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华的心情也很糟糕，程歌不管事，李春梅若有老年痴呆，照顾她的责任就得落到自己身上，想想就憋屈得很，于是她跟程歌建议，“我觉得还是送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李春梅变成这样都是张大爷害的，医药费必须全部算在他头上，既然这样，肯定去医院拍个片比较好。

    程歌纠结，真要检查出什么毛病，李春梅一蹶不振寻死觅活怎么办？

    她说，“等沈医生回来再说吧。”

    李春梅忙不迭点头，年纪大了，去趟医院就跟去鬼门关似的，她极力反对去医院，“我吃了药都好了，去医院不是浪费钱吗？”

    “又不让你掏钱，怕啥？”吴建华说。

    李春梅噎了一下，实在不想替张大爷省钱的她到底因为害怕去医院而昧着良心说道，“张老头现在穷得叮当响，哪儿拿得出钱啊，反正没伤到骨头，这次就算了吧。”

    吴建华不赞同，“你要这么做，他下次更加有恃无恐。”

    李春梅哑口无言，张大爷有狂躁症，受不得刺激，在临泉镇时，养老院的人为避免跟他起冲突，不怎么跟他说话，也就她和黄元泰能跟他心平气和聊几句，现在他打了人，保不齐以后变本加厉。

    “园长，我不去医院，但得让张老头赔钱。”

    程歌也想到了这块，“必须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由张老头发脾气打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问李春梅，“你觉得赔多少合适？”

    “你说呢？”

    程歌想了想，“三万怎么样？”

    李春梅吃惊，“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程歌一副公平公正的口吻道，“桐城的工资高，你要没受伤，随便找份工作没准挣得更多。”

    话是这么说，但张大爷被拖去摆摊了，以他的工资，啥时候才能凑够三万啊？不过想归想，但她听程歌的，“那就三万，医药费另外算。”

    小沈开的药是养老院的，算公共财产，吃药是得花钱的。

    程歌表态，“当然。”

    于是，自以为表现良好，不到傍晚就把衣服鞋子卖完的张大爷雄赳赳气昂昂回来准备邀功时，但听程歌一盆凉水泼下，“春梅阿姨的情况不对劲，我和她说了，你先赔她三万...”

    “啥？”张大爷还沉浸在生意红火的喜悦中，冷不丁没听反应过来，嗓门扯得老大，“三万，她怎么不去抢？”

    眼看他要变脸，程歌一脚踹过去，“谁让你他妈打人，三万咋了？没让你赔三十万就算好的了，你别不知好歹，信不信她报警抓你！”

    提到报警，了解桐城部分法律知识的张大爷瞬间焉了，“我...我当时控制不住我自己。”

    当时不知怎么了，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直到打了人，那团火才熄灭了。

    回宿舍后，他赶紧吃药，担心药效不好，他加大了剂量呢。

    “我不管，你打了人就得赔钱！”程歌哐的摔上铁门，其他人吓得不轻，赶紧扯张大爷衣服，“三万就三万，只要人没事就行。”

    张大爷没反驳，只脸色看上去恹恹的，“能赊账不？”

    算是认下这笔债了。

    程歌黑脸，“除了赊账你还有其他办法？”

    张大爷摇头，一脸颓色。

    李淑芬鼓励他，“没事，咱很快就能赚够三万的。”

    想到摆摊的热闹场景，李淑芬激动得拽过吴建英胸前的背包，“园长，你猜这是啥？”

    程歌早就注意到这个胀鼓鼓的背包了，观他们回来时那种雀跃兴奋的表情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她配合的答了句，“钱。”

    李淑芬笑没了眼，一脸自豪之色，张老头受其感染，脸上溢出了笑容。

    想不到，赚钱这么容易，去的时候，他们还商量东西不好卖的话就守到晚上，结果衣服鞋子还没摆好就被一群市民围得水泄不通了，那些人也不还价，他们说多少就给多少，一沓一沓的钱，张大爷都快数到手抽筋了。

    活到这把年纪，张大爷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说，“三万就三万，老子认了！”

    程歌没说什么，等到了活动室，吴建英呲啦一声拉开背包拉链，把钱往餐桌上一倒，程歌黑着的脸才好看了点。

    她往椅子一坐，两只手臂把钱往自己面前一捞，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都在这儿了？”

    “对啊。”吴建英提着包抖了抖，钱像树叶似的往下落，“本来想数一数的，害怕被人惦记，卖完最后一双袜子就回来了。”

    其实，要不是发生哄抢，人少数不过来钱，他们会回来得更早。

    吴建英说，“好多人都问我们明天啥时候去，依我看啊，要不了几天就能把那些衣服卖完...”

    程歌眼睛被皱巴巴的钱塞满了，耳朵也是，根本听不见吴建英说了啥，兀自说自己的安排，“建英阿姨，找找有没有橡皮筋，我拿来捆钱...”

    吴建英好笑，“我给你找找...”

    张大爷站在桌边，小心翼翼问，“要我们帮你数吗？”

    “不用，你把春梅阿姨伺候好了。”

    李春梅行动不便，上厕所是吴建华背她去的，张大爷既回来了，这些活就该他来做。

    张大爷万般不情愿的走向沙发，“你好点了没？”

    “哼...”李春梅没个好气，“你说呢？”

    “我哪儿知道？”

    程歌先把换电线的钱给盛北，之后就专心沉迷数钱中了，其他人插不上手，便静静的坐在桌边，默默跟着程歌数钱的手计数。

    整个活动室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便是盛北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期间，李春梅想上厕所，他搭了把手，跟张大爷一起抬着她去活动室隔壁的卫生间。

    卫生间分男女，最外面是马桶，里面是蹲便，张大爷幽怨的把人放在马桶上，“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少喝点水吗？”

    李春梅拍他一掌，“关你屁事！”

    盛北回眸瞅了眼，“阿姨，我们就在外面，有啥事喊一声。”

    李春梅朝他笑起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盛北细心的关上门，“张大爷，我们去外面等吧。”

    张大爷嘀嘀咕咕了一阵，埋头往外走，“园长今天没发火吧？”

    他感觉自己的狂躁症比以前严重了，程歌不好好吃药的话，要不了多久，比他还恐怖，他说，“园长喜欢你，你说的话她应该听得进去，有机会你劝劝她，她那病，不吃药不行。”

    盛北注意着走廊的情况，眼神微诧，“她有病？”

    张大爷顿住，病肯定是有的，但以程歌那性格，绝对不希望盛北知道，一时，他犹豫起来，“不算病吧...”

    “那为啥要劝她吃药？”

    张大爷语塞，吞吞吐吐半天，胡邹了一句，“补身体的。”

    不等盛北说话，里面的李春梅替张大爷圆谎说，“园长太瘦了，有些营养不良，那些是钙片，提高身体免疫力的。”

    张大爷茅塞顿开，“对，是钙片，我也在吃。”

    盛北没应，而是问起昨晚的事，“曹五说淑芬阿姨一到晚上就不好是真的？”

    扯到这个话题，张大爷想说的就多了，“都是老毛病了，不受刺激还好，一受刺激就嚷嚷着不活了，起初园长还劝，现在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昨晚李淑芬闹得那么凶程歌都没露面，多半忍不了了。

    他自己就有狂躁症，太了解那种心情了，一旦周围有噪音，就抑制不住想发火，昨晚睡觉前他吃了药都没啥用，何况程歌没吃药呢，握住盛北的手，突然殷切起来，“你得劝园长吃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