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归梦 > 第 十八回   迤流居双玉逶乡郭   降麟子奉祖望复兴

第 十八回   迤流居双玉逶乡郭   降麟子奉祖望复兴

    此日午饭后,贾政王夫人殿堂香案两端坐着,尤氏、林黛玉、宝玉、贾蓉、胡氏两侧柱前椅上陪坐吃茶闲话,不过商量着如何度日。因贾琏和邢夫人往花枝巷住了,下面使唤的人却多只依旧守在寺里,只命守夜的小虎暂去为贾琏一家值夜,柳五儿原是凤姐屋里的,柳家的跟着寺里来只在厨下伺候,柳五儿原也想这里只和他妈一处,林黛玉见平儿丰儿两个伺候贾琏邢夫人,又有巧姐和奶娘,芷菁奶娘又那一日便离了去了,因命柳五儿跟了贾琏等也城里伺候着去。只说这里只计较着补贴了日用的话,尤氏早提议置办下纺绩的家伙来,林黛玉又问了王夫人,见点头,便命紫娟向屋里拿钱来,只给了尤氏,王夫人便道了叫林之孝打发人向木匠家里购置了,说话茶已三献,贾政只使散了,王夫人等皆辞了回房。林之孝一旁侍立,见宝玉贾蓉至后也去了,便道:“老爷原大书房中集册虽未能尽数挪来寺里,但也搬来了十之六七,老爷若闷了时,还可同在那府里一样,可得参详古人了。”

    贾政道:“我晓得的,何用你说。只是自今往后的,叫他们不必回回称了我是老爷了,只好叫作是老先生罢了。”林之孝赔笑道:“这又何苦来,便是外人原凭着老先生的称了老爷去,规矩原因了人才定的,并非为的身外事物。原不相干,老爷又何必计较这个?”贾政冷笑不语。

    忽见李贵院门跑进,殿外阶下供手回道:“老爷,那个詹相公来了!”贾政闻听只椅上站起,张手道:“快请!”说完落坐复只起立道:“还是我亲去迎请罢了。”说着甩袖背负了俩手,出殿步下丹墀阶矶,未等转过院门处照壁,顶头猛见詹光已洋洋洒洒摇摇摆摆地来了。贾政细看之下不觉早失了主意,竟只哑口呆杵的僵住了,原来詹光竟是衣饰浮华的,只比先日荣国府别有一副派头的样子。

    那詹光见此来已然镇嚇住了贾政,不由得仰面长笑,一壁自顾大踏其步早进了大雄宝殿内,早又张声的诵读了殿外门柱上的烫金对联。至神案前又只负手高唱了佛像龛界两侧垂联,念罢又只纵声朗笑起来。贾政见了这般,倒落得诺诺垂手只跟随的进来,今见詹光又栖新枝,重筑锦巢,来此只肆意声动便倍觉刺心,显见得只是别样心肠了。

    詹光不请自坐,林之孝因伺候叫了人上茶,詹光止道:“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还茅厕飞蚊蝇的闹着得人伺候着,看来还是有些油水的。只是且省了你们的好茶罢,我原也未想着来这里吃茶。只瞧现时光景,瞧瞧,早年间只听是但凡穷人穷的没了饭吃,便只好剃了头,来此荣宁公家庙里充当和尚糊口,不想今日自家子孙也落得一时剃光了头去。”林之孝听此大惊,只见贾政呆站着,只好咬牙搀扶,更觉贾政手臂微抖。

    詹光这里只舒手因自赏起指上戒饰,使衣袖擦拭了一回,看着道:“此物乃忠顺王爷所赏,你等也不要混猜的误会了,我詹某人想是离了昔日荣国府,便只苟且卖艺只为了那些豪富人赏见,如是戏子娼优一般了。多亏了王爷法鉴,才叫我得看清了早日的员外郎表面虚情假义,骨子里实是拿我只当做娼优卑伶,落得詹某如那花子一般,仅叫圈了那府里混的吃睡罢了,竟还自诩什么惜才义气的名头,只误我白白荒废了许多时光,于才术上何曾得进益了?只今番我总算如鱼得水,多蒙王爷垂爱,日日与那些京华名流只合流共楔长短,时时同诗画精英同炉锻炼,还亲口许下欲荐我入宫,好为皇家内苑献艺。单等不日揽下宫中细活,我也可得讨回半世心血了。想我先日不幸误落入你等手中,也不过当做翎羽囚了笼中供了顽赏罢了,何曾想过我的心原本是欲升飞的?你等当真是误人不浅那。真真一等的奸巧伪善之徒,可忍孰不可忍!”言罢长叹。

    贾政倒闻听为其觉宽慰,只嗑目舒了口气,见未使坐,便只原站着。一旁林之孝只欲撵去了詹光,却不敢擅作了主张,但恨而已,也是气的手脚抖索的。又听道:“说了这一席话,还得外头寻了酒肆吃茶酒润嗓。也罢,还数我念旧情,方来此等境地瞻看你等一回,既已置身神庙,须的祈福炷香了,也好请神明菩萨保佑我詹家不日兴旺发达起来,好做了一世风光,只不要也落得没了下场才好。”言罢,跟着的人伺候因拈香炷了。

