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

    姜映初自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年便同兄长学习拳脚,是以方才察觉到危险时她便凭本能反击,但未曾想对方的动作如此迅速,被制住的力道加紧了不说,匕首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姑娘!”银烛一声惊呼,不假思索便要往这边冲。

    贺兰隅偏头扫过不远处惊慌失措的丫鬟,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想救她的话,我劝你最好别动。”

    说罢,手上的匕首又朝姜映初的脖子贴近了半寸。

    银烛当即被吓得僵在了原地,接收到自家姑娘的眼神示意,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在贺兰隅的注视下举起手蹲了下来。

    “夫君,你这是作何?”

    生死关头,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蓦地在青庐内响起,银烛双眼大睁,看疯子似地看向自家姑娘。

    空气突然死一般沉寂。

    贺兰隅一怔,方才还被姜映初在心底夸过好看的眉瞬间皱起来,似是从昏睡中醒过神来,直到此刻才将这青庐内的陈设打量了一遭。

    “姜映初?”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久睡的沙哑,简单的三个字充满不确定。

    “小女确实姓姜名映初,难不成和贺兰公子有婚约的另有旁人?”

    姜映初壮着胆子往后靠了靠,微微仰头与身后的人对视,一双本应充满恐惧的眼里此刻带着势均力敌的探究。

    贺兰隅的视线猝不及防与这双清泉般的眸子相撞,直至此刻,姜映初终于看清了自己刚嫁的人眼底是多么深不可测。

    “如今是几月几?”贺兰隅答非所问。

    “三月初九,圣上亲定的婚期,迎亲拜堂一应吉礼都已完成,想来贺兰丞相应当不会不认我这个刚过门孙媳,所以贺兰公子这番举动,是不满意圣上安排的婚事吗?”

    这种时候搬出丞相和圣上来自救,这女子倒比自己预想中的聪明。贺兰隅目光微动,握着匕首的手从她颈上移开。

    察觉到身后之人松开了对自己的禁锢 ,姜映初第一时间起身,扶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银烛,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贺兰隅面无表情地盯了主仆二人一会儿,就这么身着中衣,在二人戒备的目光中走出了青庐。

    /

    直至贺兰隅的身影消失不见,姜映初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方才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实则掌心的肉早已被指甲掐出了痕迹。

    小院另一侧的书房灯火通明,两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垂首立在桌前,眉眼恹恹地准备挨训。

    “那谁知道您一醒来就把刀往人家脖子上横啊?”听风试图挣扎一下,被一旁的听雨拉衣袖制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刻的公子满脸阴沉,显然是不悦至极,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低头受罚,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公子的霉头。

    贺兰隅看了看眼前的两名下属,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次任务是截下从江南运往京城的一批金银珠宝,这些珍宝皆是一个名叫周琼的节度使在江南各地搜刮而来的。这周琼表面上是淮扬节度使,实则是贺兰丞相在江南的心腹助手,就连这次运送到京城的珍宝,也是贺兰丞相将要献给当今圣上的生辰礼。

    名为珍宝,实则是江南百姓的民脂民膏。明月楼此次行动,一为替天行道,二则是要除掉周琼,斩断丞相贺兰渚在江南的这一得力臂膀。但贺兰隅登上货船时,却中了御林军的埋伏,幸亏他反应及时,及时给楼中掌司发布支援信号,这才使得任务顺利完成。

    任务完成了,钱财也得手了,但明月楼上下却笼罩着阴云。

    原因无他,这次楼主受埋伏中伤,无疑说明楼中出了埋伏,这一事实远比任务失败还要让人不寒而栗。因为任何熟知楼主脾性的人都知道,明月楼绝不会让叛徒重见天日。

    “公子,您的伤如何了,可要请医使过来看看?”

    听雨看着身着单衣面色苍白的贺兰隅,不敢自作主张离开原地去给公子拿衣服,只能关切地询问一下他的伤势。

    当日掌司带人赶到的时候,公子已经在水里潜伏了两个多时辰,当时情况危急,数百名御林军围着他一人绞杀,公子凭着过人的功夫杀开一道口子潜入水中逃生。但因对方埋伏精密,公子胸口还是中了一箭,若非掌司大人赶到及时,恐怕不就便要因失血过多身亡。

    听风听雨想想就后怕,毕竟公子于整个明月楼来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谁也无法想象明月楼失去了他要面临什么后果。

    “不必了,叛徒还未找到,医使不宜与贺兰府有过多往来。”贺兰隅冷静地拒绝了听雨的建议。

    听雨一阵心酸,公子重伤被救回来时昏迷不醒,掌司大人原本是建议他在楼中养伤的,但老夫人严令禁止公子留在楼中,只因婚期将至,公子在贺兰府的身份决不能暴露。

    于是才有了贺兰五公子病重昏迷,大婚之日不良于心要靠新妇冲喜的说法。

    这老夫人并非指贺兰丞相的嫡妻崔氏,而是指世人眼里寓居寺庙带发修行多年的刘姨娘,明月楼只认这一个老夫人,贺兰隅也只认这一个祖母。

    这边听雨在心疼自家主子重伤还得被祖母赶回来成婚,那边听风所思所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件事。

