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3

    楚记粮行的仓库位于楚坤郡城的西北,十分偏僻,入夜显有人来。

    楚格坐在仓库正中的空地,用青色手帕擦着白日里染血的长剑。长剑被她擦得透亮,闪着金属独有的寒光映出她凌厉五官的脸。

    楚格和原主长相相同,五官锐利具有攻击性,再加上天生冷漠气质,散发出令人敬而远之的畏惧感。

    “小姐,刚刚风驰的镖师发现外面有两个人鬼鬼祟祟,他们依照你的嘱托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让我回来禀告你。”店里的伙计跑过来低声说。

    楚格站起来,拿起剑,“带我过去。”

    伙计带楚格从小门出来,绕到那两个人身后。

    两个人背着箭筒,贼眉鼠眼环顾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

    “楚小姐,我们现在不动手吗?”风驰镖局的李镖师问。

    “等他们有所行动后再动手,人赃并获后押着他们去衙门。”楚格想借助官府的力量彻底威慑住楚天光等人,要不然每日提防他们费心劳神。

    果然如楚格所料,那两个人看周围安全,无人过来,便从后背取下箭筒,拿出准备好的布裹在箭尖,在布上浇油后点燃,拉起烧着的箭射向院墙里的粮仓。

    “就是现在。”楚格一声令下,三位镖师窜出去,把还要再射箭的两个人扑倒。

    两个人挣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楚格拾起掉落在地的弓箭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派我们来!我们就是看你一个女人做生意不痛快。”其中一个人扬起脖子说。

    “去请夫人,让夫人带他们报官。”楚格不想多和这两个人废话,转而对旁边的伙计说。

    卫子木匆匆赶来,听完楚格简短描述,心有余悸说,“果然如你所料,可是为什么你让我带他们两个人去报官?”

    楚格解释:“我怕他们留有后手,用调虎离山之际,我走后派更多人来,所以只能你带他们两个人报官了。”

    卫子木微微颔首,“还是你想得周到,可是现在夜半三更,带他们去报官我怕郡太守会迁怒我们,不如等到明日清晨再去吧。”

    楚格作为一个现代人,认为有情况可以随时报警,没有想到这一点,“好,那就听你的,明日清晨再报官。”

    楚格整夜没有合眼,巡守了一夜,好在楚天光他们没有派别人过来。天亮后和卫子木一起去报官。

    郡守打着哈欠,脚提着短靴,不情不愿的出来。他睡眼惺忪的眼睛似是不愿意睁开,眯成一条缝,瞟了堂下人一眼。

    站在一旁的衙役面无表情问:“堂下何人报官,所谓何事?”

    楚格上前一步说,“大人,民女楚格。昨晚我们粮行外发现两个鬼鬼祟祟放火之人,现在人赃并获,请大人主持公道。”

    “大胆!见了大人不跪反而向前一步!”堂下的衙役抬棍拦住楚格,木棍横在楚格腹上。

    卫子木拉住楚格,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跪了下来,“大人,楚格平日痴傻,不懂礼数,还望大人莫怪。但她所言为真,还望大人替民妇们做主。”

    郡太守此时才睁开眼睛,环顾一圈问,“你丈夫呢?”

    卫子木颔首道:“我家老爷被土匪所杀,已经不在人世了。”

    郡太守看清卫子木的容貌后,露出猥琐笑容狎昵问,“原来是个年轻的小寡妇。既然是小寡妇,报官应当由宗族里的男人代劳,为何你独自前来?”

    “因为害我们的人就是宗族里的男人。”楚格见郡太守态度轻浮,忍不住说,“大人,我们总不能让施害者自己来认罪报官吧!”

    郡太守像是没听到楚格的话,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说,“景国的律例写明,妇人若有申诉,未嫁由父,既嫁由夫,夫死由子,哪里有自己亲自过来的。都回去,等你们找到宗亲男人再来递诉状。”

    “你——”楚格满腔气愤,身体控制不住的打颤,她想要申辩,却被卫子木拉住。卫子木对她摇摇头,强硬拉着楚格出了衙门。

    “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我们女子就不是人了!难道我们受到冤屈,连给自己申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楚格指着州郡大门上高悬的“公明廉威”四个大字质问,“难道所谓的公明是针对男人,而不是女人吗!”

    “是我疏忽了。”卫子木自责道:“我本该想到的,只是近日我们所做之事让我有些得意忘形。楚格,我们女子的确不能单独诉讼公堂。我想回去写一份讼书,让楚潇在上面签字。”

    “算了。”楚格回望一眼肃杀的衙门,“就算是我们递交讼书,也无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郡太守是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楚格看向被绑着的纵火犯,对身边镖师说,“打他们一顿,让他们挂点彩后放他们回去。”

    在回楚宅的马车上,楚格和卫子木都沉默不语。两人清楚知道目前所面对的局面,楚天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一直这么防备他们太耗费人心神。

    “夫人,你说楚天光是开钱庄的是吧?”楚格缓缓开口。

    “是,老爷生前和我说过,楚天光嗜赌,经常挪用钱庄的钱去赌,有时候亏空补不上,还来老爷这里挪用。”卫子木看向楚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不能一味被动接招,想要彻底去除障碍,就得反击,只有给楚天光致命一击,让他无法翻身,我们才算安全。”楚格眉心微蹙,略思片刻后计上心来,附在卫子木耳边低语。

