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开头末世场景,与正文描写相同,转穿书之后。

    鲜血模糊眼睛,开始还有剧痛,后来只剩下一片麻木。

    世界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李则渝再次感受到了钝顿的疼痛,他拼命向着有有感知的地方挣扎,然后苏醒的是听觉,只是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一层。

    拳打脚踢声中夹着着咒骂。

    他的脑海之中清晰的响起一道机械音,“系统启动,绑定成功。”

    随之渐渐清晰的是外界的咒骂声。

    “你他娘的,没钱还学人家借高利贷?”

    “呸!真是不自量力!”

    “哈哈哈,大哥,他还学人家赌博,想学人家一夜暴富呢!”

    一脚重重的踢在李则渝的后背上,他被重重的咳出一声,半口鲜血吐在地上。

    五感回归,李则渝重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正看见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落下点点光斑。

    末世的鲜血和厮杀还未远去,此时的静谧如此的不真实。

    李则渝从未想过自己能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看见阳光……

    一颗光斑正落在李则渝倒下不远的地方,他愣愣的伸手去摸。

    这怔楞的模样和突然的那半口血把打他的人吓了一跳。

    韩三拦了大哥一把,“大哥,别打死了啊,还等着他还债呢。”

    永丰县李家庄。

    巳时,日高三丈。

    阳光带来的热气已经在地面上聚集,早起去田间的农人们已经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踏上了回程,他们路过村尾小屋,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纷纷压低声音放轻步伐,快速通过,没人来多管闲事。

    村尾的简陋小屋内,李则渝被人打的吐了血。

    有人阻拦,张大也不是真的有心打死他,于是顺坡而下收了脚,但嘴上仍然不客气的威胁着,“你他娘的快点还债!要不然爷几个下次来就不只是揍你一顿了!剁手跺脚什么的可不能保证了!”

    韩三蹲到李则渝身边,体贴的给他出主意,“我们也知道你没有钱,但是你不是还有房子和地吗?你要是再还不上,咱们老大可就要把你拉去煤矿挖煤还债了,到时候没了一只手一只脚,还要去挖煤赚钱.......”

    “啧啧啧.....”

    他嘴里啧啧有声,仿佛真心实意地替地上这个狼狈少年可惜的不得了,但他的神情狡黠,语气中隐隐带着威胁,“那个煤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这小身板要是进去了,有没有命出来还是两说,更别说还债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是你的命重要一点,还是这间破房子重要一点。”

    他说了什么,李则渝都没有听到,他怔楞地摸在那处光斑处,只摸到了一点灰扑扑的土,阳光带来的一点热意顺着手指传过来。

    临死前,被一群丧尸扑上来啃咬的疼痛还留在灵魂之上,与这具身体的钝痛交织,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起来。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穿越了。

    想起刚刚清醒的时候脑海里听到的那声清晰的机械音,他好像还是带着系统穿越的。

    系统这种东西,李则渝曾经是很熟悉的,他在末世来临之前没少看过天降系统大杀四方的文章,在末世刚刚来临的时候,他也曾经期盼过自己能够有一个系统,然后在系统的帮助下在末世里如鱼得水,带着幸存的人们带着希望建立新世界。

    只是后来他认清楚了现实,觉醒了别的异能,在十一年的末世艰难生活之中,也早就把年轻时的幼稚时光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在他死后却得到了一个系统。

    “系统?”李则渝尝试在脑海里呼唤系统,但是并没有得到回音。

    韩三还在喋喋不休,“你这个破房子还有你家那两亩地倒是能抵点钱,但是也多不到哪里去,你可要早点想好,咱们老爷这贷金可不是原地不动的,这一天天滚的都是利润啊,到时候你就算想卖都未必够,知道吗?!”

    韩三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李则渝的脸,大手拍在李则渝的脸上,拍的啪啪作响。

    李则渝脸被拍歪了一点,脸颊上火辣辣的,他的眼神顺势落在周围的环境之上。

    简陋破旧的屋子映入眼帘,缺了半条腿的四方桌勉强靠在窗台上站着,透过破了洞的窗纸吹进来的风吹着瘸腿桌小幅度的晃悠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屋里乱糟糟的,能被打砸的东西已经都被打砸了,碎片散落一地。

    李则渝脑袋嗡的一声,太阳穴痛的他眼前一黑,随着他接触到熟悉的场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记忆一股脑的涌入大脑。

    韩三见眼前这人眼睛一翻就软软的瘫了下去,也跟着不屑的踢了一脚,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呸,软蛋玩意!”

    韩三站起来看向一群人里的老大,“老大,这软蛋晕过去了,怎么办?”

    老大不屑地撇了一眼,“行了,今天到这吧,给他三天想想,三天咱们再来收地契。”

    他们今日本来也不是来赶尽杀绝的。毕竟契约上还钱的日期其实还没有到,只是为了到期之后能够顺利地收走李则渝的田产,他们才提前来威胁敲打一番。

    被叫老大的见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并不留恋转身就走了,见老大走了,韩三赶紧谄笑着跟上,他转头看见晕在地上的人,脸上的表情立刻从谄笑变成了鄙视,“呸,什么玩意儿,还敢瞧不起你三爷我!”

    原身的记忆一股脑的涌入李则渝的脑袋里,让他晕了好一会儿才醒了过来。

    原身从生到死的记忆像是十倍速放映的电影一样在李泽瑜的脑海里飞速放映,从出生的豪华宅院,到跟着一对在普通不过的农民夫妇回到李家庄,从幼时的牙牙学语到十三岁的时候一夜之间失去双亲,从独自一人讨生活到后来在别人的蛊惑之下走了歪路,从失去房子和土地到后来被侯府接回府中......到最后满是不甘的被杀死到雨夜之中......他用了极短的时间看过了原身的一生......

    李则渝终于睁开眼睛重新坐了起来,他打量一下自己的这具身体,这是一具非常年轻的身体,如果他接收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具身体十七岁,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是比小耳朵还小一点的年纪。

    但是在他接收的记忆里面却有原身几年后死去的画面,这是怎么回事?

    李则渝再次尝试呼唤系统,“系统?系统你在吗?”

    经过多次呼唤,终于听到系统的回音,冷冰冰的机械音没有一丝感情,“未到情节触发点,请宿主自行探索。”

    之后无论李则渝再怎么呼唤系统,得到的只有这一个回答。

    情节触发点?什么意思?