    林之孝见詹光向着神案拈香,口里念叨作揖打拱起来,便使手拉贾政使去了,贾政半日方应着离了殿中回房。王夫人早听丫头噱了詹光进来言行这般,见贾政进房中,只查看他面色未尝启口,见贾政径向榻上仰卧,盯着帐顶半晌又始假寐养神,方放下心来。

    贾政日里只闻鸡起舞,精诚探研农耕,赖二周瑞等有话须得向垅畔埂卯寻问,除却雨天守里屋里,农闲也要只骑着毛驴往返田庄与寺庙之间,因两处相隔颇远,王夫人知若劝他罢农赋闲料是不肯的,便和黛玉商议,欲向庄子近处或赁或置下一所棚屋,也只他陪着一起住了,好使贾政便宜自处。黛玉听了欣然称善,立刻便使传来寺里门房李贵,叫再告诉几个人,作速向庄子近处寨子里打听了,好买下一所房院。李贵领命只向赖二林之孝说了。可巧临近的村寨里有一家行医世家,祖上颇有田地,因堂上老迈皆已入土,又久在城里挂牌行医诊治,便连同家眷也迁入城中,村里田地多卖与他人,仅存几亩地不过雇了佃户为种些草药,几年里才在城内置业,村里老宅便久无人住,只有远房门宗帮看着门,不过偶走来瞧瞧罢了。林之孝等村里闲转向人问起这所空院,街上儿童早跑去叫了这家门宗男丁来,嚷说有人来买院子。那人赶来开了大门,林之孝周瑞等进院内遍看了,于是两家商议一番,定了明日一方拿银子来,一方给了房契的。

    隔日一早,王夫人见林黛玉拿来房契使看,又道了听结交的几个人回话,只说那里院子宽敞,正房就有两进,后院还有花园,婆媳俩说了这里的话。王夫人已知宝黛往金陵,甄家向黛玉归还了早日借去的银子,因也不问了账上的事,只叫周瑞家的带着几个人先坐车过去那边擦扫除尘,林黛玉便使先搬去一些米面菜蔬茶酱油盐并厨间家伙等,嘱道:“去了先打扫了你们一队人的下处,他们各人的被褥也一起拿了去,几日里恐怕也拾掇不齐整,贾蓉和管家也要叫人这几日里搬挪房里的东西杂物,也叫柳家的只跟去,看需要添置的只赶紧的叫人买回来,这几日先那头做饭吃去,这里有珍嫂子还有丫头一起搭伙的先凑合几日罢了。只怕大房那里听了我们搬家的话,也要来帮忙,不如让紫娟代我去先支了账上的使项,若林大娘去那里了,前后门钥匙便只由他收着,紫娟只管收好几个房门钥匙。听是几年也没人住过的老院子,该修补的便就地寻人给了钱叫弄周正了,门柱窗屉油漆该上的也叫人作速弄好。屋里的暖炕也该烧起来,烘一烘。圊厕须仔细叫人收拾了。听前院有辘辘井,汲水原便宜。只那屋里原有的人使过的,须一丝也不要留着,能用的随你们挑了使去,下剩统统丢往地沟城壕里。只树木花草的可等皆搬去后再修剪整理不迟。我屋里那个香炉先搬去,紫娟等上房擦扫完了,便焚起香来。趁着天气好,辛苦你们先过去忙起来。横竖几两马车这几日也歇不下,要来回多少趟的向那边搬去屋里和库里的,周姐姐,你和紫娟这几日便两头来往的操着心。既要离了庙里,一住进屯子,便不是如庙里似的,再思搬挪去。太太也是这意思。”周瑞家听了点头,恰好柳家的殿外传饭,王夫人便使先吃了饭,再随周瑞家的指派了人去寨子里。不提。

    直至十日后,李贵卯时二刻便窗外请起,至此一日,庙里伺候的下一层人便只剩下殿槛外值茶炉子的媳妇婆子二人,吃饭也是尤氏带几个人厨下操持。彩霞因昨日也跟去瞧了,早回话今日早起不必吃饭,寨子那头柳家的已早早做好了饭,只等着皆过去再吃。一时皆梳洗了先往殿间吃茶,果然便听贾琏来了,原是得了王夫人宝玉等即刻离了寺里的话,专意伺候的送去。贾琏贾琮进来向贾政王夫人请安,平儿只跪了。贾政使贾琏坐,贾蓉胡氏上前正要请安,贾琏早止了,只使原坐去,宝玉黛玉因向贾琏代问了邢夫人。贾琏拉宝玉手使近旁椅上坐了,又问了对面尤氏好,贾琮依命坐着,平儿只在贾琮身后侍立。

