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付斯年注意到她的视线，顺着看去，道路尽头，黑车车灯闪了闪，随即转道汇入另一条车流。
“没什么。”桑恬收回目光，“走吧。”
付斯年选了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位置在窗边，窗外是C城著名的河景，星星点点的灯光映衬在河面上，尽数映入眼底。
在一阵低沉的萨克斯小调中，付斯年说：“可以告诉我一个拒绝的原因吗？”
桑恬搅动盘子里的意面，并不意外他的直接。
感情的事，说实话，她从来都没认认真真考虑过，最开始拒绝付斯年，她用的什么理由来着？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要好好学习。
“唔，要听实话吗？”沉吟片刻，桑恬说。
付斯年挑眉：“当然。”
“你看起来就是一个有很多人喜欢，拥有很多爱的人。”
话落，付斯年表情愕然。他没说话，忽然撑着头低笑，笑声越来越大，继而变成抑制不住的大笑。
桑恬静静地看他。
半晌后，他终于停下来，目光深深：“桑恬，你可真是个绝情的女人。”
他想过任何他不够好的理由，每一条都附上可以改正的证明，他攻克过那么多难关，笃定这一次他也一定可以。
但偏偏就是这种理由，真真切切从桑恬口中说出，令他措手不及。
付斯年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眼底浮出苦笑般的神情：“不过也只有你才会说出这种话了。”
桑恬顿了顿：“对不起。”
“没必要和我道歉。”付斯年喝了口水，慢慢道：“该不好意思的是我。”
他眨眨眼，十分自然地转换话题，“吃饭吧，尝尝这家味道怎么样？但千万别说不好吃，否则我今天估计得伤心死了。”
桑恬被他逗笑，气氛重新恢复自然。
不涉及感□□，付斯年其实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他见多识广，言语间带着点小幽默，甚至还能根据牛排的软硬程度判断厨师用了几分火候。
吃完饭，付斯年开口说送桑恬回家。
结果出门时，他接到一通电话。
“……马上？嗯，好的。”挂了电话，付斯年微微皱眉，“抱歉，工作室那边……”
桑恬摇头：“没事，你快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就行。”
付斯年迟疑了下，在桑恬的坚持中才妥协道：“好吧，那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
银色奔驰汇入车海，逐渐消失不见。
桑恬目送完付斯年离开，低头准备掏手机打车。只是还没等打开软件，一辆黑色轿车就慢吞吞开进她的眼下。
又是这辆车？
桑恬总觉得这车有几分熟悉，但记忆里着实找不着影子。
就在她忍不住拍照举报这车违规乱停时，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淡的脸。
“是你？”桑恬动作一顿，发出匪夷所思的疑问。
陆嘉南：“上车。”
桑恬眨眨眼，还想装模作样矜持下。
下一刻，陆嘉南低头看着手表：“超过三十秒算违停，你现在还剩十五秒。”
“……”桑恬一声不吭地拉开车门，安全带一系，才清清嗓子道：“你怎么在这？”
陆嘉南把着方向盘，甩出硬邦邦的两个字：“路过。”
“哦——”桑恬打量了下车内饰，“那你怎么又换车了？”
沉默半晌，陆嘉南淡淡地说：“之前的坏了。”
桑恬心想那你车还坏的挺快，没发现陆嘉南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好几秒。
她今天嫌热，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件粉色连衣裙，衬得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
“刚约会完？”
陆嘉南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桑恬：“不算吧，就是吃个饭。”
“吃饭？怎么，吃完他连送你回去都不送？”
“没必要啊，”桑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而且他还有事。”
陆嘉南不说话了。
桑恬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的对话听起来怪怪的。
而且，听陆嘉南的意思，他好像还知道是谁和她一起吃饭一样。
更奇怪了。
要不是清楚地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桑恬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跟踪她。
这可是陆嘉南啊，大明星，别人尾随他还差不多。
桑恬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瞟了几眼，没发现任何异常。
路灯从车旁飞驰而过，灯光透过车窗在陆嘉南的脸上留下浅黄色的光斑，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的烦闷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卑劣的偷窥者，但也许他天性如此，否则他为何会控制不住地跟着桑恬一路？