    李则渝忍着浑身酸痛从地上坐起来,看向四周。

    屋里里面被这群不速之客搅得一团乱,东西摔了满地,一地的碎瓷片,原身的几本书也被撕成了碎片。

    他站起身慢慢的把凌乱的屋子收拾好,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打水清洗脸上沾染的血渍。

    家里的木盆也被摔的缺了个口,好在还勉强能用。

    李则渝打水洗脸准备洗脸,家中并没有镜子,他只好借着平静的水面看自己这具新身体的样子。

    丹凤眼,长睫毛,神情温柔,黑白分明的眼眸冷静而锐利。黑色长发束在头顶,略微有些凌乱,却更显少年的英气。只是皮肤又黑又糙,瘦削的脸颊都凹了进去,浑身上下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好像下一刻就要噶了。

    哦,好像已经噶了。

    原身已经死在了催债人的殴打之中,现在这具身体里是来自末世的李则渝。

    李则渝惊了一下,只因这张脸与他的脸竟然一模一样,只是年纪更小一些,还没有那些末世挣扎求生带来的伤疤与沧桑。

    不同的灵魂气质在同样的身体上表现出来的也完全不同。

    他的身影倒映在微微摇晃的水面上有点不清晰,但那一身的颓废气质一扫而空,颓废丧气的少年变成了气质温和的俊俏少年。

    李则渝找了毛巾擦脸,在屋内唯一一个还完好的椅子上坐下,细细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想要弄明白眼前的处境。

    原身留给他的记忆多而且细,但是非常的繁杂,一股脑的塞进来的时候还丢失了一部分,他细细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眼前的处境。

    原身在十三岁失去父母后,就一个人挣扎着长大。

    前几年还好,他家里穷,人又小,村子的又有跟他父母交好的长辈庇护着,他用粮食雇佣村里人帮忙种地,平日也种些蔬菜养些家禽,就这样活了下来。

    但到了十六岁,原身已经到了结亲的年纪,但没有父母亲人为他打算,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彩礼问题。原身这时候交了一个镇子上的混混朋友,开始加入了镇子上的二混子队伍里面。

    一开始是帮赌场看场子,他刚加入的时候算是做工,是有工钱的。

    看了一段时间场子攒下一点钱,后来他渐渐参与更深,开始跟着混混团伙偷鸡摸狗,街上乱窜,看见不顺眼的就欺负一下,反正不怎么干好事。

    因此原身也渐渐被人瞧不起,甚至被村里人排斥。

    这时候,农村成亲普遍很早,原身没有父母亲人为他打算,到了年纪娶妻的事情仍然没有着落。他加入混混团伙的本意是想要攒一笔彩礼钱就退出,回到村子里好好过日子。

    但没料到,却被人盯上了他攒的彩礼钱,原身被人诱着去赌博,输了积攒的彩礼钱后,原身不甘心,想要把钱赢回来,于是在‘朋友’的引荐下借了高利贷,继续去赌,想要把输掉的彩礼钱赢回来。

    人家做局害他,怎么可能让他顺利把钱赢回来,结果自然是把借来的钱全都赌输了。

    原身浑身上下一分钱没有,催债的人又逼上门来,原身被人威胁交出了房契和地契,还了高利贷。

    在原身失去房契地契之后,他无家可归又病又饿,差点死去。

    所幸在死前,一辆京城来的马车接走了他。

    原来他幼时被人抱错,他本不应该是着偏僻乡村之中艰难求生的农家少年,而应该是京城昌平侯府的世子!

    李则渝把记忆整理到这里,不再往下看了。

    要是直接回到京城侯府或许是解决眼前问题的好方法,一百两的高利贷对于他现在来说只能卖房卖地,但是对于京城的昌平侯府来说恐怕不值一提。

    只是原身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晰,他并不确定昌平侯府是因什么契机发现了真相,又是什么时候来接他回去的。

    他不太想卖掉房子和田地,毕竟一旦卖掉他就要落入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境地了。

    这件房子虽然简陋,至少能够遮风挡雨,还是要想想办法留下。

    而且昌平侯府内世子身份变化不是一件小事,原身在确认身份后回到京城还经历了一番动荡才站稳了脚跟,要是他现在直接冒出头去说,自己才是昌平侯府世子,恐怕会被直接打出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解决赌债,恐怕还是得他自己想办法。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李则渝此时浑身疼痛,又累又饿,刚刚从丧尸群里被啃噬而死,又经历穿越被打的吐血,还要整理原主一团乱的人生,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解决赌债。

    李则渝摸摸肚子,决定还是先吃饱再说吧。

    饿,好饿。

    饥饿来势汹汹,李则渝眼前发黑,四肢无力,他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这种饥饿的感觉他只在末世初期的时候才感受过,后来觉醒异能,他也经常忍受饥饿,但是很少饿到这种样子,他感觉自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饿死鬼,全身上下的感受只剩下了一个“饿”。

    原主关于这个家的记忆并不多,因此李则渝对于房子也不太熟悉。李则渝先往房子的左边走去,走到了柴房。

    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又走向右边,这次成功的找到了厨房。

    李家的厨房很简陋,日子久了没有维护,更是显得破败不堪,屋顶上露着几个洞,阳光从洞里毫无阻碍的照射到厨房的土灶上,揭开锅盖,铁锅底部全是铁锈,米缸里满是蜘蛛网,米的影子都没有。

    李则渝失望的盖上米缸的盖子,想了想,转身回屋。

    家里没有米没有菜,只能看看原身还有没有钱了,要是有钱还能买点东西吃。

    一刻钟后,李则渝从床底翻出了原身的荷包,他拎起荷包往外一倒,一个铜板滴溜溜地从荷包夹层滚落到了地上,在地板上转了几圈,乖乖的停在李则渝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那枚铜板,轻轻拿了起来。

    穷,真的穷。

    怪不得原身会被饿成这样,之后更是差点饿死。

    他的动作不小心大了一点,眼前就又是一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按照如今这样,他恐怕要比原身还先饿死。

    他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只能闭目不动,静静等待着身体恢复一点精力。

    李则渝脑子乱糟糟的整理这之前的信息,想要找出一点改变现状的方法。

    他在末世时觉醒的技能是一把唐刀,那把唐刀自带一个异度空间,唐刀的空间不大,但是还是有一点空余位置的。

    于是李则渝就很喜欢把一些带着琐碎麻烦,但是不占位置的小东西塞到唐刀空间里面,这些东西里面当然也包括在末世中最为珍贵的食物。

    如今换了一个世界,不知道唐刀空间还在不在,如果唐刀空间内的食物还在就好了......

    李则渝闭上眼睛,试探着找去,唐刀空间顺利的出现在他的意识里面。他心中一喜,没想到唐刀竟然真的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唐刀是他在末世觉醒的异能,他可以借着唐刀重新获得异能,淬炼身体,重练刀法,重来一次他有信心比第一次练的更快更好。

    他如今面临的危机,只要唐刀在手,就不必忧愁,自有解决方法。

    李则渝想要找到自己前世放在空间内的食物。但空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悬浮着一把断裂的唐刀,其它那些塞进去的小玩意都不知道去哪了,更别提食物了。

    李则渝叹了口气,观察着空间中的唐刀,悬浮在异度空间中的唐刀满身都是碎裂过的裂痕,更是从中间断裂,成了上下两节。

    李则渝想起那惨烈的最后一战,想起最后抵挡丧尸皇那一击,就是在那时,唐刀断裂.......

    唉,不知道小耳朵逃出去没有......

    李则渝伸手探入握住唐刀,想要将唐刀从空间里面抽出来,然而这个念头一起,眼前就是一黑。

    唐刀在抽取他现在的体力!

    对了!这把唐刀每次使用都要消耗一部分他的体能,正因如此,末世的时候他是刻意注重锻炼以及储蓄体能的。

    当时唐刀抽取的体能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但是现在这个身体本来就剩下最后一丝能量,再让唐刀抽一抽,恐怕他再死过去一次了。

    想要拔出唐刀淬炼身体就需要食物,想要食物最好能够拔出唐刀......