    卫子木听楚格所讲,明眸大睁,掠过惊异又佩服之色,待楚格讲完后道:“你这招,够阴狠。”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而已。”楚格露出一丝笑意,但目光却无尽寒凉。

    卫子木瞧着楚格肃杀神色,徐徐道:“我嫁到楚家时,你已经被老爷接回来了。当时我问老爷,你的娘亲是谁,他只道已经死了。他对你的事一直讳莫如深,对外人只说你又疯又傻。你独自一人在竹园,身边没有一个贴身伺候你的人,只有定期去给你送饭的丫鬟。若是老爷不死,我没有接触你,真当你又疯又傻,可现在不这么想了。老爷是在七年前把你接回来之后才发迹的。”

    卫子木说到这里定定看向楚格,“老爷发迹的背后是不是你的出谋划策?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对吧?女儿的身份只是他掩护你真实身份的借口?”

    楚格没有原主记忆,她听旁人说原主又疯又傻,便信以为真,现在卫子木这么说,楚格对原主身份多了一丝好奇,想要从卫子木口中挖出更多线索,于是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爷去给你送饭时,总是穿戴整齐,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和举止间的恭敬,不像是父亲对女儿,倒像是下属待上级。”

    楚格未置可否的笑了,她没有回答卫子木的问题,而是撩起马车帘看向外面,显示出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

    也许,原主身份不简单。

    但楚格没有原主记忆,对于这样的问题还是避而不答的好。至于原主的真实身份,目前不是最主要面对的问题。

    楚天光没有等来粮库被烧的消息,反而看到自己派去的人挂着彩回来哭诉。

    暴怒的楚天光踹开二弟的房门,张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懦夫孬种,妇人之仁,劝我烧一烧吓唬吓唬她们,现在好了,火没有放成功,人挂着彩回来了!”

    初始,楚天光想派十多个人同去,一起射火箭到粮仓。就算楚格有所准备,十多只箭同时射过去,大火烧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扑灭,楚格定然损失严重。但是楚天耀却说派两个人点一把小火即可,以失火造成损失,经营管理不善为由,把粮行名正言顺抢过来。可是任谁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格反将他们一局。

    “大哥,我真没想到楚格这么谨慎和狡诈。”楚天耀端着受伤的肩膀,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喊冤,“她以前的痴傻是不是装出来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楚天光咆哮。

    楚天耀:“大哥,我们若是治不住他,不如换个人试试。”

    “谁?”

    “宋家。本来楚坤郡的粮食是楚宋两家的生意,但现在被楚格收去大多数,我不信宋家心中没有怨言。我们可以挑拨宋家对付楚格。谁人不知他宋翊礼手眼通天,手段狠毒,雷厉风行,只要宋翊礼出手,我不信楚格能招架得住。”

    楚天耀一口气说完,讨好期待看向楚天光。

    楚天光摸索着自己胡须荏苒的下巴,略思片刻说,“宋翊礼连郡守的面子都不给,他能见我?能听我的去对付楚格?”

    楚天耀说,“大哥,不用我们直接去找宋翊礼,我想到一条好计策。”楚天耀说到这里,勾了勾手指,楚天光凑到他身边,听楚天耀所说时,不禁眼眸泛起亮光。

    “老爷,楚格来了,说是有事要见你。”门外的管家恭敬说。

    “她来干什么?”楚天耀听到楚格两个字,右肩甲又开始隐隐作疼,不由得升起一丝怯意,“大哥,她来准没有好事,你还是别见了,直接把她打发了吧。”

    “瞧你这窝囊样!被她刺了一剑骨头都软了。怕什么,她难不成还敢再刺我一剑?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是她撒野的地方吗。”楚天光拢了拢衣袖,对管家说,“让她先等着,等一个时辰后我再过去。”

    “大哥,楚格阴险狡诈,她这次主动来,估计有诈,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千万别信。”楚天耀不厌其烦叮嘱。

    “好了好了,罗里吧嗦和个娘们一样。”楚天光摆摆手,他本想给楚格一个下马威,让她等一个时辰自己再出现,但楚天耀实在是聒噪,烦躁中他站起来朝着前厅走去。

    楚格穿着一身柔和的黛粉色纱裙,发髻上带着祖母绿的簪子和一支纯金镶珠的步摇,略施粉黛的她看上去少了锐利的攻击性,多了妩媚和柔和。

    见楚天光踏入前厅,楚格屈膝行礼,“楚格给大伯问安。”

    楚天光摆了摆手,坐在椅子上,一手放在椅子扶手,呈现出长者姿态,略略抬起下巴问,“楚格,你找我何事?”

    “大伯——”楚格说到这里掩面轻泣,柔柔弱弱的哭起来,“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美人垂泪,是楚天光乐于见的,他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得意与轻蔑问,“怎么回事,好好说,别哭哭啼啼。”

    楚格用衣袖擦着强挤出来的两滴眼泪,戚戚道:“昨日不知何人,晚上欲放火烧粮仓,幸好被我们发现,押去公堂,谁知道郡守大人说,女人不能诉讼公堂,还望大伯替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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