桑恬捧花上车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理智告诉他，从那时起他就应该放弃。
但理智总有不起效的时候，就如此刻，陆嘉南听见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响起：“那你们现在……是在交往？”
桑恬：“……”
她面色古怪了瞬。
受电视台那群同事的影响，她第一反应就是陆嘉南在八卦？
“没。”她想了想，又慢吞吞地补充一句：“至少现在还不是。”
话落，车厢内一片安静。
半晌后，周围喇叭响成一片，提醒红灯已经过去，桑恬才听见陆嘉南淡淡哦了一下。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亮起。
桑恬提着裙摆下车。
走了几步，陆嘉南突然从背后叫住她。
“……桑恬。”
桑恬扭头，就见陆嘉南站在敞开的车门前，扬手朝她扔来一个东西。
那物在空中滑过一道抛物线，然后轻巧巧地落入她怀中。
“这是什么？”桑恬看着手中的小盒子。
“买东西送的赠品。”
夜色下，陆嘉南的面容看不清晰，“放家里占地方，也没地方处理，就送你了。”
＊
桑恬很快地就上了楼，盒子被她随手放在化妆台上。
等洗漱完，又不紧不慢地涂完护肤品，她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上面。
没有logo，像是随意捡来的包装，匆匆套上就被赠送出来。
说实在的，桑恬原本不太信陆嘉南那番赠品言论，但现在看这包装，怀疑立刻去了一大半。
“要是没用，等下就塞进垃圾桶。”她嘀咕着，然而当她打开盒盖的一瞬间，居然有些愣住。
那是一只漂亮的水晶小狗吊坠。
桑恬作为忠诚的汪汪教，看见任何有关小狗的东西都想要摸一摸，蹭一蹭。
而这只水晶雕成的小狗，就好巧不巧，一下子撞上了她的心巴。
尽管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但桑恬眼睛却没法从上面移开。
“一定不贵的吧……”她嘴中喃喃，欣赏小狗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请陆嘉南吃饭！”
＊
按桑恬的想法，她和陆嘉南之间没什么是请客吃饭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两顿。
但这个想法在第二天就被狠狠打脸了。
事情是这样的。
当桑恬在发现那个水晶吊坠小到可以挂在手机链上时，尽管她很想矜持一点，但第二天就忍不住美滋滋地挂在自己手机上。
然后就被混迹时尚圈多年的陶月看见。
桑恬还记得她当时看见吊坠时震惊的表情：“桑桑，虽然我知道你是隐藏富二代，但一个手机吊坠六位数是不是也太壕无人性了点？”
桑恬刚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闻言：“噗——”
“咳咳咳……”她猝不及防，忍着咳意问：“你说多少？”
陶月：“？”
“桑桑你不知道吗？上个月V家才出的新款宠物吊坠，标价11w多呀。”
桑恬瞪大眼睛，说这玩意儿是朋友随手送的赠品，问陶月是不是认错了？
陶月的时尚权威被挑战，当即反驳不可能。
“这玩意儿发布的时候，网上还掀起一阵热潮呢，也就你不关注，所以不知道。”陶月边说边打开V家官网。
桑恬定睛一看，还真是。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吊坠，居然要六位数。
那她要请多少顿饭才能抵消？
心情一时难以言喻，她没注意到陶月打量她好几眼，然后鬼鬼祟祟地靠近：“桑桑……”
桑恬：“干嘛？”
“真没人追你吗？”
“……你又从哪得出这个结论？”
陶月斩钉截铁：“赠品什么的，一看就是不好意思明着送，找借口塞给你的样子呀！”
桑恬：“？”
两人面面相觑，桑恬脑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反驳：“不可能！”
陶月被她吓得一激灵，桑恬见状又连忙压低声音，小声重复道：“真没那个可能，你就别瞎猜了。”
陶月还想说什么，有同事突然从远处叫她发送最近整理的资料，她只能瘪瘪嘴走了。
空气陷入安静，桑恬手里还握着水晶小狗，等回过神来时，忽然觉得手心滚烫。
陆嘉南这是钱多到没地方花吗？
虽然这个小狗很可爱，但那个小气鬼大学买个水果都要精打细算，这会儿突然花六位数买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压根不是他的风格。
难道还是说，这里面藏着什么高科技炸弹，等夜深人静时就突然来个爆炸？
“……我还不如直接问他。”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干净，桑恬终于鼓起勇气，干巴巴地发了一句微信：
“这是你买的？”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好一会儿，陆嘉南才简单发来几个字：“不喜欢就扔了。”
桑恬：“……”
所以说，这真是他买的？
她拍了拍陆嘉南的头像。
陆嘉南：“干什么？”
桑恬纠结万分：“你是不是对我太大方了？”
陆嘉南：“你哪来的错觉？”
桑恬：“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我们是前任关系吗？”
手机屏幕逐渐变黑。
桑恬眼睛盯得发干，心想他怎么不回我了？
不会是被我提醒，突然反应过来白送我一个东西，心里正在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