    李则渝从桌子上爬起来,叹口气,还是得继续找食物啊,他捂着火烧火燎的胃走出了李家。

    他看向不远处的村子,他想,不知道能不能去村子里的人家蹭口饭吃呢?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吧?

    李家的宅子在村尾,距离村子里最近的人家也有一些距离,他走了一小段路才看见别的人家。

    那户人家门口正有一个老大爷,李则渝见状一喜,快步走了两步,开心的伸手跟他打招呼,“大爷......”

    老大爷见到李则渝过来,当场表演了一个一秒变脸,飞快两步跑回家门,“嘭”的一声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李则渝,“.......”

    难道原身的罪过这个老大爷?记忆里也没有这一茬啊。

    李则渝饿的头晕,他还没有放弃希望,再往前走了一阵子,他又跟一个刚刚开门想出来的老大娘对上了眼神。

    那老大娘二话不说,把迈出来的脚又收了回去,门再次被重重的合上了,“嘭。”

    李则渝一路走过去,村子里一路的关门声。

    李则渝,“.......”

    原身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李则渝走不动了,他捂着肚子扶着树喘了口气,腹中的饥饿催着他寻找食物果腹,李则渝现在看着地上的青草都十分可口。

    李则渝转头看向村子不远处的山,如果不行,他只能上山去了。

    原身的记忆里,这座山上是有些野生动物的,村子也有靠山吃饭的猎户。

    末世的山林,满是变异植物,其中危险不亚于孤身闯入丧尸群,但是这里并非末世,进山打猎也是可以的。

    山路难行,李则渝走到大概半山腰的样子,他眼冒金星彻底坚持不住了。

    至于猎物?好像在草丛间瞄到了一只兔子,但没走两步兔子就跑不见了。

    李则渝四下看看,周围的花草树木像是长的一模一样,一时间根本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好像在山里迷路了......

    李则渝随便找了颗树坐了下来,他手伸到一边伸手拔了颗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青草的苦涩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李则渝顿了顿,把苦意忍下,伸手又拔了一棵塞进嘴里。

    他苦中作乐的想着,不是末世真好啊,草都是可以吃的。

    山林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正在往这里走。

    李则渝没有动,他继续缓慢的拔草吃着,却暗暗警惕起来,静静等待着声音靠近。

    “小姐,那里那一株是不是三七?”有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兴奋的问道。

    连翘开心的凑到那一株三七的跟前,问身边的小姐。

    南清玉凑近看了看那柱植物,叶子长圆,有锯齿。确实是一株三七,“是三七。”

    李则渝侧耳听着,这个声音不同于那个稚嫩的声音,但听起来年纪也不算大,声音有种清凌凌的淡然味道。

    南清玉点了点头,拿出背篓里面的小铲子与连翘一起挖起来。

    挖完了三七,连翘更是开心不已,“小姐,这次的收获好多,我们很久不用再进山了。”

    南清玉却没有她的小丫鬟那么乐观,她愁眉不展,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连翘的年纪小,小姐不说,她也没察觉到小姐的忧愁,继续的说着,“我们这次采了一颗灵芝呢,等下山卖了,我们就有钱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

    李则渝静静地听着,她们应该是进山的采药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他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手里加快的拔草往嘴里塞的速度。

    连翘还在说着卖了灵芝后有钱的生活,越说越开心,这条山路较为平坦,于是她为了更好的跟小姐说话,背着背篓蹦蹦跳跳的倒着走着。

    她看见了另外一株三七,开心的跑过去,结果被坐在树后寂静无声的吃草的李则渝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猛地一掌挥出去。

    李则渝察觉到挥来的巴掌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体本来就弱,连翘这一掌拍的极重,他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至,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连翘的动作又快又猛,南清玉想要拦着她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个一身青布衣的身影滚了出去,跟丛林之间的乱草碎叶滚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树叶。

    连翘的尖叫声后知后觉的响起,“啊!什么、什么东西?!”

    南清玉无奈把连翘按了下去,解释道,“是个人。”

    连翘,“???!!!”

    连翘这一掌正好把人拍飞了这一片平坦的地方,滚到了山林那边的斜坡下面,南清玉放下背篓,准备下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连翘拦住了她,声音之中全是慌张,“小姐,你别去,这深山野地里哪里来的人?恐怕是劫道的吧?!”

    李则渝一时不查,被人一掌拍下山坡,他这身体本来就弱,这一滚更是眼前发黑,一睁眼就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然后那撞了他的罪魁祸首还怀疑他的人身清白,说他是劫道劫匪......

    李则渝一时起不来,他勉强伸手挥了一下,口中发出微弱的呼唤,“救......咳......命......”

    连翘拦着南清玉手的更紧了一点,“你看,小姐,别去!他竟然还在动!”

    活人哪有不会动啊?

    南清玉拍了一下连翘的手,“别闹,应该不是坏人。”

    南清玉走到李则渝身边,她伸手抓住李则渝的手一拽,顺利地把李则渝拽了起来,轻松的扶着他上了山坡。

    李则渝被从山坡下救上来重新靠在了树干边。

    这次他真的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勉强打量了一下从天而降的这两个无妄之灾,就闭上了眼睛。

    南清玉和连翘都没穿裙子,而是穿着一身便于在山间行动的粗布衣衫,袖口,裤腿都被捆绑起来,每人身后都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装满了草药。

    南清玉腰细腿长,一双修长有力的大长腿,身材曲线优美,秾纤得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本该十分娴静,此时看人的时候却带着一丝防备。

    连翘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光看脸要比南清玉小很多,但是身高比李则渝还要高上一点,身材比李则渝壮上两圈。

    李则渝一看,就知道到底是谁撞飞的他了,必然是这个看起来年纪小,其实比他还壮的壮士了。

    这具身体原本就很虚弱,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又从山上滚落,此时浑身是伤,加之腹中叫嚣的饥饿,更是内外交困,李则渝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DEBUFF,如果他是游戏人物,此时脑袋上一定不停的在冒出-1,-1,-1。

    连翘此时终于害怕了,她躲在小姐身后,小心的探出头,“小姐,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李则渝的情况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单薄的青衣覆盖在他身上,能够透出单薄衣料下瘦骨嶙峋的身体,身上有伤,脸上还带着被殴打过的伤痕,此时半闭着眼睛,脸色清白,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噶掉了。

    南清玉是个大夫,更何况这个人刚刚在连翘的手下受伤,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蹲下身来,伸手放在了李则渝的手腕脉搏上。

    手指尖下的脉搏虚弱无力,可见这个人身体亏空,虚弱无力,除了伤痕,更像是......饿的。

    南清玉杏眼中闪烁着光芒,每次看病的时候都是她闪烁自己光彩的时刻。

    连翘蹲在一边,看的美滋滋的,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家小姐特别特别的与众不同,特别的有魅力。

    南清玉收回手,从贴身小包里面拿出了一套银针,她拉过李则渝的手为他施针,一边施针她还一边跟他搭话,“我是清水镇济世堂的南大夫,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针下去,李则渝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混乱的思维清楚了不少,他下意识地回答南清玉的问题,“李则渝。”

    原身的名字跟他的一样,回答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南清玉点头,她看见李则渝嘴边的绿色草汁,继续问道,“你饿了多久了?”

