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日的风带着蝉鸣萦绕耳畔却不显得吵闹,望舒似乎怎么听也听不腻,她坐在屋里的板凳上,听着外头的蝉鸣,这两天她才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她可以用周舒教她的方法和人聊天,不用担心对方会惧怕她、警惕她,大家也都会笑着回应她。

    李广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叫大丫,二女儿叫二丫,刘兰英最稀罕的就是小儿子李溪河,而他此刻正在曦林书院里并不在家。

    望舒几次提到李溪河,刘兰英总能跟她滔滔不绝,但说到两个女儿,刘兰英便没了好脸色,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望舒不明白她为何不喜两个女儿,在她眼中,大丫和二丫都是极好相处的。

    ……

    临近午时,大丫惯例给望舒送来了饭菜,她敲了敲门,听见望舒说“请进”便推门而入。

    大丫一边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打量着望舒的脸色:“望舒,今天瞧着你气色又好了些呢,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了。”

    她端来的饭菜不仅有望舒的,还有她自己和二丫的,清一色的清汤小菜,颇为寡淡。

    ——做人要有礼貌。

    这样想着,望舒连忙起身,同她一道摆放碗筷,还不忘回应大丫。

    “嗯,是感觉已经好多了,之后应该就不用再关在屋子里了吧。”

    “自然是不用了,到时候我和二丫带着你去村里头转转,带你熟悉熟悉也顺道散散病气。”

    二人正闲聊着,突闻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谁在背后偷偷说我呢!”二丫一蹦一跳地出现在屋子里,笑嘻嘻得同大丫打闹:“原来是你啊大姐,我老远就听见你在说我呢,说我些啥?是不是偷偷同望舒说我坏话啦?!”

    大丫最经不住妹妹的嬉闹,连连讨饶:“哎哟,别闹,都多大啦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哪有说你的坏话,我在同望舒说二丫最是乖巧懂事呢!是吧望舒。”

    大丫朝着望舒递眼色,满眼求饶。望舒却不懂这些,有些茫然。

    她茫然的神色在二人眼里略显冷漠,当她们以为望舒不会开口时,她却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刚大丫正夸你呢。”

    “行了小姑奶奶,忙了一上午赶紧过来吃饭吧。”

    “哼,这次姑且饶了你们罢!”二丫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美滋滋的坐下,囫囵抹了一把脸擦掉汗水便一道吃饭。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望舒这样想着,一声不吭地学着二人的模样一同吃饭。

    望舒不像人类,她是不用吃饭的,只是见到这些人好像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进食——连周舒也是。她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往嘴里塞着食物。

    ——并不好吃,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吃。

    她苦恼的同时也有些理解,毕竟周舒和她说过,人吃饭是为了补充营养获取能量,尤其是小孩要吃得更好一些,而人一旦生病,才会吃的清淡一些。

    想到这里,望舒停下筷子,几番纠结还是问出了口:“这些菜都看不到荤腥,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才让你们不得不跟我一起这么吃?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补充点营养才对。”

    大丫和二丫对视了一眼,大丫无奈地说:“不知道望舒你以前的家境如何,但是李家村偏僻,咱们村里的富户没几家,咱们家还搭的青砖瓦房算得上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了,即便如此,家里也得省吃俭用,平日里是吃不上大肉的。”

    二丫不满地撇了撇嘴:“姐姐说的没错,但也不全是,家里头有肉的,全在地窖里头,弟弟回来的时候才会拿来吃,若是弟弟不在,娘每日也会特地给爹做一道肉菜,只是我们吃不着罢了。”

    说到此处二丫突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望舒问道:“望舒你以前家里头是什么样的?咱们这除了家主和主母儿子,其他人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你们那也这样吗?”