    紫娟拿茶上来,贾琏吃茶道:“听赖管家说了买了一处院子,二叔一家往寨子里住,我还特去瞧了那一家房院,价钱也还在理。我算了二叔这边人数,那里抱厦厢房仓库也全,只是值夜的须在后花园里,所以叫给这里账上报了,往那花园墙根儿边再筑一间小房子,好让值夜的大虎带两个人在里头睡去。听是这几日两侧土墙也夯起来,正搭屋顶呢,城里有废旧齐整的门窗卖,我顺路瞧好便也捎了来,底下送二叔婶子过去,今日看着装好了,再叫人赶着盘了屋里大炕,只炕烧起来,屋里便可睡人,先叫打了地铺去,炕面干燥铺了炕席便好了。”贾政点头,黛玉看了尤氏,见尤氏正瞧他,便笑道:“才几日不见巧姐,有点想着,天气也凉了,这里无有现成的袷褂子给了姐儿穿去,只有尺头棉花,叫平儿拿回去给巧姐量了尺寸的缝去。”说了便看紫娟使箱子里取来布棉,早又示意了,紫娟会意,进屋解了包袱取出尺头棉花另包了,又向大床下匣子里取了二白两银票夹入包袱里,出来径给了平儿,平儿接包袱向黛玉谢了。王夫人道:“自长房琏儿搬进城里去,珍儿家的和蓉儿两口也挪进殿里住,我们再离了,你们也便宜许多。有事尽管寨子里来告诉了,这里库里的绸布忒多,琏儿不过拿去了几匹,我们再取一车拿去使,下剩的还存这里,横竖庙里也无个闲人,倒放心。”尤氏道:“太太和宝兄弟一走,我的意思竟将神殿还了人家庙里,咱们在此已是搅了近三个月多天气,庙里香火也稀了,我和蓉儿两口依旧住后院里去,才清闲。”林黛玉道:“大嫂子果然是个明智果断的人,只放心,我们去了,过了三五日总须打发人来这里瞧,看嫂子缺了吃用使的,便立刻叫人送来就是。”尤氏笑道:“隔的又不远,短了吃用,我还等你派人送来,早跑去向你这个当家人讨要去了。妹妹到不用操心。”黛玉掩口笑了道:“那样才好呢,咱们多见面也可解闷,底下一起送我们老爷了太太过去了,那辆朱轮车就送嫂子一家使,等过些日子,再叫他们给这里填补了柴车,好拉货用。”尤氏忙站起福礼道:“我先谢过妹妹了。”林黛玉忙也站起还礼,又拉尤氏坐。贾政道:“今日只统挪出,也完了,你们都往寨子里,我再去地里瞧瞧,看种下的春苗发芽长高了没有呢。珍儿家的说的很是,也该腾出这里,叫僧家也恢复了他们的行事。赖家大约也在寨子里看着,请他再过来向寺里方丈主持回了这话也罢了。”尤氏站起道:“二叔不用多费心了,叫蓉儿今儿明儿不拘早晚去给僧家发了话,何必又叫总管多跑路,只该叫管家向寨子里人讲了,原是那家房主的远房亲戚,因家乡遭了年馑,才投奔了来,省的忽刺里去村上只住着,倒使村人混猜疑,再只打听出咱们底细又有何趣?蓉儿也该多走动。还要请琏儿在城里给蓉儿寻下个差事,他也闲的腻歪的,进城也比守着庙里强,兴许也可养活他媳妇呢。”王夫人点头早使尤氏坐着。贾政叹了,只负手的走出,贾琏宝玉跟送,贾政向后摆手止了。院中李贵伺候着解下院墙木桩上栓的驴子,见贾政过来,递上鞭子,贾政拉着毛驴出了院子去了。尤氏黛玉搀王夫人送至院门口,见去娘儿们进来复坐了。贾琏吃了茶道:“叫蓉儿进城这个好说,城里有几家门宗也有当街的柜子,醋坊就有两家,那一家是卖米卖熟炭,我去说了,叫蓉儿竟进了那家米店先当个学徒,好习练了事故人情的道理,学会买卖行市的学问,也是掌本领的事。我看院子里已经停下几个马车,想是寨子里来搬挪婶子和宝玉房里寑褥包袱的,不如竟叫先拾掇,好叫车把式几个往车里装着。我只向老祖宗排位前请了,好让老祖宗也和二叔一处。等底下得了闲,也请了画匠给老祖宗描一幅画像来,好归了列祖排位。”说着搁了茶杯,招手叫了贾琮,宝玉贾蓉忙也跟着去了。因贾母丧期已过了百日,阴宅一处厢房内只供着牌位,左右供案边早去了纸马箕斗等,只余供案下烧纸的瓦盆。于是,叔侄几个叩拜嘱了,炷香烧了纸钱,等灰烬余温散尽,使取来白布裹了瓦盆,叫贾蓉抱着,黑纱罩遮的木牌龛位使贾琮当胸端着,龛前小香炉宝玉拿着。叔侄几个回来便辞了,只一起坐了贾琏来时的朱轮双犋马车先往寨子里去了。一时王夫人和黛玉房里一应夜里所用皆搬完了,尤氏黛玉平儿伺候王夫人一起坐了华盖车,玉钏彩霞紫娟雪雁和两个婆子媳妇挤着一辆牛车,便渐渐离了铁槛寺。才路上走了一二里远,便见赖二林之孝等骑马的接应,只跟着女眷车后,照着早起的太阳,一路向寨子里行去。直行了半炷香工夫才看见寨坊,只见牌坊前一群人,见来早迎上来,原是赖家和林之孝家带的人,贾琏宝玉近前依附了车子伺候过坊的进来,走过一箭之地,使停住,玉钏等先由后头车里出来,尤氏黛玉扶着,一起簇拥王夫人往进。

