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同样,你也是。

    乔以南在心里这样表达。

    这十年的错过存在遗憾,但因为你的出现,我才勇于去做出尝试。

    只是没想到,在过去忙碌寻觅的三千天里,我居然,也起到了一致的作用。

    路北倾。

    感谢你让我知道,那些日复一日的年岁里,我并不是一事无成。

    潜移默化当中,心的频率达到平衡。

    -

    两个人在走廊待到晚自习铃响。

    无论心情再怎样雀跃,该完成的事,一样都不会落下。

    进到教室,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靠窗角落里的男生女生,又回到那种仿佛隔着屏障的状态。

    但他们都清楚,不一样。

    像是她敞开心扉,他也没有隐忍。

    一切,似乎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旁边男生先进班军训,乔以南随后,彼此各自忙起自己的事。

    休假这段日子分发的卷子被人悄无声息帮忙规整成册放在一处,为了方便区分,还特地用彩色便利贴做了标记。

    边缘露出略显成熟的连笔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字迹。

    路北倾抿唇,眼神瞄到旁边。

    乔以南翻出快要做完的竞赛题继续,抽出练习本的同时碰到了桌洞边缘的便利贴,眼疾手快侧身才没掉到地上。

    可这样一来,让她顺势注意到了来自左侧的视线。

    然后发觉,过去的每一次察觉,其实都是他在看她的表现。

    细长的眉稍稍蹙起,心情怦然,却急需淡定。乔以南小声提醒:“学——习。”

    “哦。”路北倾看着她笑,老老实实翻书预习。

    就这样的乏味时间,好像也因此变得不再无聊,过得很快。

    乔以南认真做着题。数学竞赛这事起初只是任添的一个建议,觉得她合适,加上现代化测评期间也更加鼓励同学们参加各类活动拓展。乔以南以前觉得自己数学水平只能称之为普通,又担心因为考试落下课程,所以没尝试过,现在能再有一次这样求之不得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不过竞赛和高考题型没什么关联,课外内容要比课本高出更大一层深度,相当于学一门新内容,但在乔以南看来好歹是接触了多年的学科,入门怎么说也要比重新复习近十年没学过的高中其他课程轻松一些。

    “沙——沙沙——”

    乔以南正思考着一道选择题的解题方法,安静了几个礼拜无人光临的教室一角,又在今天重新有了动静。

    旁边翻书的声音“沙沙”不绝,颇有种“一目十行”的了然架势。

    为了高三的总复习,新课知识基本上会在高二讲授完毕,因此每一天都很充实,落下一天就会落下很多。

    而路北倾休了整整三周。

    紧锣密鼓排满的基础知识和训练,可想而知他学习文化课的时间,屈指可数。

    手下这道题格外繁琐,仅靠几笔几划不足以得出算出答案,乔以南往桌洞里伸手翻草稿纸演算,摞在上方的笔记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乔以南手一停,眼神偷往旁边瞄。男生结合着课本和教辅一起,某刻似乎遇到难处,转笔的动作倏地凌乱,眉头浅浅皱起,是他思考问题的表现。

    记忆瞬间飘回这年今日,不过是上一次。

    “铃——”晚自习下课铃适时响起。

    乔以南碰到那本笔记,最后也没移开,连带着草稿纸一起拿了出来。

    路北倾合上书。这段日子净眺望远处,突然来几十分钟在白炽灯下看书的时间,眼睛多少有点不适,他揉了揉眼中,旁边顺着响起道声音。

    乔以南假装随口一说,实则思考了很久,把那本笔记捏在手里:“你……都理解吗?”

    -

    课间喧闹的教室,没人会上心某个角落正在发生的事。

    就像那个照旧平淡的晚自习课间,两个彼此间不善言谈的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乔以南早做完了作业,坐在座位上温习预习功课,没像这次一样明显写着成册的竞赛考题。

    不过旁边男生倒是照旧如现在一样一目十行翻页,看似效率很高。

    唯独。

    乔以南用“看似”形容的原因,体现在第一节下课的课间。

    铃声打响,她没有起身,继续坐在座位上看书,而是旁边男生先站了起来,椅子后挪的声音擦过地面,发出短促的一声“呲——”。

    声音不大,但这对会多关注旁边一点的乔以南而言,却是不小的一声。

    暗恋的少女心作祟,会在男生经过旁边或绕过身后时,不禁乱了动作,只能等人走后再进行。

    乔以南数着拍子,从路北倾起身到不管绕到哪处,经过她旁边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秒——

    男生却偏不如她的愿。可仿佛又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如另一个愿一般,停在了她的旁边。

    ?

