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的褚磊赶来，便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乌童坐在床边，面色惨淡，嘴唇发白，一头墨发蔫蔫地披在脑后，一抬眼见到他便缓缓起身行礼，几缕墨发从后肩滑落至耳侧，使得他看起来多了一些脆弱感。

    “掌门。”

    “好孩子，快坐下。”褚磊上前扶起他，神情悲悯。

    “父亲，我想外出历练。”乌童没坐，只瞧着他，神情平静。

    褚磊瞧着眼前的孩子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脑海里偏偏想起那日自己赶到不周山外时看到的他，脸上挂着泪珠，神情平静地跪坐在地，一手揽着心上人，一手攥着红白相间的素手绢，一双乌黑的眸中倒映着鲜艳的红色，好似骤雨初歇，又好似废墟中的乌托邦。

    “当时打你那一巴掌，实非本意，诸多正派人士在此。童儿，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褚磊有些心虚地瞧着他，忽然说起此事，像是在解释。

    乌童闻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接着道：“童儿并非介意什么，只是有些倦怠了，想去外面闯一闯。”

    童儿……看来自己这声爹没白叫，只是人妖终究殊途，他不能告诉褚磊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你将心丹拿去吧，终归是她留给你的。”褚磊瞧着他，伸出手来，一点流光便出现在他掌心。

    乌童双手捧过，凝望着心丹上细笔镌刻的名字，随后抬头道：“童儿谢谢您。”

    一个时辰后，钟敏言和玲珑过来送别，发觉乌童穿着一身崭新的黛色衣衫，对着铜镜将发梢还带着水珠的墨发用一根桃木簪绾起，随后拿过床上收拾好的包裹往身后一背，转身，与他们视线相接。

    “大师兄，此行过于匆忙，你好歹吃点东西再走啊！”敏言劝阻道。

    “无妨，我也许去去就回了，你们不必送我。”乌童瞧着他，将谎言说得十分自然。

    “乌童师兄，你……不去看看逸逸吗？”玲珑红着眼睛道。

    “还是不去了。”他垂眸，说话似叹息般。

    六目相对，万千话语中终是化作了几句叮嘱，二人目送着他离去。

    乌童刚走到门口，鬼使神差般停下脚步，回眸瞧着停在原地想上前来的二人，浅笑着道：“不必送了，祝你们幸福。勿念！”他说罢便大步离去，不再回头。

    玲珑和敏言望着乌童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在心里默默想着：其实，我们刚好也要出去啊……

    乌童不是妖，但在少阳派外服下心丹后，忽然发觉眼前有一条半透明的、正来回蹭着他的小龙，在他停下脚步的一瞬间忽地抬起头来看他，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十分可爱，也十分像她。

    “丫头？”乌童瞧着它，试探着唤道。

    那小龙歪了歪脑袋，忽地张口用透明的舌头去舔他的脸，随后又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与那日所见的银白色龙不同，这透明的龙只有他巴掌那么大，几乎没有重量，也没有触感，见那龙嘴一张一合，他眼中有迷茫的神色翻涌，随后还是一笑而过。

    “真的是你……对不起，丫头，对不起……”乌童呢喃着，红了眼眶，感受到她的触碰便一动也不敢动，泪珠子在眼里头打转，生怕落下去，又将她失了。

    看得出他并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小龙闭上了嘴双眸中忽地闪过些什么，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如蒙上了层雾似的，很快有消散了去。

    乌童带着她，一人一龙，转头便提着剑杀去了不周山——去找元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