    眼前门外一展阔地,隔开道路因长着四棵榆树,左右齐宅基宽沿各栽着桐槐椿树等,只显得门前阴翳蔽日。门厅前丹墀阶矶,两端圆柱支起雕瓦门楼,柱前一对石雕守门墩,三四级台阶步上门道,举步一尺高三指厚木槛,左右两扇厚重木门,五道黑铁门钉,铜锁辔上吊着门环。进门小小穿堂,两侧门房,一明一暗,此三间依着门墙玄关原属抱厦房。左手边一间,曲尺两面墙壁透着窗,下剩两面只抄手栏杆围着,自房顶因吊着细竹帘,皆半卷着,内里靠窗一张八仙桌,木椅两边环围摆着。右厢开着两合木门,内设大炕,桌椅等。步下穿堂石矶,走入正院,只豁然开朗,上头墙角长着丛修竹,正房山墙和围墙角长着高大皂荚树,三间正房两暗一明,院中筑着鱼池,此时池水干凅,池中只伏立着太湖石。甬路皆青砖铺就,经鱼池两侧复合拢了通向正房檐台阶。青砖路在鱼池侧南延伸向南边小跨院,这边一溜女墙,隔开两院,只有青砖筑的拱形门相通,拱门内外藤萝葡萄搭着架子,攀附着女墙。正院两进,前后皆三间双檐上房,间隔着小小天井。一应偏厦厢房等皆在南边跨院内,只前后断开两所空院,前头为门前院,后头一所占地颇大的花园,乃房主日常为种植草药所用,如今早荒废,只有几株果树和些花草灌木尚发生机。

    时已涉冬,屋门前吊着袷门帘,屋内当堂炭火炉鼎烧着,一张大条案横在大圈椅后,条案两厢两溜木椅,屋内南厢主室为套房,房门外靠屋门窗这边丢下小小碧纱橱。北厢两个房间。此亦为穿堂,因后头天井两侧隔着院墙又有门相通,是以此上房后门便不开启,原有屏风隔着,房主迁走后拿去折屏,这里布置时只拿一道青幔遮住那处门墙,条案依幔摆放,纱厨那里门窗透进天光,西北房间窗门也洒些光亮,众人扶王夫人正中圈椅上坐了,序齿的两厢椅上坐着。彩霞等向条案上斟茶,端了茶盘献茶上来,众人才拿茶杯,门口茗烟请传饭,于是,贾蓉等挪开炉鼎,院中早几个人抬进八仙桌,原是门房那里摆的,此时挪来一处的吃饭,用罢再原搬挪过去的。玉钏门口要了沐盆,茗烟早带人提着水壶过来伺候,彩霞等进房中向才带来的包袱里取出手巾,向盆内热水里拧了,拿进请众人净手。尤氏便问王夫人,王夫人只叫众人更衣,几个人因向跨院去了,回来只见桌上一个大笼屉摆在正中,满满盛着大包子,一共九个人围桌吃饭,九个白瓷碗又盛着白米粥,几个大瓷盘内几样菜色。

    王夫人吃饭又问了车上拿来的都搬进来了,玉钏回是暂堆在门房北炕上,椅子上,门也先叫锁着,只等这里皆吃过了,只取出被褥这里铺陈了,便是布置齐了睡房。庙里用的茶炉子才拢了火,一时炭火起来再拿了门口来烧了茶。王夫人道:“你们几个换着也向厨下寻了吃的去,如今还要多少人伏侍不成,吃好吃赖总别使饿着。”又问几个上层管事的,门口回才接了诸眷进门,听老爷独自往地头操持,皆自自回去了。玉钏依命招手叫了几个人出来,门口紫娟便使其他人先向跨院去问吃了饭,他先屋里支应着。又见兴儿拿着小托盘,上摆着酒壶酒杯上来,紫娟接着,问了跨院的话,兴儿忙掀开门帘使拿酒进去,紫娟伺候摆上酒,贾琏见酒因问起贾政,说着走出门口,正要叫请了贾政回来,便见李贵那头听问早跑上来,只站着低了头回道:“才去地头请老爷回来,老爷却道要赶冬至前松了田土,等开春好下种。只叫送了饭去吃,才已给老爷送过去了。”贾琏道:“糊涂东西,这门凉天气,还叫老爷吃冷饭去,就该回了我,我好去亲请回来。”李贵回道:“那里原有人住着,地头早搭着茅庵,那草庐里原有土炕有灶台呢,烧火的干柴麦荐稷子还比房子高呢,又怕冷?”贾琏叹了进来,吃饭也无绪,只吃了两杯酒,等宝玉贾蓉贾琮吃罢,摆手示意跟出来,附耳的嘱了,又向王夫人道了瞧瞧庄子,便叔侄几个往田间来望贾政。所幸原只在此庄寨所辟地亩,为铁槛寺田庄。李贵带路,只一盏茶工夫便是走到了。几个人轻了步子,向地头草屋走近,隔窗便听说话声,果然是贾政在内。遂绕近门前,叔侄几个只一字站着请安,见贾政正拿着烟旱袋,嘴里只吐着烟雾,一阵心酸。草房内原住的人见情,早支吾了走出,由他爷几个便宜说话。叔侄几人见其叔父叔公屋里土炕边搭腿坐着,听使坐,也围着炕沿和绝地上几个矮凳马扎上坐了,三辈人只一番长话,贾琏知其叔父势必要一径在此打发日子了,贾蓉也懂了度日原自养自足为事,宝玉贾琮听一半忘一半,又见贾政向炕沿坐板下磕了烟锅,只向墙角水缸里拿瓜瓢自舀了水吃了口,道:“我也觉吃这样生水的好来,原是那头辘轳井里才打来的,果然甘甜无杂,也只许身上发汗时喝下最佳。且瞧,只顾这里讲话,那个看庄子的老阚已拚了那一截旱地了,不好,我不能叫他撂下太多,你们且去罢,等来年我点瓜种豆的,好给你们吃用。”贾琏叹了,跪辞了他叔父,便先走去。宝玉等正要作辞,见贾政早向门边伸手拿起锄头扛了,只向地垅走去,一面背身摆了手使皆去,只得看了会子,也往回去。