    乔以南尽量让旁人看不出自己的紧张,实际上捏紧书角发白的指尖,一直往左下桌角偷瞄停在自己椅子旁边黑色运动鞋的视线,已经分外明显。她猜测他只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很快就会走开。

    但很不巧。

    这一次,她又猜错了。

    “你……没报竞赛吗?”男生不仅没有走开,反而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路北倾似乎仔细看过她在做什么,但只是盯着她在进行的内容,才疑惑着开了口。

    “啊……是。”乔以南略显局促翻弄起桌上的笔记本。

    转学来川禾的决定做的突然,乔光永专注办理手续,陶敏置办一家的行李,奶奶的关注点又只围绕着弟弟。

    可是没人思考过,一个即将升入高中最重要一年的学生匆匆办理转学,会对她的学习和状态,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们只觉得乔以南的成绩还不错,到哪里应该都不会太差,可只有乔以南自己知道,她从来不是天赋型选手,背的滚瓜烂熟的公式课文,她也需要学到很晚。

    而本宁到川禾,将近3000公里的距离,陌生的城市,不同的气温环境,南北差异下教学模式的不同,这些都是存在的问题。

    乔以南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跟上新学校的课程,又因为气候和身体状态的不适,很怕自己会落下内容,后来第一次月考,也证实了她的担忧。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于是就有了她心情沮丧跑到操场、碰巧被路过的路北倾注意递上耳机那一幕。

    悦耳的音乐,短暂的放空,得以适当释放的情绪。

    乔以南没有单凭一次成绩一蹶不振。当天晚上,她仔细分析了自己学习中的优劣势,并应对其整理出了一套新的学习方法,加上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加持,时记时新,常做巩固,明显有了一些进步。

    “为什么?”话题并没有结束,路北倾有种刨根问底的架势,又问。

    温吞的性格使然,乔以南不敢尝试,总想着保守应对:“我想,先把知识点巩固好。”

    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不如先一次只做一件事。

    做眼前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件。

    而对高中生来说,高考,无论放在眼前还是现在,都至关重要。

    搭配上月考卷子,乔以南把这个月的新内容在月底进行了一轮统一的巩固复习,就是单靠肉眼看,似乎还差点什么,没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这个回答之后,男生没有再问,语气回到肯定句式。

    椅腿旁边的鞋尖方位转了个弯,人大概是准备回座位了。

    乔以南跳动不已的心脏得空喘息,可又在下一刻重新提起。

    黑色运动鞋鞋尖原路折回,男生转回身,这次还带来了数学书和撩在桌角空白的月考卷子,刚他一直在看的。

    ???

    她正疑惑着,又听到了男生接下来的话:“那能……顺带教一下我吗?”

    -

    这便是乔以南的顺时针记忆里,路北倾第一次的询问。

    现在重新复盘,反向推导,要更合乎情理。

    毕竟从17岁到27岁的乔以南,也经历了这样的过渡时期。

    从彷徨的少年,成长为更加稳重的青年。

    包括她以前对路北倾为什么会问她没报名竞赛这件事存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现在也都有了依据。

    抛向相反方向的时空,正在一点点,趋于重合。

    似乎怕她不同意,路北倾说完之后,还特别补充了原因,仿佛没经过深思熟虑,却处处回答的无懈可击:“我落下了课,单看书不太理解。”

    乔以南呆住,抬头看他。

    后者接着说,小心翼翼把控着每个字的分寸,可字里行间又好像透露着,想要征得她同意的表现:“可以吗?”

