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入处的阴兵笑着跟林霁打了个招呼，从桌下拿出了一面直径近一米的大镜子，立在桌上，潇洒地朝夏野挥挥手：“姑娘，手机给你，你坐到对面来。”
夏野狐疑地看了林霁一眼，乖乖把手机交给了对面的阴兵，在桌前坐下。
镜面上划过水一样的波纹，映出了夏野的脸，接着传出一个机械女声：“面容已录入，请填写身份信息。”
阴兵递过来一张浅灰色的纸，上面罗列了姓名、年龄、当前工作等一系列问题。
夏野有些傻：“这、这是在做什么？”
林霁笑了笑：“地府版身份证，惊不惊喜？”
夏野一边填着信息。一边问：“弄这个有什么用？”
林霁靠在桌子上，挑了挑眉：“当然是为了方便管理。现在地府也算有了常驻人员，而且以后人还会越来越多。在职人员需要发工资，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无职人员则需要早日安排转世投胎。而在职人员里，有些还要在地府和人间两面跑，有些则需要时不时出门考察。这么麻烦，我们总得有个数。”
夏野填完了表格，阴兵正好也下好了应用，把手机递还给了她。
她低头去看。
手机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应用图标，点开来，简介的黑白页面映入眼帘。
【地府专用APP】
姓名：夏野
身份：首席设计师（已实名）
单位：地府公司文化创意处
底下还有三个分区，分别是【今日地府】【任务列表】和【位置查掠】
夏野点了点【位置查掠】，页面变成了一张地图，浅蓝色的信号波从她在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又反弹回来，一个信息框跳了出来：【您正处于安全状态】
她不解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林霁正色道：“每一位地府员工都是地府的宝贵人员财产，我们是为了保证大家的鬼身安全才专门设计了这个功能。”
知道她不想说实话，夏野懒得搭理她，扭头走了。
虽然现在能和林霁简单聊聊天，但夏野到底还是心有芥蒂。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便又会忍不住问一些伤人的话题，只好装作被胡扯的答案气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林霁挠了挠下巴，转回去问那几个阴兵：“我让你们鬼使给我找的人怎么样了？”
那阴兵咂了咂嘴：“陛下，这才三天！您要的人可不那么好挑，两位无常大人这两天都快把头发愁白了。”
林霁哼笑一声：“拉倒吧，白无常的头发本来就是白的！”
正当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霁拨了拨头发，按下通话键：“喂？您老人家又有什么指示啊？”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小姑奶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霁眨眨眼，突然想起了那件被她扔到脑后的大事：“哎哟，我给忘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
许鹤卿：“我在家，你回来吧。”
林霁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她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阴兵，疑惑道：“你们挤眉弄眼地这是干什么呢？”
阴兵脸上一僵，正要开口狡辩，林霁早已架起阴风，风风火火地走了。
阴兵嘿嘿笑着碰了碰同伴：“我就说吧！咱们小陛下和灶神大人啊，绝对有一腿！”
同伴冷笑一声：“下回你当着这两位的面儿说，我看小陛下能把你的腿打折。”
阴兵翻了个白眼：“你这鬼真没意思！一点都不懂得磕CP的快乐。”
同伴反唇相讥：“就你懂！这对早晚把你腿磕青！”
“要你管？！切！”
另一头，林霁抱着一个制式古怪的盒子爬到三楼，正费力地倒腾手准备从口袋里拿钥匙，门忽然开了。
许鹤卿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盒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林霁甩了甩胳膊，长出一口气：“好累啊。”
许鹤卿清淡的视线扫过她：“怎么不敲门？”
林霁刚走进家门，听了这话眨眨眼睛，低头刻意避开他的眼睛：“忘了而已。”她指了指盒子，催促说：“功德匣也给你拿过来了，整整五千万功德，一点不少！你赶紧拿着去天庭赴宴吧。”
许鹤卿伸指在木盒上敲了敲，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很想我走？”
换鞋的林霁动作一僵，睁大了眼睛：“我是那种人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许鹤卿和善地笑了笑：“哦，那就是在躲着我了？”
“谁躲你了？”林霁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是地府有事！再说了……”