    李则渝撑着略微有些混沌的脑子想了想,原身的记忆之中没有,他也不记得,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南清玉把一个竹筒递到李则渝的嘴边,“加了盐的水,喝一点?”

    李则渝知道这水对他现在的身体有好处,接过竹筒慢慢喝了起来。

    南清玉见他喝完,又从背篓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打开,放在李则渝面前。

    细嫩的兔肉烤的焦香,上面还带着一点香料,荷叶包打开,兔肉还带了一点温热的香气,这香气像是长了钩子一样勾着李则渝。

    李则渝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过失态,但还是没有忍住,吃的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肉都吃完了。

    南清玉又拿了一块饼子放在荷叶上,李则渝看了她一眼,这次肚子里已经有了东西垫底,他吃的稍微慢了一点。

    他吃的慢,南清玉就在一边看着他吃,像是顺口那样问道,“你住在哪里啊?家中可还有人?怎么饿成了这幅样子?”

    李则渝挑拣着原身记忆中情况一一如实回答着,比如父母双亡,自己积攒的彩礼被骗了,如今欠着赌债,如果不行,只能卖房子还债......

    这经历实在有点不堪,李则渝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嘴,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点尴尬。

    他低头咬着饼子,没有看见南清玉越来越亮的眼神。

    南清玉的父亲医术高超,学有所成,回到家乡之后也攒下些名气,多年的医馆开下来,也积攒下些许钱财,只是她父亲秉承着医者要悬壶济世的原则,每次开药都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治病,遇到家中贫困者更是减免诊金甚至白送药材,因此虽然攒下些许钱财,但是并不多。

    但是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家医馆门庭若市,恐怕日进斗金。

    至少她的大伯一家是这样认为的。

    父亲死后,母亲也很快跟着去了,从此这家医馆就剩下她这个孤女继承。

    犹如小儿抱金过市,难免被人觊觎。

    连翘曾为小姐发愁,“要是姑爷能早点来娶小姐就好了,小姐都及笄这么久了,也不见姑爷来,等姑爷来了,看他们谁还敢来欺负小姐!”

    南清玉的父母为她留下一个娃娃亲,曾说约定及笄后履行约定,只是如今南清玉已经快要十八岁了,一直没有等到男方的消息传来。

    南清玉当时没有说话,定下娃娃亲的婚书她看过,对方身份高贵,不太可能娶她这个乡野间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悔了或者是早就忘记也不是没可能。

    但连翘有一点说对了,如果她有了丈夫,眼前的这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要守住家业最好的方法就是坐产招夫。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也曾让媒婆为她暗暗打听过,但那些肯为人赘婿的要么年纪很大,要么是带着孩子的鳏夫,要么便是身有疾病......

    总之,在这个社会中,赘婿好找,略微好些的赘婿不好找,在她的大伯一家知道她要寻找赘婿之后,更是从中使绊子。

    南清玉这次上山采药也有被大伯一家逼得有点没办法的情况,其实这次下山,她已经想要拿着那封信去京城了。

    此时,南清玉的想要找赘婿的想法又死灰复燃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很合适吗?

    她上下打量一下李则渝,李则渝面容清秀,四肢健全,年纪相当,还未曾娶妻,除了瘦的有些吓人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不好。

    瘦一点也是可以养回来的啊!老人的话说的好,有骨头就不愁长肉。

    他父母双亡,身无长物,甚至连头顶遮阴的瓦片马上就要没有了,这样的人正好适合入赘。

    南清玉越想越觉得合适,她的眼睛亮亮的,打量着李则渝就像是打量一块将要落入口中的珍宝一样,她甚至难掩兴奋的伸手捏了捏李则渝细瘦的手腕。

    李则渝“?”

    南清玉放柔了声音,刻意用更温柔的态度跟他说话,“你身上还有伤要处理一下,我家中还有吃的,你要跟我回去吗?”

    明说当赘婿很可能会被拒绝,她试图把人忽悠回去,并且跃跃欲试的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李则渝咬着饼子顿了一下,南清玉的视线微妙,其中蕴含的不同意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虽然不明白南清玉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试探着说道,“我身上真的没有钱......”

    两人视线相对,南清玉微微愣了一下。

    李则渝身形单薄,面容憔悴,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分明是冷静与锐利,这是个头脑清醒且内心坚定的人。

    媒婆的话再她耳边回荡,“我的大小姐诶,这时候你还挑三拣四的,哪里有好男儿愿意当人家的赘婿啊!”

    莫名地,南清玉心中忽然升起的念头被她又压了下去,她笑道,“那算了,至于这些不用还了,”

    她把竹筒放到李则渝脚边,缩回了试探的小爪子,算了,这样一个理智的人不可能去做赘婿的,还是回去收拾行李去京城吧,“就算是连翘无理的赔礼。”

    南清玉带着连翘准备下山,她走出一段路,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去看。

    可能,是他的条件真的很合适,让人心有不甘。

    她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人本来就很瘦,他的青色布衣身影在大树的映衬下显得很小,不知道为什么南清玉莫名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脆弱孤独感,好像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又好像孤魂猝不及防地重回人世,满身都是挥之不去的寂寥与无措。

    南清玉的心控制不住的莫名动了一下,她忽然想再试一下。

    毕竟他的条件真的很难得,她想着,脚下已经转了回去。

    李则渝眼前忽然一暗,他抬头看去,南清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刚想开口问怎么了,“怎......”

    南清玉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清凌凌的声线带上了一丝急躁,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我就跟你实话实话了吧!”

    李则渝便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静静等着她说完。

    南清玉确实很急,让她自己说这些话,她还有些莫名的脸热,但想起自己的困境,她鼓起了勇气,甚至越说越顺,越说越淡定,“你现在没钱没物,浑身是伤,还有赌债,再没有人管你,你自己可能会死.......不如入赘我家,你的赌债我可以帮你还,你的伤我可以给你治,你以后不用再担心吃穿,虽然我也并非富有之人,但是管你吃喝没有任何问题,你好好想想!”

    她说完也不走,就在原地等着答案。

    南清玉说完,连翘也跑回来站了,连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李则渝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下去,眼前的人正在等着他的回答,他不得已驱动生涩僵住的脑子想南清玉刚刚说的话。

    南清玉说的确实是事实。

    而且如果他今后真的有人养,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李则渝一点没有着急,他打开放在身边的竹筒,把里面的剩下的淡盐水慢慢喝掉,让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一定是再想怎么拒绝了......

    她咬咬牙还是问道,“你这么想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郁郁葱葱的丛林慢慢转过了一丝光亮,李则渝开口,“你说的好像对......”

    少年清亮的音色低低沉沉从林间逸散,南清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的神色瞬间轻松下来,“那你是答应了?”

    他总觉得有什么忽略了的东西,但是现在他的脑子钝钝的,有点想不出来,“嗯?我再想.....”

    南清玉已经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莫名拔高,打断了李则渝的话,“连翘!背姑爷回家!”

    连翘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坐在地上的李则渝,满脸担忧,听到这句话立刻利落的上前背起李则渝。

    李则渝眼睛一花,手中的竹筒都掉在了地上,等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趴在了连翘的背上。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要一个小孩背着,真是丢人。

    他脸一热,想要下来,又被这两个人狠狠地按回去了。

    .......