    后面这个念头,乔以南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补过了头,可难得的相处时间,她一点都不想错过。何况老师不是说过,学习是件互帮互助的事,不要觉得给同学讲题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再讲一遍的同时,更能巩固知识点。

    问话静了几秒,也没有得到回应。

    男生没有强求,没落在桌上的卷子一直紧握在手悬空着,轻抿了下唇准备收回:“嗯……抱歉,不勉强,我……”

    “可以,”乔以南伸手,到他拿卷子的手的位置,“给我吧。”

    她一定是又想多了。

    不然怎么可能有一种,只是因为她这一句话的错觉,男生脸上一整晚的失落神情,有一瞬间,消散片刻。

    路北倾嘴角动了动,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看不太出收敛的勾起弧度。

    不过乔以南没注意到。她拿笔准备讲解,还没开始,就碰上了新的问题。

    不能让路北倾一直躬身站着,坐回原位又太远。

    这个时候,角落鲜少有人通过的过道,派上了它最大的用场。

    乔以南指指桌旁左边的过道,提出建议:“你要不,把椅子搬过来?”

    -

    十分平常的对话,包括简单的举动,也是恰到好处的距离。

    路北倾手不上桌,安静听着讲解,乔以南也不会做太多多余的动作,讲授的方法更是逐渐熟练。

    所以谁都不会想到。

    合理提出的学习帮助,好心建议的舒适位置,会成为推动他们分开、最关键的导火索。

    -

    以前乔以南只当路北倾真的是因为落下了课理解不全,现在再搭配上自己的经历,说不定也会有十年没学忘得差不多了的原因。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有了前车之鉴,就不能当无事发生,总得做点什么提防。再在现代化达标这个风口浪尖上坐在一起讲题是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但谁叫她乔某人忘事慢记忆力一流还善解人意呢,早就备好了计划TWO。

    乔以南说完那句“能理解吗”,准备在路北倾再次说出那句“因为休假不太懂”时,给他递上这段日子节节课跟抄的板书,老师专注于讲的科目,她就先记下重点,晚自习再抽空整理成一眼能理解的格式。

    恍然三个月间,竟也慢慢有了半个笔记本的成果。

    听她说了话,路北倾伸了一半的懒腰卡在这个环节,为了先回答她的问题。

    男生嘴唇有了动作,乔以南装无所谓、也把笔记本递了出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不同声音,连文字也并不相同:

    “给……”

    “——差不多吧。”

    乔以南停下手:“你、能理解?”

    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可那个时候,是他亲口说的。

    为什么?

    难不成真是回到过去忘了十年前的知识,难以启齿却又想学会,才随便找的理由?

    至少目前为止,乔以南只能推算出这样的结论。

    “嗯,百分之八十左右,”路北倾保守估算,“一会儿做做卷子试试,能活用上知识点就没问题。”

    ?这跟之前的回答简直判若两人啊!

    不科学啊,难道智力和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真是随着年龄增加依次递减的?

    等下,她都回到过去了,还有什么验证科学与不科学的必要吗!

    ……

    乔以南又结合起她自己。

    别说别人,她自己的变化都这么大,十年过去,有变化也很正常。

    可乔以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具体哪儿又说不清楚。

    不过既然路北倾能理解……那她做的这本笔记也就没什么用了吧?

    乔以南准备不动声色抽回伸出来的手,然而迟了一步,路北倾在上一句说完的时候,就提前注意到了那本深蓝色的笔记上,封皮简约,不像女孩子会用的样式。

    于是下一句就接上:“嗯?那是要给我的——”

    吗?

    ?

    乔以南在被彻底发现之前“啾”一下快出虚影地立马抽回,奈何手速还是不够,败给了未来飞行员的敏锐。

    路北倾单用左手也拽到了笔记:“这什么……”

    乔以南拦着不让他抢:“没什么——”

    路北倾用的单手,乔以南两只手,和他僵持不下。

    前者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没什么”还这么用力去抢,怎么可能是“没什么”。

    乔以南捏着笔记往后挪,距离凑近的木质桌椅和用力产生的惯性,一旦他俩谁不小心松开了手,另一方绝对会摔倒在地,而路北倾有墙角靠,乔以南的位置要更危险。

    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路北倾一着急,心生一计,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假装在抢夺过程中撞到,疼的“嘶”了一声。

    这招果然有用。

    乔以南握住的动作立马分散,空开手生怕真撞痛了他。

    小计谋得逞,拿到东西,路北倾疼痛皱起的脸狡黠笑起,不清楚是因为顺利拿到,还是变相得到了关心。

    “哈?你诈我啊?”乔以南有点小气,更多是秘密即将被发现的窘态,小动作想捏住路北倾受伤的手臂让他吃吃苦,最后却也没狠下心,愤愤抓了两把空气。

    算了,准都准备了,被知道就被知道呗,原本也打算给。

    路北倾拿稳笔记,边翻开边问:“这是……”

    嗯?

