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我没死成!

    我被宗黎明、凌霄、王跃飞合力救了。

    送别展柯宇之后,宗黎明和凌霄被王跃飞、饭团他们拉去机场的咖啡馆和谈。凌霄获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原谅了宗黎明和我。他们坐车返程的路上,远远望到我坐在栏杆上。

    宗黎明吓得魂飞魄散,火速命令司机停车,然后下车狂奔,希望能拉住我,但迟了一步,我跳了下去。他毫不犹豫地翻越栏杆跟着跳了下去,接着凌霄和王跃飞赶到,也跳了下去。

    他们都是游泳健将,很快在江里捞到了我,带着我游上岸。

    上岸后,宗黎明对我施救成功,于是,太遗憾了,我没死成。

    被救醒之后,宗黎明抱着我哭得不成人样。除了在影视剧里,我从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真人如此伤心,觉得特别抱歉,还在想,怎么搞的,他们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刚好遇上?我实在实在太不走运了!

    我这么不合时宜地想着,昏昏沉沉,安慰他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凌霄也哭了,抓着我的手一个劲骂我是猪,而且是世界顶级蠢猪;王跃飞眼圈通红,失魂落魄地盯着我;饭团怕我被晒得更惨,拿过江妍雅的太阳伞帮我撑着;江妍雅则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这姑娘真善良,我忽然开始喜欢她了!

    后来,宗黎明家的司机打电话喊来的120急救车到了,我被抬上了车。

    我自杀的时候,围观的人虽然少,但还是有好事者拍下了救人视频,还有人打了本地晚报的新闻热线。

    宗黎明他们回绝了找到学校的记者采访,什么都没对外说。记者从医生和目击者那里,拿到的都是二手资料,语焉不详,因此,连贺一鸣都不知道我寻短见获救的事。

    因为是未成年人,我自杀的事件被报道时隐去了所有关键信息,传上网的视频,我的脸也被打上了马赛克。新闻和视频以宗黎明、凌霄和王跃飞年少英勇、奋不顾身救人的宣传角度刊播在了H市的晚报和视频网站上。新闻非常简略,没有形成热点。

    关于我自杀的原因,医生和记者都揣摩为临近期末考,学习压力过大,不堪重负导致。

    怕刺激到我,爸爸妈妈三缄其口,没有问我为什么想不开。哥哥被瞒住了,这是我的要求,因为,我怕他获悉我自杀的消息后,回来守着我,放弃出国留学。

    哥哥差一点就回来了,他几次打我的手机不通,急得要疯掉,后来打给了妈妈。妈妈骗他,说我过敏严重到住院治疗,但已经快痊愈出院,才把他稳住。

    我接受了抗抑郁症的药物治疗,慢慢有了起色,不再成天半死不活。宗黎明他们经常来看我,讲各种笑话逗我开心,尽量不提展柯宇,偶尔说起,也以“他”代替。

    他们的细心,让我很感激。

    宗黎明总是单独来,带着诗集或者武侠小说,选一段读给我听,一待就是半天。

    有一天,他见我精神好多了,警告我不许再做傻事。

    “我当时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你下次再敢想不开,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让他找你哥哥报仇,杀到同归于尽!”宗黎明按着我的肩膀凶巴巴地威胁,一脸说到做到的表情。

    这人装得很凶,其实对我特别体贴。他的温柔超过了我的想象,甚至比贺一鸣还会照顾人。以前看他的样子既酷又拽,以为他是处处需要人捧着哄着的类型,哪知道如此表里不一。

    我笑了笑,答应了他。

    人在少年时,真的很奇怪,完全不知道生命的可贵,放弃生命只在一念间。那天,我只求摆脱自认为严重到不行的痛苦,所以一意孤行。我的救命恩人们,竟然也没觉得我这样不可理喻。

    凌霄他们认为我有权利痛苦,也有权利处置自己的生命,但是,我还是该坚强一点,因为,我毕竟还太年轻。

    “你至少等三四十岁的时候再思考是要死还是要活这种事,现在的话,什么都没经历过,人生贫瘠得像张白纸,画句号太早啦!”王跃飞像个哲学家一样开导我,一边吃一块他自己带来的凤梨酥。

    我才知道,王跃飞表面上跟谁都差不多友好,内里其实是他们小圈子的一员。至于为什么要隐瞒这层关系,王跃飞半真半假地解释,一则他喜欢打造“万人迷人设”,个人魅力需要让大家雨露均沾;二则是习惯了。那四个初中时都是“问题儿童”,他当时身为班长,为了貌似公正地偏袒他们,在学校必须装得跟他们不熟。到了高中,四个“问题儿童”有三个在他的眼皮下,只得继续保持“优良传统”。

    看得出来,王跃飞把宗黎明他们都当成弟弟。这人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江妍雅偶尔也会和凌霄、饭团、王跃飞一起来看我,表情总是显得很愧疚。我这会儿看她如同看所有招人喜欢的女孩子,见不得她难过,会尽力安慰她。她于是表情古怪地盯着我,大概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进了太多水,对情敌如此友好。

    哥哥学期结束、出国前回了趟家,我那时已经出院。期末考没能参加,等开学的时候需要参加补考,我于是抛弃杂念,每天勤奋学习。

    哥哥看到我的样子大吃了一惊,估计是因为我太瘦了。洗澡时我照过镜子,瘦到皮包骨头,难民一样。

    爸爸妈妈变得很奇怪,也许哥哥的强势逼得他们不得不让步,又也许考虑到他快出国,不想吵到翻脸,他们不再严加防范哥哥,似乎打定了主意,我和他之间的事,自己解决。

    于是,哥哥经常单独陪伴我。

    我的生命里,只有顺从和逃避两个词,顺从不了,就逃避,逃避不了,就顺从,当认命被哥哥封印了之后,我不太怕他了。既然逃避不了他,我便顺从了。

    我很安静地顺从了。

    我的语言功能似乎严重受损,每天都懒得说话,不温书不做卷子的时候,我就发呆。傍晚的时候,太阳快下去前,我喜欢早早洗完澡去露台上隔着落地玻璃遥望夕阳,一直等到满天都是星星了仍然不想走。我睡在躺椅上,哥哥在我身边,我不说话,他也跟着不说话。

    然后,等我沉沉睡去,哥哥抱我进房间,将我放到床上,再守我一会儿,才离开。

    有一晚在露台上,哥哥以为我睡着了,跪在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痛苦地说:“宝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这么爱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去做!”

    他轻轻吻我的眉毛和面颊,他的眼泪落到我的脸上。我不敢动,任他拥抱着亲吻着。

    后来,在他的怀抱里,我居然倦怠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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