    只说王夫人等搬去村寨居住,铁槛寺便只剩下尤氏贾蓉婆媳,银蝶自是跟着。因焦大寿材已叫贾母所用,林黛玉早给了尤氏三百两银子,此次离了又给了二百两周济这里,尤氏也不推辞。焦大只在下屋睡觉,白日背着竹筐打草喂牲口,洒扫尤氏等住的院子,架着柴车出去砍柴回来使用。尤氏贾蓉夫妇择了后院偏厦厢房住着,出入只走后角门。寺里只恢复了常规,广纳香火,只互不相干,主持也便按月付了尤氏香银以资度日。尤氏独占用一间厢房摆下织机纺车,日只操持井舂纺绩针黹,虽有贾母所遗分与的奇珍,然贾珍一无讯息,贾蓉无计日无所赖,城里米店住了几日便嚷累得腰疼,再不去了。胡氏也怀胎有孕,尤氏便只要等贾珍回来再作打算,并不想讨扰了黛玉望了秋风的,是以日计十分清苦。寺里既山门大开复纳香火,机关更只严谨起来,是以大虎只跟了王夫人一家往村寨里,尤氏早也将要紧箱笼包裹也叫王夫人代为收管下,王夫人便只使黛玉为收着。

    时下林黛玉早喜结珠胎,王夫人只使多歇了静养,宝玉也因叫暂撂下学里念书的话,只等黛玉娩下新生再理论。王夫人早使周瑞家的叫来林之孝家的,使搬来跨院门房屋里住着,伺候料理日常琐事,厨下仍为柳家的在伺候,浆洗针线活儿繁杂时,也只好打听了村上几个干净伶俐的年轻婆娘,应着份钱或常派短做。这里也只精打细算过起日子来。

    未几年关又到了,因罹难苟安的只逢节伤怀,也无心作兴,只依着此处乡俗稍举动年事罢了。跟着又值贾政寿日,先一日便叫了赖家林之孝等来,另几个护院值夜的一起搬挪桌椅布置好了,早又打发人叫来贾琏一家并尤氏一家同料理,两进上房屋中余下两三间空房,便早早又擦洗铺陈了,以备丁眷逗留晚来歇宿下榻。

    是日并无戏文杂耍等热闹,也只几房近族连同旧管事的聚了院中摆宴,几个酒桌一处恭贺吃酒罢了。席间独贾琏只吃的酩酊大醉,不免捶胸蹈足自骂自怨,一时又自抬手扇了脸的骂起凤姐来,王夫人邢夫人同了尤氏黛玉娘儿们只堂下坐着饮宴,听丫头说起,往窗前站了,一眼见院中酒桌上贾琏烂醉如泥只面红醉话不断,只命周瑞等拉起扯进屋中,平儿门内接着,玉钏等几个人搭手扶进房中使炕上躺下。尤氏另银蝶向跨院厨下取碗醋来,伺候为贾琏醒酒,邢夫人命平儿近旁伺候着。贾琏酒醉失仪闹得皆去了兴致,午后酒阑便各个辞了去了。至晚饭时贾琏方渐清醒,黛玉早命人端饭菜进房中,平儿伺候着一处吃了,又伏侍盥洗罢,是夜贾琏便和平儿一屋里安歇,只这里歇住了。早起方辞了王夫人回花枝巷去了。

    宝玉回房因和黛玉说起凤姐的话,宝玉窗下书案前椅上斜坐了,格子门帘此时高挑着,便看黛玉炕边依了靠枕歪着,笑道:“平日看凤姐姐也罢了,实不想背地里竟有些动作的。如今倒落得监里受苦,看琏二哥成日只是怨忿起来,料是不管的,听紫娟只说平儿也只偷着探监过几次,太太也常打发周姐姐城里瞧了,给了吃食褂子鞋袜使监里用。此次又牵连着抄家祸事,哪个纵想管一管,也觉棘手的。”黛玉侧转身,随手又拿过炕头曲尺陈设的厨柜边拿过一本黄历,只翻看着道:“凤姐姐管家时日久了,也是应了树大招风,身在其位事不由己的意思,原是各人运数,又合着家败,才闹到这步田地,我心里实不忍他受了那样苦楚,凤姐姐又是太太嫡亲的侄女儿,明儿我先探探太太口气,再叫茗烟问了赖管家,花了银子原有限,才是阴鸷功德的事。”宝玉见紫娟拿茶上来,两手取下托盘中茶杯,走过格子门,往炕沿坐了,黛玉早坐起,接了杯吃茶。宝玉笑道:“我算是话多的了,又闹你白操心,还不知多养着,只管又想劳起神来。叫我说什么好呢。”黛玉嗔道:“所以才要多做积德的事。你又蝎蝎蛰蛰的,哪里就累死我了。不过说几句话,发了钱给了,你只命你的那俩人专管跑跑腿,多进城问问几个管家,能着花了银子,只救出人来才是。”宝玉只得应了。