    李则渝本来想要好好想想,但是此时好像没有他再拒绝的余地了。

    李则渝之前没有仔细打量南清玉,此时他仔细打量了一下。

    南清玉身材很好,腰细腿长,五官精致,杏眼琼鼻,十分美丽。

    只是她的容貌美丽,甚至会一手医术,家中还有一间医馆继承,怎么会让她随便在街上找赘婿呢?

    李则渝思考着,什么情况能够让古代女子招赘?

    他钝钝的脑子只能思考出一个情况。

    家中独女需要人继承家业,或者家中独女遇见了吃绝户的情况,他试探着委婉开口,“你家里的问题......我能解决吗?”

    南清玉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坚定,“我只是师出无名而已,如果有了赘婿,我就有了底气,事情自然不用你来解决,我自己就可以了......”

    李则渝在心中掂量一下,已经有些愿意了。伴侣美丽,能解决他的困境,伴侣的困境不足为虑,今后他只需要躺平吃吃喝喝。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李则渝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南清玉感觉这时间过得特别的久,她生怕李则渝激烈反对,那她也不好强迫。

    毕竟之前李则渝说想要再想想,但是她直接打断他的话,把他的话视为默认了。

    “嗯,你会对我好的吧?”

    南清玉愣了一下,她不解的歪了歪头,厚重的刘海都随着向一侧歪了歪,露出的大大杏眼里面没有了那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备,而是满是疑惑,“什么?”

    绿意盎然的林间的忽地照进一抹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荫落在两人身上。

    南清玉的心莫名蹦蹦跳着,她问,“什么?”

    李则渝这话言外之意,就像已经愿意当她赘婿了,这让她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要是一般男人肯定不好意思跟未来的妻子再说一遍这种话。

    但是李则渝对于接受眼前人成为妻子并没有什么实感,他像是加入末日基地中一样,再度加入一个管吃管喝的组织之前,认真的确认自己以后的待遇状况,于是他毫无负担的再问了一遍,“你会对我好的吧?”

    南清玉抿了抿唇,面上十分郑重,认真的许下承诺,“我会好好对你的!”

    “好,”李则渝确认了待遇问题,就不再担心了,他与前面背着他的连翘保证一段距离,闭上眼睛,默默缓解头脑昏沉。

    刚刚吃了东西,所有的血液都跑到了胃里,脑子一片漆黑,思绪就像是被冻住一样。

    李则渝还是在冻住的思维间隙里面想着之后日子应该怎么走。

    他现在应该算是一个穿越者。

    穿越者穿越到古代应该干什么?

    用现代人的思维利用现代技术搞科技发明,利用现代人的头脑改变世界?

    李则渝没有想这些,他想起来末世前自己的愿望。

    什么来着?

    找一个安静地方,养只小猫小狗,种花种菜,悠闲了此残生,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寻一乐山乐水,隐居其中,身心安乐。

    李则渝忽然觉得,自己的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一半了?

    若是真的当南清玉的赘婿,那自然有了地方住,当并非无处可去,原身的房子和地保不保住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

    那么可以用房契地契还债,反正那些人看上的就是他的那块地。

    若是真的让人帮助他还债,还怪不好意思的......

    李则渝不说话,南清玉在路上的饿时候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他。

    这人算是她抢来了。

    他没有剧烈反抗,还问能不能对他好,南清玉就默认他同意了。

    但,南清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半强迫人的事情,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于是李则渝睁开眼就跟南清玉对上了视线。

    因为一路下山出了一层薄汗,厚重的刘海撩了上去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里面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

    李则渝微微翘起嘴角,对她温和的笑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第一眼看见就很有好感,甚至是有些动心的,不然也不可能答应南清玉的要求。

    李则渝转过去头,这条山路正是他上山的山路,顺着山路下去正好路过原身在村尾处的家。

    他本来想着上山去抓个兔子什么的小野物吃,没想到上山到一半就倒在了地上。

    李则渝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脚,力气正在恢复,他顺着山路往前找着原身的那间院子。

    原身也是挣扎过一段时间过的,他一开始发现吃亏的时候就把房契和地契挖个坑埋了起来。

    好运的是,到现在也没有被人发现。

    李则渝转过头去,没有看见南清玉的异样。

    南清玉暗暗地用手背碰了一下脸颊,脸颊热热的,滚烫的感觉透过手背传来。

    几人下山后不久就路过了李家庄。

    村尾处,李则渝家的门大开着,光秃秃的院子里面安安静静的。

    李则渝拍拍连翘的肩膀,连翘顺势停下,从她背上下来,“多谢姑娘,我到家了。”

    连翘愣愣点了点头,又看向南清玉,用眼神表达了迷茫。

    不是说要给小姐当赘婿吗?不是应该直接回小姐的家?怎么还要回小姐的家?

    李则渝站稳后,一转头正对上连翘的......肩膀。

    连翘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

    他一转身,又正好对上南清玉的下巴。

    .......

    李则渝的心情忽然就有点复杂。

    原身长的矮是可以理解的,自幼丧父丧母,求生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没有足够的营养让他长高。

    好在原身还没满十八岁,今后还是有长高的机会的。

    “今日多谢两位姑娘的帮忙,”李则渝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学着继承的记忆之中的样子略微生涩地行了一礼,“改日我再上门商量成亲的事情......”

    南清玉听到这里,神色一肃,“不是成亲,是入赘!”

    李则渝愣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既然南清玉强调,他对于这个没有什么意见,自然是顺着她说,“是,入赘......改日上门商量入赘的事宜。”

    李则渝说完,南清玉和连翘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连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说道,神情有些忐忑,还有点紧张,“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打你的,姑爷对不起,你别怪我......”

    她比在场的两个人格子都高,都壮硕,此时可怜巴巴的一开口,却像是一个小孩子求得原谅一样,显得委屈极了。

    连翘那一巴掌确实打的很重,李则渝现在还感觉被打的那块地方隐隐发痛,但南清玉已经给了赔礼,再说连翘并不是故意的,李则渝也不太想要追究,“没关系,但是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那一巴掌真的挺疼的,而且从山上滚落下去的滋味也不太好受,他不想要再受一次了。

    连翘连连点头,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下次会小心,绝对不会再把姑爷你打飞了!”

    李则渝点点头,示意原谅了连翘,暗地里却捂住磕碰到的胯部和被拍了的地方悄悄揉了两下。

    南清玉在此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好了,你就直接跟我回去吧,我们今天晚上就成婚,至于婚礼再慢慢准备......”

    他正对上南清玉清澈的眼睛,里面带着一股坚定。

    那种坚定是她今日就想要把这件事情落实!

    必然不会轻易让步!

    李则渝看明白她的坚定,不由得后退一步,他垂眸想了一下,“行,那我拿些衣服走?”

    这下南清玉终于点了头,眸子荡开了一股愉悦。

    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原主的父母在的时候,把院子里能种地的地方都开辟成了菜园,种满了各种蔬菜,原主在跟城里的小混混一起混日子之前,也每年都把院子种满各种蔬菜,但自从原主去了城里就再也没有种地,菜园里面都是杂草。

    李则渝直接往屋子里走去。

    李则渝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直接进了屋子,衣柜门碎了一半,他小心在屋里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出来。

    原身一共没有多少家当,家里更多的都是一些锅碗瓢盆,这些都是没有必要拿走的。

    李则渝直接进卧房,打开衣柜,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叠整齐,又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布打了个小包袱。

    南清玉和两人在院子停下,两人环顾四周,连翘忽然开口,“小姐,他好穷哦。”

    南清玉顿了一下,制止道,“别乱说话!”

