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城

    这头付梦梨还在担心爹娘怎么还不回家。

    那头付顺安和梁桂芬正在山上开板栗,先用棍子撬,撬不开的板栗刺球就用脚踩着往两边搓开。

    两人上山后,见野板栗树上还有不少付梦梨没打落下来的板栗刺球,抄起树枝就是一顿打,打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棵野板栗树上的板栗刺球全打了下来。

    “这野板栗今年倒结得多。”梁桂芬蹲在地上用力撬开一个板栗刺球,把板栗往箩筐里一抛,再把空板栗壳往旁边一扔。

    空板栗壳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付顺安和梁桂芬两人都是干活利索的人,先前付顺安在打板栗的时候,梁桂芬就在旁边开板栗。

    “是挺多的,就是收拾起来有些麻烦。”付顺安用力地搓了两下脚底的野板栗刺球。

    两人只是手上脚上的茧子厚,撬和搓了这么久野板栗刺球,两人的手和脚都被扎得通红充血。

    哪怕手疼得发麻,梁桂芬手上动作依旧飞快:“咱家都快断粮了,还管它收拾起来麻不麻烦。”

    付顺安停了下来,天色正黑,子女也都不在,于是难得说了一段掏心窝子的长话:“桂芬,你放心吧,以后爹娘那边,我一年就给一百斤米。也够他们俩老吃了,咱们以后得好好养梨花她们仨,梨花懂事,前头变天病了,大夫开的药她也舍不得吃。”

    付顺安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田里忙活,月亮出来了才往家走,却也不是那种对家里事一点不上心的那种男人。

    “梨花的病,梁大夫说是能断根的,就是药贵得很。青竹大了,咱们做爹娘的,总得给他讨个媳妇,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热的,还有桃花,小妮子总馋金宝有糖吃,吃个席难得摸两个糖回来,都留着给她姐送药吃了。”梁桂芬也开始说掏心窝子的话,低声念叨着平常藏在心里的愁,“桃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

    “是啊,桃花还从来没吃过糖。”付顺安仰头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撬板栗。

    付顺安和梁桂芬干活麻利,一个多时辰就把板栗全都开出来了,最后付顺安提了提箩筐:“估摸着有个四五十来斤。”

    梁桂芬又开始愁起来:“这么多板栗,煮了也不知道几天才能吃完,这天也放不住,要不要给爹娘他们送点过去?”

    虽说入了秋,天也没真正凉快下来。

    “不送。”付顺安背上箩筐就往山下走,“送再多也不够大哥那一家子吃,回头又要拿我们的回去煮了吃。”

    付顺平的孩子多,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两个大点的儿子都娶媳妇生娃了。

    梁桂芬也没再说话,等夫妻俩回到家开始洗澡收拾,躺在床上担心得睡不着的付梦梨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只是第二天到底起迟了。

    付梦梨醒来时,太阳都挂得老高,家里就付梦桃在给鸡喂食。

    “姐你起来啦,锅里有娘煮的板栗!”

    没有牙刷牙膏,付梦梨用柳树枝刮了好半晌,这才用水漱了漱口,剥了个板栗一尝,竟然格外粉糯清甜。

    付梦梨又吃了两个板栗和一个昨晚剩的鸡枞菌馍馍,就拿上箩筐招呼道:“走了桃花,上山去。”

    “姐,你身子没有不舒服吧?”付梦桃倒是高兴能上山玩,只是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姐姐。

    “姐昨天爬了趟山,胸口都没那么堵了。”

    这倒是实话,付梦梨还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想咳嗽了。

    付梦桃一听,那点子小担忧也没了,乐得跟只小鸟似的,围着付梦梨不停叽叽喳喳。

    秋收要好几天,割完禾后还要摔打稻穗脱粒,还要晒谷子。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姐妹俩采鸡枞菌不到半个时辰,箩筐就装满了,付梦梨也不贪心,想着先下山,下午去县里看能不能卖出去。

    甜水村的位置极好,虽辖属桐东县,却离桐南县城区极近,比去镇子上还近了点。

    甜水村的村民们赶集都不去镇子上,而是去桐南县,走路来回也就半天,坐牛车的话还要更快些。

    正准备下山,不远处的草丛忽然传来几声窸窣,付梦梨被吓了一跳,付梦桃的胆子大得很,捡起树枝就把草丛拨开来。

    草丛里赫然趴卧着一只野鸡,野鸡的毛色艳丽,尾巴上还有一根长长的尾羚,见了人也不逃,只大声鸣叫着。

    “是野鸡!”付梦桃高兴得连忙跑过去,树枝一扔,就把野鸡提抱了起来。

    难怪这野鸡不逃,它身下护着一窝野鸡蛋。

    付梦梨把五个野鸡蛋捡进箩筐里,又把付梦桃怀里的野鸡接过来,估了下也就一斤多重。

    因着这意外的收获,姐妹俩都很高兴,付梦桃更是笑了一路,下着山还蹦蹦跳跳的。

    付梦梨只好腾出手来牵着得意忘形的付梦桃。

    回了家,付梦梨想把野鸡杀了吃,付梦桃拦着不让:“姐,野鸡留着下蛋,你吃野鸡蛋羹。”

    付梦梨听了鼻尖泛酸,舀了水给付梦桃洗干净小手:“姐吃鸡蛋羹,你不馋吗?”