    早起黛玉问了,紫娟回贾政已往地头去了,便趁晨安来独见王夫人,说了凤姐的话,王夫人便说起邢夫人因凤姐祸害家族,只压派了他的话,说时只以帕拭泪。黛玉早明王夫人意思,遂辞了回房,茗烟等早听命院中伺候,这里又使叫来林之孝,黛玉堂间坐着,众人门口侍立,周瑞家的早跟来伺候。紫娟依命取来一千两银子,门口给了林之孝,林之孝受命带了茗烟等去了。

    却不知宦海仕途风水只是转换,那名望日高的钦点御使兆昌龙一片秉政无暇尽粹痴心,竟是遭了班方只劾奏了□□是:表呈忠义,暗纬沟壑,皮里春秋,假公济私。兆昌龙闻听如此,只恨此生尽占风口处,最难当此人心不古,便呈辞求去了外任。兆昌龙既离京,又使一帮妒怨者只造舆,道乃为金蝉脱壳之策略,凭添猜忌。那朝堂也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便只好任之。

    兆昌龙既出京,那京院只收了宝玉这里八百两银子,便作了案结道是:尤氏女居家洒泼越礼,自戕身死只属纵性抗矩异端。又有贪财一案乃判结:贪脏敛财原为妇人侥幸而为之,因未知根源究竟,且当日所受不当之财已尽数呈缴,二罪从轻并罚监禁一年。

    宝黛听了此话,心头不觉松泛,黛玉又只拿出三百两银子,命茗烟等再往城里去打点通融一番,只如此这般嘱了,另使拿去些果点衣物给凤姐。茗烟兴儿两个领命顾不得坐歇,只忙忙的又进城来。一时到了察院狱庙,因已往来几番,无人阻拦,得过好处的也知事毕,因抱拳打了招呼的笑问:“二位作何又来?”

    他二人先往凤姐监中递进吃食衣物包袱,方使狱卒打酒买肉的进来,赔了监管头目二人且吃酒,酒上脸时,便各个封了五十两银子,只道为谢过二人帮忙。他二人前番已受了的,知事已然了结,不便再收,只假意推让一番,茗烟便将来意告知使听了,又只附上二百两封包,他二人方接了,便拍打胸脯的道:“能交了二位这样朋友,也是咱哥俩的造化。兄弟只管放心,自古无功不受禄,此事只包了我哥俩身上。”说完亲执壶倒满酒杯。四人因站起的干了,兴儿撂下杯便抱拳辞道:“我们且在街上静候佳音。”监管二人送了他俩出来,又复辞了,方往街对面酒楼上窗前坐着,好看动静。那狱卒头目二人迳往府院书房寻来。

    只说按院因凤姐才得了好处,且又如何不知荣宁两府京中气势名望?此时正在书房闲览邸报,忽见监头站立门外,隔帘因问起何事。那二人谀笑进槛,先自怀内取出那二百两封包呈了案上,只退步躬身回道:“先荣国府贾老太太已死在家庙里了,那家人来烦请老爷开恩,容那位琏二奶奶回去送丧,等丧事完了,只叫原回来处刑。”察院听此只长叹,半日只摆手另下去了。

    狱头二人喜不自禁,退步出来忙回狱庙,只开启牢门,将凤姐叫至外头坐了,又道喜,又伺候倒茶使吃了。好言好语只打发使去。凤姐取出包袱内钯镜,梳拢头发,只蘸着茶水抿了两鬓。站起因福礼谢辞了,便是走出来。心知此一回离此处,便皆妥了。

    茗烟兴儿两个只在对面阁子上靠窗坐着吃茶觑瞧,早出来见过了凤姐,又给钱叫了载人马车,请凤姐坐车中,他二人原只骑马的依附马车送回。凤姐车上问起如何好了,听是宝玉黛玉叫使银子此番得脱了监锁,只冷笑不语。因知胞兄王仁也已黜禄归返金陵老宅门里去了,庶弟王信同着上房尽也随去,王夫人毕竟是嫡亲姑母,倒没什么要紧,只得依了兴儿,硬着心肠先回了花枝巷贾琏别院。

    一时到了门首,兴儿先进去报信,只见五儿丰儿两个出来接应,平儿早已身怀六甲,半日也出来。巧姐不顾邢夫人阻拦,早跑出来哭道凤姐怀里,凤姐只见巧姐和几个人皆只粗布浆褂,不由心酸落泪。