    面对二丫好奇的目光,望舒仔细想了想,她只知道周舒同她讲过,研究所是有食堂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故而点了点头:“在我们那儿不分家主和主母,大家是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

    二丫听罢有点愤愤,转头对大丫埋怨:“我就说嘛,外头都说镇上的城里的人是不顾忌这些的,他们都说外头的女子是跟男子一样可以外出打工,赚的钱也都是一样的,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是坐在一起一道吃的,哪儿像我们这还那么古板老套,讲究什么女子不能上桌吃饭的说法。”

    大丫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她早已习惯也自知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她夹了一筷子鸡蛋到二丫碗里:“行了,安心吃你的饭吧,等以后弟弟真能上榜去城里做官,把咱们家都接过去,叫爹娘也学学城里头那套,到时候你自然也能上桌吃饭了。”

    想到自家那有出息的弟弟,二丫也没那么气愤了,怀揣着对未来的向往继续埋头吃饭。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人走到门前,望舒便放下筷子静静得看着门,正当大丫和二丫疑惑她怎么不吃了,只听“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

    “还吃什么吃,出大事了!赶紧出来!”刘兰英叉着腰站在门口粗喘着气,额头上滴下汗水,显然是匆匆赶来。

    “娘,这是怎么了?”大丫上前扶住刘兰英,刘兰英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也不顾她们才刚吃上两口饭,转头就走,“别吃了,赶紧跟上!庙里出事了!”

    “庙里?!”大丫和二丫对视一眼,眼中是难得出现的紧张、慎重的神色,她俩快步跟上刘兰英。

    大丫突然停下,想到望舒还在身后,转身问她:“望舒你身体还可以吗?要是不舒服就先歇下,碗筷等我回来收拾。”

    望舒意识到她们口中的“庙”里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旋即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我和你们一道去兴许能帮上你们。”

    “行,你要是不舒服也别勉强。”

    ……

    望舒醒来后第一次出村长家的门,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李家村究竟是什么面貌。

    曾经周舒同她描述的世界清晰地在眼前展开,看得她目不暇接,仿佛每一片树叶每一块砖瓦都叫她心生好奇。

    路上少有青砖,基本是泥泞的土路铺上细碎的石子,家家户户都是茅草屋子,屋外圈了地立着篱笆,偶有几家养着鸡鸭,空气中飘散来的都是土腥味,肉眼可见的贫瘠与落后。

    相比之下,村长家能盖上青砖瓦房,确实算得上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刘绳子家看着也很穷,只是比其他人好点。她之前都不认识我,还能捡了我养在家里头,真是个大好人。

    这样想着,心中不免感动。也许这就是周舒常对她说的,当世虽人心不古,但总有人一心向善。

    “神庙快到了,娘你走慢些,望舒的病还没好透呢。”

    走在前头的刘兰英回头看了眼,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又见望舒面不改色并不像走不动的样子,便当作没听见大丫的劝说,继续快步赶路。

    “赶紧的,村里的人都得去,你爹还在那等着呢。”

    ……

    神庙位于李家村的中心,簇拥而建,还未走到神庙近前,便能看到人影攒动。村民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挎着篮子,手里的活儿还没放下,便被喊来聚集在一起。

    最是惹人注目的便是人群前的神庙,庙宇高大宏伟足有数十丈高,白墙红瓦、木砖铺地,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金钱的气息,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众多矮小的茅草屋旁显得格格不入。

    走近了瞧还能隐约见到立在庙中的神像,竟是浅浅镀了一层金,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庙前搭着漆木台子,上头站着李广和一些身着白袍长衫的男子,李广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而其他人服装统一,宽大的袖口隐约能看到绣着繁复的花纹,藏青色的靴子在长袍下隐隐露出金边,每个人神情严肃地睥睨着台下的村民,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

    “那些人是谁呀?”

    二丫凑在大丫耳边悄声问,“爹看上去好像特别怕他们,平日里爹都是威风凌凌的,这会儿怎么……怎么瞧上去有些怂啊。”

    大丫摇了摇头,却见旁边正探头看热闹的婶子凑过来说:“这些人恐怕是神教的人,你们瞧见他们的抹额了吗,听说只有神教的人才能戴哩。别说村长了,县长来了都得给人端茶倒水。”

    仔细一瞧,他们每个人额前都戴着黄绣抹额,唯独站在最中间的人的抹额是深青色,花纹也较之旁人更为复杂,周围的人都对他马首是瞻,其地位可见一斑。

    “确实哦,他们都戴着抹额呢,朱婶子,你咋懂这么多咧。”

    面对二丫的奉承,朱婶子状似不好意思,神气地昂着头:“害,都是听说的,听说的。”

    “对了朱婶子,怎么没瞧见慧心姐姐。”二丫左顾右盼,确实没有看到李慧心的身影,“我娘不是说村里的人都得过来吗?”

