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新官上任的萧大帅就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瞬间冷却了大半。她觉得自己好似站在灯光下的皮影,自以为世事洞明,掌握着事情的脉络和自己的命运,殊不知自己也只是别人手里的玩偶,一举一动,皆受制于人。

    萧衍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丝迷茫,她捻着手指在帐中缓缓踱步。

    何树才战死,为什么早不战死晚不战死,偏偏在自己抓住刺客,即将获得线索的时候死了?宣威县令才刚递过来折子,也如此时机巧妙的死了。还有北狄,为何会有北狄军?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萧衍越想越心惊,如果自己所想不错,那这件事情对于大盛朝来说将会是翻天覆地的。目前自己已经失去先机,处处迟人一步,那么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于局面有挽回呢?

    梁烨:“大帅,末将看到您今日似乎带了一名刺客回来。”

    黑衣人刺客?

    不对,萧衍眉头拧的更紧了,对着帐外大喊一声:“闻长青!”

    和闻长青一起进来的还有阎文昌和唐归舟,阎文昌是个爆竹脾气,刚进来就大呼小叫:“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刺杀萧家军主帅!”

    唐归舟斜睨了他一眼,不无嫌弃道:“你的大嗓门能抓住背后主谋吗?安静点,先听听大帅怎么说。”

    阎文昌:“是啊,大帅,这么多事,怎么都没听您提过,也好让我们跟您分忧啊。”

    唐归舟翻了个白眼,跟这种四肢发达,不长脑子的莽夫真的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萧衍:“阎将军,这些话日后再说。往日我便听闻阎将军雷霆手腕,我将黑衣人刺客交给你,你务必给我把他的嘴撬开。”

    阎文昌:“大帅放心,明晚之前,不,天亮之前,末将一定给大帅个交代。”

    萧衍点点头,心思急转,“唐将军,你速带三千轻骑赶往宣威县…”说到这,她顿了顿。

    唐归舟:“支援郑将军吗?”

    萧衍沉吟片刻,轻点了下头,“另外,把宣威县令和何树才的尸首给我完整的带回来。”

    唐归舟肃颜抱拳:“末将领命。”

    他们两人各自领了令,分头行动。

    最后,今日自己出营不过是临时起意,却还能被刺客寻得踪迹,这说明自己身边一定有对方的耳目。自己走出帐,刻意交代闻长青不用派亲兵跟随,果然引得对方上了钩。

    虽说是将计就计布的局,但对方煞费苦心,也不能让这番心思付诸东流,“闻长青,外面的人卸掉甲胄和中衣。告诉他们,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凡有价值便可添衣加食。”

    闻长青毕竟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受的教育便是仁义礼智信,萧衍这般手段不可谓不严酷,他略微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但迫于身份地位,还是一声不吭地领命退了出去。

    梁烨:“大帅您呢?”

    萧衍眼神一冷,“我进趟城。”

    萧衍心想,如果自己所料没错,那么现在自己即使进城,也依旧会毫无所获。所以在固宁巷外几条街,看到前方火光冲天的时候,萧衍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惊愕,只是失望,愤怒裹挟而成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几乎浑噩的走到何树才的私宅外面,潜火队的人甚至都已经打算收队了,萧衍抓住一名兵士问道:“什么原因?”

    筋疲力竭的兵士并不认识萧衍,烦躁地一把推开,“什么什么原因?”

    萧衍指着一滩黑灰废墟,“我问你,这火是怎么起的?”

    那兵士将萧衍上下打量了一番,此时萧衍并未着甲,一身玄衣,气度不俗,“说是主家死了,家里奴仆盗了财物之后,放火毁尸灭迹。”

    旁边有围观的百姓议论道:“报官啊,真是世风日下。”

    一个身穿大褂书生模样的人说道:“民不举官不究,主家都死绝了,谁来报官?”

    萧衍内心都几乎忍不住要为对方拍手叫好了,简直天衣无缝。

    真真地好一招毁尸灭迹。

    知道何树才与父亲的死有关后,萧衍也大致猜出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想必就是何树才。本想就着何树才这根藤摸出瓜,却没想到棋差一招,反被人将这条线索连根斩断。

    萧衍闭了闭眼,拢了拢心神,强自镇定地打算打马回营。

    一直跟在萧衍身后的梁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帅…”

    萧衍转过头,神情木然。

    梁烨斟酌着开口,“大帅,您…不去见见程元帅吗?”程松衡曾是南方统帅,南疆夷民的鬼见愁,虽然后面卸任回京,但梁烨几乎是程松衡养大的,所以他一直没有改口,曾也为此受过程松衡不少斥责,但他依旧我行我素。

    萧衍低声回道:“今日太晚了,替我向程伯父致歉,我改日再去拜访。”