    问题从他开始,亦由他结束。

    翻开笔记的第一页,标注了时间日期的第一行,往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科笔记,每天不重复。

    日期从3月7号开始,他参加集训证实休假的第一个工作日。

    到3月25日,休假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不间断的,记下了这段日子每天学到的新内容和知识点。

    路北倾差点忘了呼吸。

    在他不在学校的这段日子里,甚至能数出联络的日子,他以为只有自己在闲暇时刻,做着名叫想念的幻想。

    却不曾想到。

    他想念的那个人,其实早就在以她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心意了。

    “就、普通笔记,”乔以南眼神躲闪,可说完不好意思的还是她自己,又伸出自己跃跃欲试的手,“既然你都会了,应该不需要了吧,要不就还——”

    可惜在几乎要碰到的瞬间,路北倾把笔记抱到了怀里。

    乔以南手差点擦过他校服上的校徽:“!”

    “哎,干嘛,我可没说不需要,给我就不能反悔了,”路北倾把笔记护好,看得出他格外珍视,“况且这是你专门给我的,草稿纸写的小纸条我都还留着……”

    这个的程度还不得定制个框裱起来。

    嗯。路北倾决定。

    回家就下单。

    ……

    乔以南耳后一阵红,可看路北倾小狗护食的样儿,忍不住一阵失笑:“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路北倾把笔记收好,抬手碰上乔以南伸过来的手,起手动让她移到一边的作用。

    他的手背,轻触到了她的掌心。

    清凉,柔软。

    而男生的手,温暖,宽厚。

    “所以,拿回去?想都别——”

    “喂,老路!”走廊里突然阵阵杂乱的脚步。

    紧接着,唐明哲从前门站进来,朝着角落喊:“出来一下,曹主任找!”

    !

    乔以南后背几乎在刹那间出了一层薄汗,在最不容易出汗的温和三月。

    不对,等等,现在是……三月底了。

    想说的话被打断,但好在想表达的意思传达到了。路北倾回看门口,不明所以曹主任找他的原因,但总得先应下:“哦,知道——”

    相触的手即刻松了开。

    乔以南如触电一样抽回手背到身后,笔记也不想着抢了,还特地拉开距离往后退了一大步。

    ?

    如果说是单纯不喜欢肢体接触,可这反射弧好像太长了点。

    路北倾默默收回手,看着乔以南有些异常的举措,说不上自己在疑惑点什么,后者又给他让开了出去的位置,肩膀看不出抖动的频率。

    高中时代最后一次被叫到训导处的记忆,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被外校执勤老师抓包说距离不当。

    吃过一次亏,乔以南格外在意,飞速抽回手保持避免了距离。

    可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

    距离上一次路北倾离开的时间点,连一个月都不到了。

    只是另一层空间里的发展,因为人的不同,可能会导致各个故事的进展出现一定差异。

    乔以南目光跟随路北倾出去,心里翻江倒海,怎么样都不踏实。

    训导主任为什么要把路北倾单独叫出去?

    不会又是被叫到训导处批评、然后再碰上那个老师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所做的一次都没派上用场,甚至还加速了事态的发生?

    可要真是因为这个,为什么只叫了路北倾一个,却没有喊她呢?

    “不会又要一个人承担过去吧?”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乔以南根本无法踏实坐稳在座椅上,她起身,准备冲出去解释,就算能力微薄,她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

    不可以,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

    路北倾却意料之外地很快回了班,只是脸上的表情皱巴巴的,高兴不起来。

    乔以南着急问他情况:“怎么了?”

    是被教育了一通说禁止?可并没有听到曹主任在楼道外的嗓门。

    还是给了期限,让他回来等消息?

    又或者是现在要喊她出去,连带着她那份一起算了?

    哪个听上去都不太妙。

    所以,到底是……

    “曹主任……”路北倾丧气靠在门口。

    乔以南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随时可以——

    “让我准备明天升旗的演讲稿。”

    乔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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