    南清玉看看了院子,又看了眼屋子里面的人影。

    李则渝很穷,过的很惨,本来应该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南清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安心了。

    连翘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进了柴房又到了厨房,她看着光秃秃的厨房。

    一抬头就看见了厨房缺了一角的瓦,连翘看着布满灰尘的锅灶,一伸手就揭开了锅。

    锅里一团蜘蛛网,一只指甲盖那么大的蜘蛛闻声向连翘看过来。

    “哇!”连翘噔的一声放回锅盖,探出头去看小姐,“小姐!他没有一点吃的诶!”

    南清玉那种安心的感觉更多了,她努力的把自己嘴角翘起的笑意压下去,总感觉这样有点不道德,她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顺便把连翘叫回来,“快回来!别乱看!”

    “哦。”连翘垮了脸,乖乖跑回小姐身边。

    此时李则渝已经挎着小包袱出来了,他去柴房的工具里面捡了一个铲子,转身往后院走去,最后立在了一个堆肥的粪堆前。

    他也是没想到,原身把房契地契藏在了粪堆地下,但是不得不说,这地方确实安全。

    李则渝把小包袱放在一边,把裤腿袖口挽起来,开始挖粪。

    南清玉等了久了没见人出来。

    不会跑了吧?

    莫名的,南清玉这样想到。

    之前的安心赶紧往后院走去,

    粪堆只挖开了一点,李则渝正在扶着铲子喘气。

    南清玉上前接过了他的铲子,“怎么了?要挖这里?”

    “嗯,”李则渝顺手松了铲子,“我埋了东西在下面......”

    南清玉手下动作放轻,仔细的扒开粪堆,良久,挖到了之前原身埋在地下的一个坛子。

    小心的坛子起开,李则渝捂着鼻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布包,放在手心捏了又捏。

    用这两张纸倒是可以还债,只是,就这老老实实的被人算计,有点不甘心啊......

    总得想点办法让他们也不爽才行。

    他捏着纸张原地发愣,被连翘叫醒。

    她小心问道,垮着小脸,揉了揉肚子,“我们回去吗?我饿了.......”

    “我们回去?”南清玉放下铲子,试探着看向李则渝。

    “好,”李则渝捏着纸包点了点头,“回去。”

    连翘神色飞扬起来,“太好了!我好饿啊!”

    连翘率先转身跑向院门。

    南清玉刚想走,又被李则渝叫住了。

    李则渝把布包打开,确认里面装着的确实是房契地契,又给折了两下,塞进了袖带里面。

    他看向南清玉确认道,“姑娘之前说的,要我入赘可是作准?”

    南清玉当然是作准的,她求之不得呢!

    李则渝又确认道,“不后悔的那种?”

    南清玉连连点头,“不后悔。”

    “好,”李则渝得到了答案,他决定相信南清玉一次,“那我们还不急着走,我还有点事情......”

    南清玉问,“什么事?”

    “还债。”李则渝隔着袖带捏了捏纸包,确认道,“去一趟村长家。”

    村长家在村头,正好是出村子的路,到了村长家门口,李则渝独自进去,南清玉等人在门口等。

    两刻钟之后,村长送李则渝出来,村长面色红润,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一样,他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南清玉,凑过去不知跟李则渝说了什么,李则渝微微翘起嘴角,看向南清玉,点了点头。

    村长说的是,“既然已经决定成家了,以后莫要瞎混,好好过日子啊!别辜负人家!”

    李则渝看向南清玉,笑着对村长点点头。

    “走吧,是不是要回镇子上?”李则渝走到南清玉和连翘面前,悄悄的捏了捏袖带里面的一百五十两银子。

    “嗯......”南清玉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把房子和地买了吗?为了还赌债?”

    李则渝点点头。

    南清玉皱了皱眉头,眼含担忧,又说,“我可以帮你还债的,你不必变卖祖业.......”

    李则渝这才反应过来,在这里,变卖祖业或许是很严重的事情,他既然有了退路,其实不应该这样做的。

    “并非祖业。”李则渝想想解释了一句,这间房子和地只是十几年前原身的父母到这里买下来的,他卖掉并不后悔,他捏捏袖带里的银子,转移了话题,“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困境吗?我帮你想想有什么解决办法?”

    关于这一点,南清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想了想,把她的问题说给李则渝听。

    南清玉抿了抿唇,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南清玉,我也失去了父母,我的父亲是个大夫,我也是大夫,最近想要坐产招夫......”

    说道最后的时候,南清玉看向李则渝,“你就是我选中的赘婿。”

    她的情况跟李则渝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父母死去,她继承的财产受到亲人的觊觎,她勉力支撑了两年,如今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若是没有遇见李则渝,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南清玉小心地隐瞒了她在京城还有一个娃娃亲的事情,只说会离开这里,这个时代的女子都要求贞洁,她怕李则渝会介意。

    南清玉的杏眼亮闪闪的,里面带着一种独特的直白和期待,看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李则渝咳了两下,“咳,好,我已经了解了,我听你的意思是想要立下女户?”

    南清玉点点头,她确实有这个想法,立了女户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遗产,哪怕宗族出面,也无法收走她的产业。

    李则渝脚步放慢,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还差什么?”

    南清玉深吸一口气,“还缺婚书。”

    本朝规定,立女户者必须是已经成家的妇人,她所缺的不过是婚书而已。

    李则渝有点不理解,他记得女户是无丈无子者,方可立女子为户主,为女户。怎么在这反而不一样了呢?

    他不了解这个书中的世界,也不深究这个世界的法律,既然南清玉说缺,他便往这里想,“那,婚礼反而可以延后,今日就写了婚书提交上去怎么样?”

    南清玉巴不得立刻落实两人的关系,免得夜长梦多,“好!”

    于是半路上,他们停下,在一处代写书信的摊子上,写下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婚书。

    “今有李则渝、南清玉,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两份一模一样的红纸被小心折好,被南清玉收了起来。

    “好,”李则渝认真的想着办法,解决两个人的问题,“进城之后你就去定下女户,我则去还债,然后我们再回合。”

    南清玉看着李则渝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点头,“好。”

    李则渝摆脱了要饿死的危机,一开始还是充满力量,很开心往前走,但是走了不远就走不动了,他的脚步慢下来,呼吸声越来越重,最后几乎是拖着脚步在向前努力。

    南清玉见状干脆在路边雇了一辆牛车拉他回去。

    李则渝坐上马车叹了口气,表情不算太好。

    南清玉一转头就看见了李则渝的表情,她见他愁眉苦脸的,只以为他是因为连路都走不动而难过,她顿了顿,出言安慰道,“你只是饿的狠了,气血亏空,今后好好吃饭是能够养回来的。”

    李则渝闻声抬头,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南清玉是在安慰他,于是点点头,对着南清玉露出一个微笑来,“嗯嗯。”

