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司空府。

    宫里的太监总管一早携圣旨踏进司空府的大门,在党家两姐妹到家前,又领着几个小太监悠然离开。

    党秀惠和党秀琪才回到府中便瞧见着父亲一脸阴沉,母亲坐在一旁双眼通红,抹着泪水哭天喊地。

    “我绝不同意......难道那两个女儿就不是你血脉吗,凭什么她们这么苦命呀啊啊啊......”

    “娘亲!”党秀惠心性向来比较沉稳,虽不知所谓何事,瞧见父亲黑着脸,她也得先把礼仪做了,躬身道:“拜见父亲大人。”

    党秀琪就没有这么多规矩,见母亲如此委屈想来是被父亲训斥了,站在一旁慌张的不敢说一句话,又偷偷瞥母亲两眼。

    方才娘说苦命?这是何为?

    党高阳坐在太公椅上,双目打量着刚回府的两个女儿。

    党秀惠心中瑞瑞感到不安,她能从父亲神情中看出事情的严重性,她暗暗对母亲使了使眼色,摇头示意莫要再发出声音来烦父亲了。

    不知过多久,党高阳站起身来,走近两个女儿身前,拉着二人的手,叹声道:“惠儿,琪儿,父亲身为大司空是朝中重臣,决不能为一己私欲抗陛下旨意,你们还有一个哥哥,家中基业也不能断送于此,希望你们二人要忍辱负重,不要有任何怨言。”

    党绣惠听完后,眉头拧成了一团:“父亲是何意。”

    党绣琪嗫嗫嚅嚅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母亲哭肿的眼睛,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父亲,更不敢像姐姐那般胆大询问。

    党高阳松开二人之手,踱步至门前,望天而道:“并非父亲之意,而是陛下谕旨。”

    话刚落音,又听温氏低声呜咽起来。

    党秀惠道:“还请父亲明示。”

    “你们二人殿试中都拿下前等,陛下赏封琪儿为郡主,和亲去圣渊国,赐婚惠儿嫁给七王爷。”

    “我不要做什么郡主!”党绣琪听到自己要以郡主的身份去和亲,王妃之梦瞬间被人打破,她如何能受得了这等刺激。

    党绣惠此时心中也是一沉,她没有像妹妹那样急于开口拒绝,平静的问道:“父亲,惠儿不甘,想必父亲亦是如此。”

    党高阳向来脾性爆烈,此刻已然压不住怒火,拍桌怒喝道:“陛下避我而不见,显然是早已下定结果,纵然我有万般权利,也拿不出能与天子抗衡的本事。”

    良久静默,党绣惠内心很清楚,圣旨本就是一道命令,没有回旋余地了,然而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微微冷笑道:“难道在父亲眼里,我和妹妹不过是一颗棋子吗?”

    党高阳被气得面色通红,没忍住扬手往女儿脸上抽一巴掌,厉声道:“若想荣华富贵,就必承其重!”

    党绣琪脸上瞬间留下了一道红印,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父亲竟然对她动手。

    她眼中充满了泪水,颤抖着声音道:“父亲为何如此对待我们?为了家族的利益?我无法接受!父亲如此残忍,女儿就活该被牺牲吗?!”

    党高阳看着女儿冰冷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残酷,但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让他选择,冷声道“这是家族的利益,司空府的未来。”

    党秀惠紧紧握住了拳头,好一会儿才抹去脸上的泪水,恶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痴笑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疾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留下来的党绣琪噙着泪水问父亲:“那我呢,我不想去圣渊国和亲。”说着,又慌乱抓住父亲的手袖,哀求道:“爹爹,女儿还尚未及笄,只要爹爹再去求求陛下,看在父亲为溱昭社稷劳苦多年的份上,陛下一定会开恩的,爹爹,这圣渊国一去,女儿就再无可能回这溱昭国了。”

    党高阳自然懂得眼前这个女儿一旦离开溱昭,就不会有回来的机会,说道:“爹爹虽然是枢要大臣,可面对天子却也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圣渊国的太子左丘库达会等到你办完及笄礼之后,一同把你接去圣渊。”

    党绣琪听完面色一白:“爹爹……”

    党高阳已经不胜其烦,命人道:“将二小姐带回房中,及笄礼之前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党绣琪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她被人拖回房中,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中,无论如何拍打房门,打砸任何东西,再也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

    党绣琪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泪水湿透了枕头,怎么样才能够找到一丝希望,她不想屈服于父亲的利益。

    突然间,她想到了雮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雮桃能帮到自己。

    冷静下来后,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去翻开柜子,那里面藏着许多金银珠宝,她随手拿了一件值钱的物品,走到门边……

    在及笄礼之前,她要尽力争取一丝机会,即使机会微乎其微。

    党高阳知道陛下的意思,太监总管一共带来了两道圣旨,第二道圣旨便是封他儿子为上将军,陛下这是让他孰轻孰重全凭自己抉择。

    若他想保全两个女儿,他儿子上将军职位随时都会被卸任。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自然懂这个道理的。

    当年杨楚华为他生下儿子后便毅然出家,儿子也因为他母亲出家的事情一直心怀不满,父子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和睦。