她飞快地瞥了许鹤卿一眼，踏上两只拖鞋就要跑。
许鹤卿的手微微一顿，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细边银丝眼镜，镜片后面含笑的目光一晃而过。
他伸手拉住林霁的手臂，叹了口气：“先去洗手。饭已经做好了，在桌子上，记得要吃。”
“知道啦！”林霁拖着声音回答，无奈地说，“我又不是个孩子了，你怎么老觉得我会忘记吃饭啊。”
许鹤卿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也不恼，笑道：“因为我是灶神？地府的事我帮不了你，叮嘱饮食这种本职总要做到。”
他侧开身子要往餐厅走去，却突然被林霁一把拉住。
“你、你……”林霁脸色爆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许鹤卿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好整以暇地停下脚步，从容又疑惑地问道：“嗯？怎么了？”
林霁颤着手指轻轻拉开他的衣领，微凉的指尖落在侧颈上，她喉口微微有些发紧：“你这、伤……怎么还在？”
许鹤卿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攥住了林霁的手腕，低笑一声：“不想消，就一直带着了。”
林霁被迫按着那青紫的牙印。透过薄薄的皮肤，她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脉搏的速度，跟她心口的一样，越来越快。
林霁缓缓屏住了呼吸，她没有抽出手来，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往后靠。门厅柜坚硬的侧边硌在腰上，她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咬下的那个牙印，吐出一口气。
她迎上许鹤卿含笑的双眼，笑了一声：“那到了宴会上，旁人问起来，你怎么答？”
许鹤卿温和地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上前一步把林霁彻底圈在了怀里，右手松开手腕，转而覆在了林霁的手背上。
他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林霁眼珠微微一转，指尖溢出一点鬼力，覆在他的伤处。
她露出几分羞涩：“我希望你消掉这个印记，什么都不说。”
许鹤卿气极反笑，转手在她腮边拧了一把，嫌弃道：“小没良心的。”
这就算放过了她。
林霁收了手，顺便扯住那一点鬼力收回掌心。目光扫过许鹤卿的脖颈时却又是一愣：“诶，你的伤呢？”
她凑上去想要看个清楚，许鹤卿下意识地抬手扶住她。
林霁扯着他的领子仔细瞧了一眼，有些怔：“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领口遮住的牙印早已不见，光滑白皙的皮肤之下甚至能看见浅青色的皮肤。
她百思不得其解，蔫着手指怔怔往屋里走去。
许鹤卿垂眸看了她一眼，取过了林霁带来的木盒子，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记得吃饭。”
林霁随口答应下来：“好的好的。一路平安啊。”
许鹤卿摇了摇头，掐指驾云而去。
没想出结果来，林霁也无心吃饭。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阳台上，对着花架上那棵枯死的茉莉发呆。
“按初代冥王的笔记来说，天地诞生后，分为阴阳二力，阴阳交织生成大化千流。其中阳力性温，在人间膨胀，衍生出灵力滋养万物。神仙借助灵力脱出凡尘，于是有了天庭。”
“阴力是毁灭之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阳力创造了人间后，阴力肆虐。为了遏制阴力，初代冥王以斧头劈开了人间之下，于是有了地府。鬼力则是阴力的衍生物，为地府鬼怪所有，向来只用于杀虐。”
她放出一缕黑色的鬼力，自言自语道：“所以我的鬼力，为什么能治疗许鹤卿的伤？”
林霁犹豫了一下，她看了那棵茉莉一眼，抽出一丝鬼力，试探着触碰到了它的根茎。
一瞬间，茉莉颤抖着枝叶，化成了飞灰。
“果然。”林霁失落地放下手，“许鹤卿那大概只是个意外吧……”
毕竟是千年来三界唯一的灵气化身，大概是实力强横，所以能够反弹伤害？
她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却突然“滴滴滴”响了起来。
林霁划开屏幕，低头扫了一眼，目光忽然一定。
地府APP不知何时从黑白换成了红白色，她点开程序，只看见【阴气查探】那一栏上突然多了一个小红点。
这就代表着，她周身一公里以内，有没在地府登记过的鬼怪出现了。
林霁轻啧了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鬼力在她周身旋转，随着指决凛然一晃。
花盆里的枯灰被这阵风带得飞腾起来，落下时却不见了林霁的人影。
厚厚的枯灰落回了盆中，只是不知为何，盆中心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