    “公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您好歹得跟少夫人道个歉吧?”听风不怕死地继续建议。

    贺兰隅顿觉太阳穴跳得更厉害。这门亲事本就是被宫中强加在他身上的,圣旨下达之初,祖母曾打算命人制造意外除掉姜映初,被贺兰隅坚定拒绝。他确实背负着不容拒绝的使命,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姜映初是无辜的,她不应该因为他被牵连。

    强压下心头的烦躁,贺兰隅破天荒地看向下属,开口问道:“那你说,该怎么道歉?”

    /

    青庐内,被贺兰隅方才那么一吓,姜映初原本对这门亲事随遇而安的态度被打破。

    贺兰隅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病弱体虚毫无杀伤力,相反,从方才他下意识的自卫动作来看,他极有可能是个经年累月的习武之人。

    这可比嫁给个病秧子要糟糕得多。

    “姑娘,咱要不要给老爷和公子传信啊,这新姑爷也太可怕了!”丫鬟银烛心有戚戚,回忆起方才那心惊肉跳的一幕,第一反应是要向姜府求助。

    姜映初抬眸,冷静分析道:“姜府若与贺兰家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贺兰隅方才那下应当是习武之人下意识的动作,圣上亲拟的婚约,他还不至于要取我性命。”

    “可外界不是传言五公子久卧病榻吗?”

    姜映初盯着摇曳的烛火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世家大族里多的是旁人不知道的辛密,贺兰隅出身庶支,能够在这一大家子里安稳存活,恐怕绝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病弱可欺。”

    主仆二人正对着贺兰隅展开分析,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恭敬的请安,听风手里提着一个雕花食盒,立在青庐外规矩传话:“少夫人,卑职奉公子之命来给少夫人送些吃食。”

    提到吃食,姜映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赶路加成婚,已经大半日没有进食,原先还准备睡前吃点糕点垫一垫,可贺兰隅醒来那一处直接给她吓饱了。

    姜映初递给银烛一个眼神,银烛会意,走到青庐外将人带了进来。

    听风身着贺兰府侍卫统一的墨色青领袍,一张娃娃脸上此刻堆满了笑,见到姜映初连忙行礼:“卑职看这青庐内灯火未熄,想来少夫人应当还没睡,这大婚的礼节繁琐累人,少夫人想必早就饿了。”

    听风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上,姜映初扫了一眼,笑着看向他:“谁知道你们公子有没有在这饭菜里下毒?”

    这话姜映初是笑着说的,却把听风惊的一哆嗦,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公子绝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其实卑职这趟来也是要替公子解释一番,方才在青庐内公子的反应纯粹是因为习武之人习惯时时防备,绝无冒犯少夫人的意思!”

    听风说的真挚恳切,姜映初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态度不置可否。

    这下听风更急了:“少夫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公子自幼父母双亡,亲祖母又不在身边,要想在贺兰府这等深宅大院里存活实属不易,若少夫人今后察觉公子和外界传言有所不同,还请少夫人多加体谅。”

    姜映初很想在心底翻个白眼,洞房花烛夜,你这是替你家公子来卖惨来了是吧?

    “少夫人您放心,属下给您担保,您以后在这幽兰居绝对不会再出现安全问题。”

    姜映初好笑道:“那要是这危险来自你家公子,你的担保还作数吗?”

    “这......”听风嗫嚅片刻,继续打圆场:“公子说他今晚暂居书房,夫人自可安心入睡。况且......况且公子真的不是有意的。”

    听风见姜映初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抬头揩了揩额上细汗,将食盒的最后一层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银质雕花匕首,护套上的金丝凤凰浴火展翅,栩栩如生。

    “少夫人,不管怎么说,是公子今晚有错,公子说这把匕首就当是给您的赔罪礼。”

    听到此处,姜映初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抬手接过,稍一用力将剑刃从护套中抽出,泛着寒光的冷刃让一旁的银烛倒吸一口凉气。

    姜映初把玩着刀柄,借着青庐内高燃的烛火细细打量这份“赔罪礼”。修习了多年拳脚功夫,她只需一眼便能判断出这把匕首的做工绝对属于上乘,柄身以纯银打造,即便是拿出去卖也能换个好价钱。

    听风见这位新过门的女主人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正要欣喜,便听姜映初开口道:“行,东西我收了,至于道歉,还请你转告你家公子,这种事还是让本人亲自来显得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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