    “馋啊。”付梦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笑起来,“可你是我姐,鸡蛋羹都给你吃,我也不生气,只要你别再咳嗽就成。”

    付梦梨没再说话,只是把付梦桃有些松散凌乱的辫子散开,又重新扎得整齐。

    没隔多久,付家人都回来了,因着昨天的送饭风波,付顺安和付青竹父子今天也回来吃晌午饭。

    见人聚得这么齐,付梦梨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下午带着桃花,去趟县里,看看能不能把这野菌子和野鸡卖出去。”

    梁桂芬听了直接摇头:“不成,你和桃花两个丫头,万一碰上坏人了,跑都跑不及。”

    “是啊,而且梨花你身子弱,能走到县里吗?”付顺安皱着眉,显然也不赞成。

    付青竹想了一下:“我去县里走一趟,找找看有没有人买。”

    “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付梦梨知道秋收时一个壮劳力有多重要,坚持道,“我又不是瓷娃娃,丢不了,桃花我也会看好她。”

    几人对视沉默无言许久,梁桂芬叹了一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个冤家的。”

    说完,梁桂芬起身进屋,没多久出来往付梦梨手心里塞了十个铜板:“你要想去就去吧,成天关在屋子里也遭罪,你带着桃花出去透透气也行,就别走着去了,你这小身板禁不住你这么造作!带着桃花,乘牛车,早些回家。”

    “娘。”付梦梨忍不住抱着梁桂芬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还是娘最疼我。”

    付顺安不乐意了:“爹也没说不让你去,待会爹送你们去坐牛车。”

    “爹真好!”付梦梨嘻嘻笑。

    付梦桃更是乐得扑进梁桂芬的怀里,乖巧保证:“桃花会跟紧姐的,绝对不乱跑!”

    又吃了顿鸡枞菌馍馍配鸡枞菌汤,一家子吃了个肚子浑圆。

    吃过了晌午饭,付顺安就带着姐妹俩出门去坐牛车。

    一路上碰见好几个人,付顺安少不得要跟人寒暄几句。

    付梦梨也跟着叫人,她这人嘴甜,大学生出门旅游主打的就是一个热情嘴甜还有多问多听。

    反正嘴甜又不要钱,还常常能从中获益。

    “你这是带着她们姐俩去哪?”被付梦梨甜甜叫了声奶奶的老太,笑呵呵问道。

    付顺安是个实诚人:“去县里打一转儿。”

    “哟,这秋收正忙呢,怎么想着去县里?”老太眉一皱,再一看付梦梨那苍白乖巧的小脸和单薄纤瘦的身子,又转了话头,“不过你家梨花身子弱,桃花又还这么丁点大,确实也顶不上事。”

    话里的意思就是反正也帮不上忙,去县里也不碍事。

    “我和桂芬也是这么说,那婶儿,我们就先走了。”

    付顺安打完招呼,带着姐妹俩继续往前走。

    付梦梨没有坐牛车的记忆,这会儿在努力记录,左拐右拐之后,付顺安进了间农家院子。

    “赵叔!”院子门开着,院里没见着人,付顺安提高嗓门朝屋里喊道。

    “欸!来了。”屋里走出来个跟付老头年纪相仿的老头,身着泛黄短衫,一笑就能看见缺了颗门牙,“是顺安啊,吃了没?”

    “吃了吃了。”付顺安忙不迭应道,“赵叔去县里不?我家梨花桃花去县里有点事。”

    赵老头一看付顺安背着个箩筐,心下有数:“去嘞,姐俩今儿个回吧?”

    “赵阿公,我们不耽搁,日头落下前就回。”付梦梨知道赵老头想再多挣份回来的牛车钱,刚好她也不想抹黑走回来。

    赵老头一听,笑眯眯道:“成,那咱们现在就走,早去早回。”

    付梦梨自己手上装着野鸡的小箩筐给付梦桃抱着,又从付顺安手上接过装了满满一箩筐的鸡枞菌。

    “梨花,在外小心些,注意身子。”付顺安担忧地嘱咐着,“还有桃花,别瞎跑,跟紧你姐。”

    赵老头已经套好牛车,忍不住笑道:“顺安你就放心吧,我会支应着点她们姐俩的!”

    “那就麻烦赵叔了。”付顺安感激,给赵老头递过去六枚铜板。

    赵老头大方接了,转头朝一人抱着一个箩筐的姐妹俩招呼道:“上车吧,走咯!”

    牛是老牛,走的速度不算快,赵老头也舍不得赶牛。

    也就是眼下是秋收,要是春耕时节,牛是要用来犁地的,那可真就是全家人的宝贝。

    甜水村的位置好,离桐南县近不说,出了村子就是官道,路平坦得很。

    牛车又稳又慢,付梦桃又刚吃饱,没多大会儿就靠在付梦梨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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