    萧衍翻身上马,正欲离开之际,梁烨思索再三再次开口道:“大帅,程元帅说他在大帅府等您。”

    萧衍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丢下一句:“我知道了。”掉转马头朝大帅府而去。

    营里此时风声鹤唳,就连一些素日活泼的将士都不敢嬉笑,几乎一片肃穆。

    也就只有陆二心大,从伙房讨了点吃食,在帐里大快朵颐,抚慰自己今天没有吃到烤鱼,还备受惊吓的心。

    雁西即便是在萧衍面前,都不是个话多的人,在旁人面前,自己不说,被人误认为哑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偏偏陆二有张闲不住的嘴,嘴里吃食还没咽下去呢,含糊着就说:“你说这天底下谁这么有胆量 ,敢刺杀大帅啊?”

    雁西从萧衍那里接过幼狼之后,便在自己帐里给它临时搭了个窝,此刻正心不在焉地蹲在幼狼的窝前,给它喂食。用了个无声的背影回答陆二。

    陆二将面饼艰难地吞了下去,偏过脑袋看到幼狼舔舐着碗里的羊奶,“我跟你说,狼这种动物,我熟。你别看它现在温顺的跟狗一样,等到长大了,有的是架和你打。”

    陆二又撕开一张面饼,“你说大帅费这么大力气,就为抓一个奸细,会不会太狠了点?”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雁西蓦地回过头来,目露凶光,陆二心里一震,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得一顿。

    雁西:“对方都要取你性命了,你跟敌人讲仁慈?”说完又背过身去,低下声来,“况且,她不会真正伤害他们的。”

    陆二也不知听没听到后面那句话,只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有点早慧,缓过神来愣愣地点了点头赞同道:“那倒也是。”

    安静了没片刻,陆二咕嘟咕嘟灌了一大碗羊杂汤,脑袋又活泛起来,而且记吃不记打的再次戳中雁西的肺管子,“诶,雁西,你不会是喜欢我们大帅吧?”这小子,一点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还在为自己的发现沾沾自喜。

    雁西冲过来,一把打掉陆二手中的碗,涨红着脸,吐不出半个字。

    陆二笑了笑,也不生气,弯腰捡起碗,“喜欢就喜欢呗,说你你还生气,大帅这样的相貌和才能,放在我们村,门槛都被踏平了,”又擦了擦碗底沾染上的灰尘,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若是大帅能看上我,嗨,还没睡呢做上梦了,嘿嘿…”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转身收拾好东西,瞥了一眼雁西纹丝未动的那一份,准备送还给伙房,临出门的当口,还嘟囔了一句:“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还喜欢大帅呢…”

    雁西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内心对自己几乎是嫌弃的。

    内心深处的隐秘被陆二说破的那一霎那,他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这份感情在自己心里原来这么的难以启齿,心里一直以来的不配感瞬间决堤,周遭都变成了毫无遮挡的冰天雪地,让他从头发丝冷到了脚趾头。

    萧衍没想到程松衡居然真的已经在大帅府等着自己了。程松衡其实在凉州城内,大帅府的后街另外置了一间宅子,但是日间无事时时常会来大帅府,萧风潜往日的书房坐一坐。

    萧衍一直知道这回事,并没有多过问。

    萧衍到书房的时候,程松衡正看着墙上一幅画出神,画中的女子站在一棵山桃树下,笑得春暖花开,那是萧衍母亲的画像。

    萧衍:“程伯父…”

    程松衡回过头,只淡淡地望了一眼萧衍,便行到案后坐下继续写折子,“过来,给我研墨。”

    萧衍一面记挂着营里的情况,一面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梁烨煞有介事地把自己喊过来,只为给程松衡研墨?心里不禁冒出三分疑虑,两分火气。

    即便如此,萧衍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依言行事。

    直至三炷香尽,程松衡才搁笔,“你知道,你的父亲和母亲是如何相遇的吗?”

    萧衍心里疑窦更深,愈发不知道程松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未曾听父亲提起过…”至于母亲,从她懂事起,她便一直隐居灵泉寺,至今不愿见萧衍一面,更遑论说起过去。

    程松衡:“少时我们结伴游历江湖,行到江南湖州停弦渡时,看到一名女子被一个泼皮欺负,你父亲二话没说上去就把那个泼皮揍得鼻青脸肿,”说到这里,程松衡轻轻笑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后来才知道,当地有一伙山匪地痞经常劫掳过路的单身女子,女子过后不是失踪就是死亡,可当地官府被贿以重利,包庇不作为,当地百姓家中有女者人人自危。而那女子是以身为饵,想找出这伙山匪的窝点,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这一切都被你父亲给搅了。”

    程松衡望了一眼萧衍,不曾知道父亲还有这样生动的过去,萧衍此时的神情有些入迷,“那个女子便是你的母亲,她是一名真正的游侠。”

    萧衍:“您认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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