    就算是父子不和,儿子也才是他的命脉,不愿看到儿子卷入战乱和杀戮之中,如今已经成为少将军,日后负责京师的防卫,尽管地位虽不如九卿,但总比打打杀杀好,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贵贱也不能丢命在沙场上。

    党叙言自早晨领完圣旨后,已经在院中站了一上午,任由寒风侵袭全身仍然没有一丝动摇。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回过这个院子,若非要回京都复命,他宁愿守边战也不愿回到这令人不齿之地,本以为只需数日方可离去,却一道圣旨彻底将他留在京都内。

    党绣惠进院中拐了个长廊,便瞧见一男子负手而立,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素白锦衣,上面隐约能看到淡淡的花纹,乍一看秀气极了,完全没有沙场男儿的影子。

    “见过哥哥。”她按照礼节喊了一声,声音柔如似水,显得毕恭毕敬。

    党叙言闻声回眸,锐利的双眸却毫无感情,脸色冷若如霜,他自小就看不上两个庶妹,甚至心觉厌恶,便是多年未见也没消减半分。

    党绣惠对上嫡哥眼神时,不禁被他那冷峻的气质吓住了,完全和父亲的阴狠不同。

    不知过多久,只听见嫡哥淡漠道:“你来做什么。”

    党绣惠期期艾艾道:“我也是刚听下人说嫡哥回来了,特意前来看望一下哥哥。”

    党叙言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他对两个庶妹一直保持警惕和戒备,不愿意和她们有太多的接触,家族内部的争斗和尔虞我诈,他也不愿意为了这些女人卷入其中。

    党叙言转过头,像以前一样保持该有的距离。

    党绣惠看着嫡哥的背影,自然明白自己和嫡哥之间的隔阂无法逾越,正准备要离开。

    宫里又来人了,直奔党叙言住的院中:“参见少将军。”

    党绣惠听到声音一惊,迅速回首,看见一男子就站在她身后,朝着哥哥躬身执礼,她觉此人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直到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少将军,卑职领命请少将军进宫面圣。”

    她终于想起来了,今日出宫时,这男子在宫门内外巡守,嫡哥又是何时成了少将军,为什么她竟一无所知。

    看着哥哥背影远去,她怔怔的在院中站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恶寒掠过脑中,原来父亲口中的基业,就是让哥哥踩在她们身上往上爬。

    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嫡哥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权力。

    司徒府。

    晴雨听闻小姐今日回来,一早就爬起来到门口候着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梁氏身边,跟着也学会不少东西,以后她就能为小姐做更多事了。

    回府的路上,雮桃在马车内昏昏欲睡,马车停下后,她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才掀开车帘弯腰欲要下去,不料突然对上一个闪着泪光的人儿。

    她以为晴雨又被人欺负了,跳下马车捧住她小小的脸蛋,心疼道:“谁欺负你了跟我说,小姐来为你讨回公道。”

    晴雨感动得慌忙摇头,心中更是没来由得委屈,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眼中的热泪滚滚滑落。

    雮桃看得心一紧,一时之间瞌睡全无,说道:“定然是受不少委屈,看看这脸蛋,肉都没有了。”

    梁氏许久不见女儿,也念得紧,实在坐不住了,要去门口迎接女儿,恰巧又撞见这一幕,骂道:“你将人带回时就只剩下皮包骨,我答应你看好她的,这小丫头在司徒府谁敢欺负。”

    雮桃瞧见娘亲满脸哀怨,连忙嬉皮笑脸走过去,问安道:“娘亲安好,多日不见,女儿倍感思念。”

    说着她便往梁氏怀中靠去。

    梁氏瞧着女儿的笑脸,内心的不满和责备瞬间消散。

    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笑着调侃道:\"娘亲是怕你在宫里受委屈,看来是我想多了,不去欺负别家的姑娘就已经不错啦。\"

    雮桃紧紧地依偎在梁氏的怀里,轻声笑道:“女儿在宫里很好,没有受委屈,而且,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梁氏听了雮桃的话,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说道:“娘亲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总是忍不住担心你,怕你吃苦受累。现在看到你变得这么懂事,娘亲就真的宽心许多。”

    雮桃紧紧握住梁氏的手,安慰道:“娘亲,我以后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不让您再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学习,不会再给您二老丢脸面了。”

    梁氏听着高兴,但还是严肃道:“哪能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当下桃儿若是有中意的郎君,告知我或者你父亲,以你父亲的脸薄上几分情,总能帮你……”

    雮桃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忙打断道:“娘亲放心,桃儿目前还没有遇到中意的郎君。我知道您和父亲对桃儿并无过多要求,桃儿也明白自己的责任。在此之前,我会努力学习,提升自己才华,不断进步,将来才有可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梁氏听了雮桃的回答,神情温和地说道:“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以夫为纲,桃儿有此想法断然会令世人所不能理解。”

    \"娘~我明白您的担心,我相信,在这个世道,不仅仅只有以夫为纲的道路才能很好的活下去,陛下和王爷也曾亲口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对吧。\"

    梁氏听了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他人左右的性子,但这种性格将来免不了要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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