    他神情温和,笑的时候黑眸中像是能够溢出水来。

    南清玉脸微微红了一点,她淡定地移开了眼。

    李则渝绝不是因为自己走不动路的事情落寞,而且他发现哪怕吃了东西恢复了一丝力气之后,他的唐刀还是拔不出来。

    可能像是南清玉说的那样,他的气血亏空,没有能够提供给唐刀的气血,因此才拔不出来,今后注意将养,养回来之后自然就可以拔出来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又要一段时间才能有自保之力了。

    李则渝是因此而忧愁,但是看来南清玉误会他因为身体虚弱而落寞了。

    牛车安安静静的往前走,车夫没有跟他们搭话的意思,南清玉她们一行人也十分的安静。

    牛车走的虽然慢,但是还是到了清水镇。

    南清玉的医馆并不偏僻,就在镇子的南街上,牛车顺路,直接给他们送到了医馆门前。

    他们走没有进门,而是各自分别,按照先前的约定,一个去了县衙,另一个去了赌坊。

    李则渝的高利贷是在赌馆欠下的,但李则渝没有找他欠下的高利贷的那位管事,而是直接找了比那位管事职位略高一层的刘管事。

    刘管事查了账本确认了债务的金额和还款时间,接过李则渝手中的钱,划掉了账本,也把原身签字画押的欠条拿了回来。

    临走前,李则渝还拜托这位刘管事,“麻烦刘管事通知下面的人一声,我的债务已经请了,莫要再来催债了。”

    李则渝说着,将路上买的一壶好酒并几样点心塞给了刘管事。

    见了东西,刘管事态度和蔼很多,他的目光在李则渝身上一扫而过,就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小子这是发达了?”

    李则渝闻言像模像样的低头,口中自谦着,“只是小子运气好而已。”

    刘管事就不再多说,收了礼品,答应了李则渝的请求,“这点小事,我便帮你办了!”

    李则渝连连道谢,这才离开。

    走出不远,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这次李则渝是有钱的了。

    房契与地契一共卖了一百五十两,换赌债加上利息用了一百二十三两四钱 ,他现在还剩下有二十六两六钱,李则渝直接在最近的一个小摊子停了下来,“老板,要一碗馄饨,再来两个肉包子。”

    “来嘞~”老板应着,然而看见李则渝的那一刻就顿住了,但也什么都没有说,又进去了。

    李则渝看那老板眼熟,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原身二伯,他对店家扬起笑脸,“二伯~您还忙着呢?”

    开这家馄饨摊的正是他们一个村里的同宗二伯。

    李二伯看了他一眼,对里面喊了一声,“大妞,给你堂哥来碗馄饨。”

    “诶!”李大妞是帮忙帮惯了的,她答应着,手脚利落的下了馄饨,不一会儿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出来,推到李则渝面前,还拿着小盘子捡了三个肉包子。

    李大妞看看周围没人,凑到李则渝跟前,小声跟他说着小话,“渝哥,你怎么来城里了,可不好再赌了......”

    李则渝捞起一颗馄饨塞进嘴里一口咬开,馄饨里面的肉馅香气一下子在嘴里炸开。

    说实话,李二伯和李大妞的手艺都不怎么好,这馄饨并不怎么好吃,但是胜在新鲜而且热气腾腾,这对李则渝就是最珍贵的。

    这一碗馄饨像是把停留在他脑海中那些末世的灰尘和苦涩全都驱逐出去了,李则渝顿了一顿,吃的更快了。

    李大妞凑在他跟前继续跟他说着小话,“渝哥,你以后可别赌了,村里人都说你闲话了,说是你五毒俱全身上都是霉运,都不敢沾身,也就是我爹,等着赚你的饭钱不说什么,别的人.......”

    李则渝终于知道,之前见那几个村里的人为什么见了他就关门了,原来是怕霉运缠身?

    李则渝觉得有点好笑,“真的?”

    大妞受了鼓励,连连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是啊,他们都说,这赌场里面的人是为了要你家的那几亩良田呢!就跟之前的李老濑一样,人家设局害他,就是为了他的那几亩地!”

    李则渝顺着大妞说的想了想,原身的记忆之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家村里确实有个李老濑,最后也是被人骗着赌博,然后一个好好的富裕生活彻底没了,最后卖房卖地,最后鬻儿卖女,家破人亡,然后消失了,很多年没有回来,大家都传他死了。

    李则渝点头听着,嘴里不停,脑子还顺着大妞的话整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记忆。

    他吃的慢条斯理,在大妞被她爹叫去招呼客人的时候,他也吃完了饭,付了钱,慢悠悠地往回走。

    正是午时,算是一日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刻,他一路慢慢走着,听着人声鼎沸,感受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这样一个还没有被末世笼罩的世界,阳光明媚,清风拂面,如此美好。

    李则渝的笑意发自真心,他没有直接回南清玉的医馆,而是顺着这条街不知不觉走到了那边,在一个小摊子上挑东西的时候,听到一段似乎不该他听到的话。

    一个打扮的略微夸张些的女人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大嗓门笑着,“我这回给你说的可是门好亲事!南大夫家的女儿知道不?”

    那媒婆敲了门,被迎了进去。

    李则渝顿了顿,他拿了一根簪子付钱,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咱们这里有几个南大夫?”

    摊贩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几个南大夫?只有一个啊?之前只有一个南大夫,后来南大夫去世了,只剩下他的女儿继承家业,成了小南大夫,之前还是现在也就有一个,从来没有两个凑到一起的时候......”

    李则渝笑了下,“原来如此,”他站在小摊前没走,顺势攀谈起来,“这是南大夫的女儿要嫁人了?”

    “要是嫁人还好了呢!”小摊贩也跟着发愁,“若是嫁人,就凭小南大夫的条件,哪怕是年纪大了点,也不愁嫁人的,偏偏,这个小南大夫想要人入赘,唉,你说这个年头,哪个好人家的儿郎入赘啊,也就只有那走投无路的男子才会想想这条路.......”

    李·走投无路·则·不是好人家儿郎·渝,“哈哈哈哈,是吗?”

    两人唠着,越来越起劲儿,然后看见了一个略胖些的中年女人从汤媒婆进去的那户人家墙边走出来,垮着脸走远了。

    小摊贩见状对李则渝招了招手,李则渝好奇靠近,小摊贩满是不屑的说道,“那个,你见到了吗?就是小南大夫的婶娘,呸!要我说,摊上这户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人家一户孤女,她当婶娘的也不想着帮衬,反而想法设法吃人家绝户!呸!”

    李则渝听的有趣,也跟着唾弃。

    “你看着吧!这户人家啊也成不了!”小摊贩努嘴说。

    李则渝立刻不耻下问,“怎么说?”

    小摊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还是有爱的给他解释,“这还不明显吗?明摆着那老太婆要使坏啊!”

    李则渝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

    他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汤媒婆出来,他慢悠悠的跟在汤媒婆身后离去。

    汤媒婆走后的书生家。

    易前远拿着书犹豫着跟这辈子的老母亲说,“娘,我觉得那个小南大夫挺好的,要不?”

    易母低下头,忙着手中针线,“远儿,娘知道你自小就懂事听话,可是,自古以来着赘婿的名声就没有好过,你若是为人赘婿,这科考......还考吗?”