    贾琏堂前端坐,并不使见。邢夫人害火眼,又用错了药,房里躺着发热,平儿伺候也累的病了。那秋桐早告了假回了娘家去。全宅里二十口上下人,正乱的一锅粥似的,巧姐常日啼哭只孤苦落单,还有个幼女由巧姐奶妈兼带着,贾琏便也没了那般气性,只命厨下做了饭菜,凤姐因不敢上桌,只拿着托盘端了邢夫人饭菜伺候送入房中,邢夫人听是凤姐来,只不理,凤姐只得跪下请饭,平儿过来方伺候邢夫人吃下。邢夫人吃了茶,另五儿带凤姐往巧姐屋里住去,叫巧姐奶妈自今日起不必再服侍了姐儿去,只顾小的经管着。凤姐磕头辞了,只掩面哭跑入巧姐房中。丰儿等方拿来饭菜伺候凤姐吃了,凤姐独自吃了饭,又问贾琏书房,使五儿引至书房门口,凤姐阶下跪着,又不敢哭,只抹泪而已。五儿丰儿又要伺候邢夫人,又要劝凤姐,凤姐只跪了一柱香工夫,听平儿窗前向屋内看了,回了贾琏已睡了,只得回巧姐房中,母女只抱头痛哭。邢夫人知此时不及理论旧话,只等病好再说,有事依是叫平儿来吩咐。

    因凤姐体己包裹只在平儿处,贾琏也只叫平儿管着宅子,凤姐和平儿倒一时去了高低之分,只奶奶姑娘的乱称呼,目下一家子倒也相安无事。那旺儿家的知旺儿一时无法回来,打听凤姐在花枝巷不过以看顾巧姐为事,倒想叫凤姐去他家主仆一处的相互扶持,却邢夫人早撵出不许踏入宅内,只停在门外墙边,叫人偷偷叫了凤姐出来见了,主仆不免相看落泪,凤姐只嘱了使守在家里等他,到了好日子时再说。

    不日李纨携了哥儿回京,自铁槛寺寻了村寨里,王夫人一家团圆,因请了尤氏贾琏两家只摆酒庆贺一番,凤姐方见了门中丁眷,只少与言语的。又听贾母牌位在这里,只向贾母供案前独自烧纸洒泪一回,又要伺候邢夫人,竟显得谨小慎微,低眉顺眼起来。至后晌,两家人辞了回去,王夫人只留凤姐母女暂住几日,凤姐因向又贾政王夫人请罪,贾政倒说了劫数不在人力的话,王夫人只以帕拭泪并无多言。凤姐少不得又向林黛玉呈谢,因说了贾琏只趁机压制了他的话。黛玉便将些尺头只给了凤姐使用。三日后,凤姐母女方进了城回去,不提。

    只说宝玉日间一心陪伴黛玉,晨时道省,王夫人使坐了道:“索性早起多睡会子,也不必想着多来我这里。料你总替颦儿操着心,叫端茶递水的事也做的,瞧俩眼只熬的那个样儿。”说只叹息。宝玉忙道:“太太原想多了,倒不是夜里起动闹的,只灯下多看会子书是有的。哪想这么个村寨里,竟也有好书呢,昨儿茗烟不知怎么就弄了来,夜里只多看了一个时辰,倒也仔细着颦儿,要茶吃或走了困的,可巧他一夜也睡的稳妥。”

    王夫人抬手止了道:“罢了,有你这样我才放心,只可怜我的宝玉不要越发瘦了才好,也免我见了你父亲难说话。”宝玉笑道:“儿子何尝倒瘦了去?如今日里膳食皆是新鲜米秫菜蔬,连猪羊鸡鸭也是后院里饲养的,前儿还叫了村里屠户来,瞧着只杀羊宰鹅的,只那样现炖了端来吃了,总比先前吃的口味还好呢。这里日用三餐,果然有滋有味,我天天足得多吃了一碗半碗的,家里人都瞧见的。”因才要讲说厨下村烹手艺,见贾兰正进来,方端了神色的止了。

    贾兰进屋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早拉他坐,只叫不要跪着。贾兰跳上王夫人近厢椅上坐了,玉钏打茶上来。宝玉离座取下一盅递与王夫人,又递给贾兰一杯,方自拿了坐着吃茶。因向贾兰笑道:“兰儿日日往来学里,真真下了工夫的。我只想知道那教你们的业师可还使得的?”贾兰见问,忙咽了口里茶水,正要下地往案上放下茶杯,王夫人手里拿着针线,早伸手的接过,只转面向身后案上搁下。

    贾兰也不及理论他祖母,坐着只摇了两脚笑回道:“回二叔话,那个教书先生再好不过的,原是京里人,听老祖原也是这个寨子里的,所以专意为这里学子授业才归籍了的,有的实在家穷的学童连拜师礼也只免了,连书馆也是他祖产呢。年纪也老了,最是目慈色善的一个道儒。因提了侄儿几篇命题白文,便道了要来咱们家里见了大人,只是设若真来了,是爷爷会了他还是二叔只见见去?”

    宝玉点头,道:“这样还罢了。只想你跟你母亲离京了一程子,如今又正经进了学里,比起一处的学童,你可该比别人年长些了?”贾兰听只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回道:“二叔只依理说话,却不知这里只比不得原先城里的义学堂,那里要说年纪相差也大发了,那小一些的原是家里有余钱,便使在学里规矩着,家里人得空接送。那大的竟已是成过婚的,还说只等他儿子将来受了业,也不笑话了他去。”贾兰话落,连王夫人也忍住不笑了。宝玉也笑了道:“瞧瞧,竟是些活相生了。”又向贾兰道:“再有了笑话新闻的,也该回了你祖母使听,也是可解闷的。”

