐姐有几分交情,她向前几步,赔笑道:

    “余公子,不是老身我要藏着掖着,实在是人家正经出身,不是我院里的姑娘。”

    说着,她冲如尘使了几个眼色:“愣着干嘛,出去啊。”

    “少蒙我。不是你院里的姑娘,怎会出现在此处。”

    唤作余公子的男子,忽然起身上前,欲去拉扯如尘,

    “今晚就让她陪我吧,多少银子都好使。”

    如尘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急着退出去,而是抬头望向手执紫檀佛珠的男子。

    对方轻扫她一眼,只是搂着姑娘,静默喝酒。

    她咬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

    裴槐序抬起眼,抬起的酒杯在空中顿了顿。

    这个意外闯入的女子,竟局促又坚定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静静淌起泪来。

    泪光莹莹闪闪,挂在眼睫上,给她的眼眸蒙上一层雾色。

    扑通一声,她跪在他面前,郑重地磕了几个头,再抬起时已双眼泛红、泪如泉涌:“公子,救我。”

    ......

    飘香院三层的大包厢内,众人都被屏退,只剩下如尘和裴槐序二人。

    对方倚在案几边,把玩着手执,静静地听她说清了来意。

    但直到她说完,他都没有表露任何态度。

    须臾,才嘴角微扯,笑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说话吗?”

    如尘微愣。

    “因为你漂亮,而我恰巧是个好色之徒。”

    裴槐序将佛珠扔到她怀里,倒了两杯酒,轻笑道,“我哥哥是个病弱垂危之人,你选他,不如选我。

    跟了我,照样可以离开汴京,荣华富贵不尽。”

    说完,他把其中一个酒杯推到她面前。

    这个举动的意味很明显,喝了这杯酒,就是他的人。

    但如尘没有接过来,只是沉默。

    像玩物一样,一辈子依附他人,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看来,你有更高的志气。”裴槐序见她不言语,便自己喝了,摆手道,“你走吧。”

    “裴公子,沈姑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我不嫁,裴家和沈家的婚事也不可能成,到时你照样交不了差。”

    如尘抓住最后的机会劝道,

    “反正娶谁都是娶,就让我去吧。你手上抓着我的把柄,日后即便到侯府,我也只有任凭你差遣的份,何乐而不为呢?”

    “我差遣你做什么,”裴槐序笑道,“我不缺丫鬟使。”

    “即便你不用我,日后也得费心给世子张罗婚事。与其到时选一个无法掌控之人,不如让我去。细作也好,监视也罢,总归比别人好得多。”

    “林姑娘好大的胆识,”裴槐序十指相扣,撑在案桌上,直勾勾地看着她,“竟敢妄自揣测我弟兄二人不和。”

    看他的反应,不像是被说动的样子。如尘目光晦暗了几分,渐渐起身,“那是我冒昧了,告辞。”

    “等等。”裴槐序往后靠了靠,吩咐下人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不多时,便有人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裴槐序手指轻抬:“这碗藏红花,可致终身不孕。你把它喝了,我就答应你。”

    如尘低眸看了眼,棕黑色的汤剂仍散发着热气。

    她犹豫了许久,看了裴槐序几眼,他眼中的试探意味十分明显。

    即便她不孕,候府仍旧会想方设法为裴旻时纳妾,裴槐序不可能不知道。

    让她失去一处可以利用的价值,这不会是他想要的。

    咬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

    如尘端起汤药,汩汩喝了起来。

    裴槐序眼眸微低,习惯性地摩挲着手上的玉环,待她喝尽后,才侧目看去,道:“行了,你回去吧。”

    如尘擦了擦嘴角,有些慌张:“什么意思?你反悔了?”

    “如果你有本事说动沈家人,我自然乐享其成。”

    裴槐序缓缓说道,

    “不过,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你刚刚喝的不是什么藏红花,而是毒。解药在我身上,每月都要服一次,否则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手中的汤碗缓缓滑落,如尘急忙俯身在地,扼住咽喉,试图将方才喝的东西吐出来。

    但木已成舟,她只能瘫坐在地上,红着眼看裴槐序轻缓的笑:“是你自己说要为我所用,我不过是多留个把柄。”

    “那就静候佳音了。”裴旻时侧过身,吩咐人将她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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