    “我女儿她一大早就给隔壁张家村送鸡蛋去了,这会儿怕是赶不回来咯。”

    “安静!”李广的声音在台上乍起,底下窸窸窣窣的村民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村民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您请说。”

    李广恭敬鞠身,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最前方的神教男子神色漠然,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臂始终横在胸前,他扫视了一圈后开口道:“近来,李家村的嫘祖神庙内频出异事,此事受到教中重视,依靠教中神力已查明缘由,缘由不方便多说。即日起,我等授命封锁单峰山,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者当作神教叛党处理!”

    “封山?单峰山,是咱们村前头那座大山?”

    “是啊,听说庙里每到后半夜就下雪,也只下那一片的,一下就是一整夜,怪的很咧!没想到神教真的派人来查了,咱们这么偏远一个小村何德何能哟。”

    村民们又偷偷去瞧神教的人,满眼的崇敬和羡慕。

    “安静!别吵!”李广再次维持秩序,他纠结再三,脸色堆着谄媚的笑容冲着神教领头那人低头哈腰:“苏大人,您说这封山,得封多久呀?咱们村里人有些糊口都靠着那座山呢……”

    被称作苏大人的青年便是在场唯一佩戴深青色抹额的,见是李广提问,才缓缓开口:“少则半月,多则两月,另外我来时走的那条小路应该是单峰山的一部分,那条路也得封。”

    “什么?那可是我们村出村的唯一的路呀!”李广惊呼,苏礼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眼神如刀,李广的声音戛然而止,杵在原地,半天不敢开口。

    “苏……苏大人,我无意冒犯,只是这封山封得突然,村民手里的屯粮恐怕……不够这一两个月呀。”

    说到此处,李广额头的汗都沁了出来,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同神教的人交流,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险些让他双腿发软,如同被一头在暗处的野兽盯上,如芒在背。

    像是早已料到如此,苏礼缓缓从袖中抽出右手,而这手竟不似常人,手背上满是野兽般浓密的毛发,尖利的指甲也如同兽爪。

    他朝身后的人勾了勾手指:“呵,孙忠,将东西取来。”

    被唤作孙忠的人站在原地,左手伸出宽袖,随意一翻,一辆装满货物的木板车凭空出现,突如其来的巨大的重量差点压垮了脆弱的木台。

    “哇,好厉害,那车是突然出来的吗?”

    “是什么?我没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那人,站在后面那个,他就晃了晃手,那车就凭空出现了!太厉害了!不愧是神教啊。”

    村民们都在为这神来之手惊叹不已时,望舒的神色愈发凝重。

    在她原本的世界有这样一批人,他们曾经注射过ZO血清而拥有异能,自立门户成为了特殊部门。

    而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能力差距越来越大,最终他们反目,重塑了世界格局,拥有绝对权力的人自称为神力拥有者,而能力较弱被排挤在外的人被称作流放者,无法因ZO血清改变的人依旧是普通人。

    无论是神力者还是流放者,他们都因为ZO血清的缘故失去了繁殖能力,故而普通人被他们圈养当作繁殖工具,也因此流放者的日子过得甚至比不上普通人,他们没有权力无法生育,徘徊在世界的底层。

    与他们不同的是,望舒作为ZO血清的来源,她能够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本源力量。

    也许这是血脉的感知?并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连研究人员都没有发现,他们只知道若是有人使用了自己的能力,那略微的能量波动是能够被捕捉的。

    此时,望舒混在村民中,怔怔地看着台上的几人,她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流淌在对方血液中的本源能量。

    ——他们是神力者还是流放者?为什么他们也会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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