    王夫人手里针黹,因嗔看宝玉笑道:“你不说些叫兰儿操心念书写字的话,倒爱听这些,若你父亲知道,连兰儿也落不是了。”贾兰笑道:“老祖宗放心,原不相干。若说这样的村趣乖范只怕还有的说。闲了时我自会来向老祖宗噱噱。”宝玉点头叹息,道:“学里皆是代儒依着规矩教习,为着日后应试,自古学业准则准,只各人解悟并提笔发挥优劣却难一般,这才是造化缘故所在。嗳,兰儿,我此生只怕难得此造化,惟兰儿或能成也未可知。贾兰看着道:“我知二叔原不喜规矩在学里的,若二叔肯愿,还有个不成了的?”宝玉笑道:“只兰儿成了,便是二叔成了一样。”贾兰道:“我只想二叔定可成的,只我……”宝玉打断贾兰道:“又作了这个样儿,只该多念你娘亲为你费了几许心,只管妄自菲薄起来,也也不像咱们家的人了。”贾兰脸一红,手摸了后勺把一回,看着道:“二叔教导的是,兰儿记下了。”王夫人默许看了宝玉,宝玉一笑,只站起躬身作辞。贾兰见去下地送送至槛外,叔侄二人相视一笑,宝玉使贾兰进去,只自回房去了。

    贾兰复进来才要说话,王夫人因看了门口阶下日影,便叫彩霞请了李宫裁来此一处吃饭。玉钏房中听了,撂下针线出来,只将条案一侧因备的方桌挪上来,再摆好座椅,伺候王夫人婆媳孙子三人底下屋里好吃饭。不提。

    倏忽暖春早又尽了,端午前后黛玉平儿便各生下一男。王夫人见贾政也没多少欢喜。这里只在婴儿满月摆了两桌酒宴,几门里聚了一日。尤氏凤姐不过携着几套小儿针线示贺,王夫人接了包袱只亲看各样小帽裤袄绣花兽头童鞋,倒如收下稀世贵重的宝贝似的。李纨自不必说,早也预备着几样鲜亮绣活,仅袷芯袕氅就亲手缝制了三件,皆缎面绸里,十分精巧,且依着儿童年岁只大小递增,帽兜至襟摆一色雪白狐毛绽着。当日王夫人便使将最小的那个只作襁褓包裹了婴儿,供诸人进了月房里观喜问色。城中贾琏给平儿生的男孩过了满月后,得闲出城过来,因请贾政为两个新儿取名儿。贾政日里只在书房独酌,见贾琏来问安,又说起蠲了规矩的话,再听为两个孙儿拟名儿,只点头提笔向纸上写了“桂”“棠”二字。宝玉只昵唤其子为“麟儿”,贾琏平儿只以“棠儿”呼幼子。又只过了一月,铁槛寺里贾蓉之妻胡氏也生下一女,王夫人这里听报,只使周瑞家的寻了奶妈送去,平儿那里也命五儿去暂伺候着,黛玉也叫向寨子里买了个丫头,名作双儿的,使林之孝家的送去伺候,不用说又带去洋糖蜂蜜鲜果米面等接济尤氏一家。

    贾政眼见子嗣枝开叶散,也只半喜半忧的,越发操心贾兰念书,苦心授贾兰只怒振门楣,光宗耀祖。贾兰原乖敏,日里叔父祖父诸般叮嘱只铭纪了,下学勤勉功课,居家由着向堂上请教茅塞,只孜孜用心学问,这也不在话下。

    直至秋尽,王夫人方许黛玉略管起家下琐事。贾政便命宝玉贾兰叔侄同往城里义学肄业,值夜严户的大虎便早起跟着茗烟一起送他叔侄进城,车把式驾车,送至义学看他叔侄进了,大虎原骑马的回去,车把式和茗烟却往花枝巷贾琏处暂歇。原来王夫人早安排好了,只叫贾琏将书房暂给了宝玉贾兰,且另向后院建设了小厨,供几个人吃饭,灶间盘着大土炕,备来往伺候的人或住歇退步所用。伺候做饭的便是芳官的干娘何婆子,因旧府里伺候了几年,抄了时便只纠缠了林之孝家的要跟着,道守着主子讨饭也甘心。林之孝便揆探着讲了如今只顾得吃饭,月钱银米却是无有的,婆子便只好叫女儿春燕往他处当差换了钱来,自己却一味跟着,铁槛寺里”守着大殿门儿茶炉子,伺候殿内几”房里热水茶水就是这个婆子,林之孝家的看。他单薄又有了年纪,便又添了个妇女一起殿外伺候着,也是家中缺钱少粮呦的,只为心有所依三餐裹腹。如今周瑞家的领命见了邢夫人,道了宝玉叔侄下学在这里歇晌吃饭的话,因这婆子随了贾琏来花枝巷,平儿便命他伺候宝玉叔侄茶饭,又不好拒绝王夫人只命拿给几百两银子,这里使叫人采办着去。叔侄二人求学食宿既在这里,学里也只一心向学,别无杂念。那璜大奶奶侄子金荣因妄告宝玉在尼姑庵里偷情,早也遭族人唾弃家人打骂,也不敢再寻衅理论。业师代儒尤其喜爱叔侄::“二人,早写了望慰”书笺使宝玉带回给贾政,贾政接信,不免附回书叫捎来。只傍晚下课时,饭也顾不得吃便要坐车回村寨,贾政见了,必要亲问了当日所学方罢。只要应了院试好叫他叔侄进场得见真章,只把归农之趣减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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