    易前远有点疑惑,\"本朝没有赘婿不可科考的律令啊,只是受些白眼罢了,但是哪有贫民学子不受人白眼的呢?\"

    易母闻言抬头,“远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

    南大伯家。

    南宏才从外面喝了顿小酒才回家,他身上满是浊酒的酒气,不久前才下肚的二两浊酒把他心里那点隐秘的得意激发,让他越发的得意忘形,他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撞上了来找他的妻子。

    南王氏皱着眉头看着醉醺醺的丈夫,“又出去喝酒!天天喝!天天喝!喝死你得了!”

    南王氏嘴上嫌弃的不得了,肢体动作却很诚实的去扶相公。

    一家老小都靠着南宏才过活,南王氏只是抱怨,若是丈夫真的死了,那么哭的最惨的一定是她。

    南王氏扶稳了丈夫,拖着他往家里走,她看看左右无人,终于忍不住斥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喝酒?你弟弟家的那个骚丫头子可是能耐的很,最近正在偷偷找媒婆准备给自己立女户,招赘婿呢!到嘴里的鸭子都要飞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南宏才夫妻两个早在南清玉的父亲死后,就把他留下来的遗产当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每日看着南清玉的医馆简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盼着有一天把南清玉父亲留下的钱财全都收入囊中才好。

    一开始的时候,南宏才夫妻迫于南清玉父亲在世时的威力,并不干明目张胆的搜刮东西。

    他们最开始只是去跟南清玉以各种理由借一点钱财,有时是家中贫困,有时是儿子娶亲要求南清玉帮帮忙。

    多次如意之后,就把目光盯在了南清玉和医馆的身上。

    他们打算着,如果把南清玉嫁了出去,那么南宏才就成了唯一一个能够继承弟弟留下来的医馆的人,那么他们岂不是有了一个能生蛋的母鸡一样,今后财源滚滚,每日都有进账,岂不美哉。

    这个想法一出,南宏才夫妻两个人都美的不行,恨不得马上就把南清玉嫁出去,马上就得到了医馆了。

    只是南清玉的父亲曾经在清水镇之中悬壶济世,在周围的居民之中口碑很好,他们到底顾忌一点自己的名声,不敢直接使用暴力手段。

    于是南王氏先出马,打算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忽悠小姑娘。

    只要把南清玉忽悠好了,让南清玉乖乖的嫁给南王氏的侄子,那么自然就把南清玉收到自己的掌心之中。

    至于医馆,哪里有让出嫁女继承家业的,到时候医馆岂不是顺利成长的落入囊中。

    南宏才夫妻想的很好,没想到平日借钱的时候很好说话的南清玉在这件事上死咬不放,死活不肯松口出嫁,说的多了更是直接摆了脸色,让医馆里那个壮的可怕的丫头直接把南王氏扔了出来。

    南王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不过是一个失怙又失恃的孤女,竟然敢如此对她!

    本来只是南宏才夫妻的一点膨胀的贪欲,因为这件事倒是让南王氏盯上了南清玉,她定要让南清玉好看!

    南王氏碰巧遇见了城东的汤媒婆去了一家贫困的书生家,那汤媒婆看见了她下意识的躲躲闪闪,那样子竟然是刻意的躲着她走,她不知怎么的就跟了上去。

    然后就听到了那个媒婆竟然是为南清玉寻赘婿来的!

    那穷困书生家的日子确实十分难过,听闻此事有些心动,但是那书生读了很久的圣贤书,顾忌着赘婿的名声不好听,没有当场答应,只是说要慎重考虑一下。

    南王氏当时听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到嘴的鸭子马上就要飞出去了,她不敢让那户人家看见她来过,紧忙赶在汤媒婆出门前赶回了家。

    南王氏本来是想要跟南宏才商量一下怎么办,谁知道南宏才不在家,找了几个南宏才常去的地方也没有成功找到,于是她只能回家等,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回了一身酒气的南宏才。

    南宏才本来醉醺醺的,意识不太清醒,一听这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什么?!谁?”

    南王氏看着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能有谁?就是你那个不听话的好侄女呗!那小骚蹄子倒是会算计,她找了媒婆给自己寻摸赘婿着,这是寻思着彻底摆脱我们两个啊!”

    南宏才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之前不是打消她这个主意了吗?”

    “这还能有假?”南王氏插着腰,想起今天下午的场景就恨的咬牙齿,“我亲眼所见,那个汤媒婆见了我就偷偷跑,我还想着怎么回事,躲我干什么?我就偷偷跟了上去,你猜怎么着?

    那个汤媒婆竟然是给南清玉那个骚蹄子找婚事呢!还跟人家说好了,只要同意去做赘婿,就许诺供养那个书生继续念书,顺便还可以供养老母亲!你的好侄女啊,想着要用你弟弟留下来的家业去供别的书生念书,也不把钱财给你呢!”

    南宏才的酒彻底醒了,他越听越恨,南王氏说完了,他恨恨的一拍大腿,“她敢!”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家中,南王氏关了门,插着腰恨恨吐了一口口水,“她有什么不敢的!”

    南宏才脑子清醒了一些,愤怒上头,让他急的在庭院里转着圈圈,“自古以来就没有让一个丫头继承家业的道理,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宗族来,族长做主,总会不让她一个丫头继续得意!”

    南王氏唬了一跳,连忙跳过去捂着他的嘴,“你说什么胡话?找了宗族过来,那些东西有能有什么落在我们手里?!”

    南宏才梗着脖子挣脱了她的手,“那你说怎么办?!”

    南王氏看着醉醺醺的丈夫,知道他靠不上,只能自己来想办法,她眼睛转了两转,“你等等,我再想想,总有办法治她!”

    这一次的县衙之旅特别的顺利,南清玉拿着新户籍走出县衙,只觉得天蓝水清,世界都是万般美好,她准备回家,又被连翘拉住说悄悄话,连翘压低了声音,“等等,小姐,你说那位李公子当赘婿怎么还欢天喜地的?我原来感觉我们占了便宜的,现在怎么莫名有种他占了便宜的感觉?”

    南清玉也有点搞不懂,但她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毕竟她急切需要一个赘婿,而且找一个合适的赘婿人选并不容易。

    她拍了拍连翘的手,“没事的,要是他有问题,连翘你再帮我一巴掌把他拍走就好了。若是只喜欢占点小便宜,那就没有什么问题,占一点小便宜什么的,我还是能接受的。”

    连翘想了想李则渝的体型,心中对于自己的武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打败这个瘦巴巴的男人没有问题,她纠结一下刚刚给李则渝的承诺,但是小姐在她的心中还是更重要的,她重重地点点头,“嗯,小姐,你放心,我帮你盯着他!”

    李则渝循着记忆走到南清玉的医馆门前,又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姗姗来迟的南清玉他们。

    南清玉赶紧过来开了门,“等了很久了吗?”

    “没,”李则渝笑着摇摇头,“只等了一小会儿。”

    南清玉赶紧拿钥匙开了院子门。

    医馆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前面是医馆,穿过医馆之后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

    院子左面有一大片空地,单独开辟了种着些许草药。

    院子的右面晾着一排排的药材,整个院子中都散发着淡淡的药材的香气。

    院子后面有三个屋舍,正屋的右面是南青玉的住所,左面是南清玉父母生前的房间,连翘住在西厢房,西厢房旁边是另外搭建的小厨房。

    东厢房是一间书房,书房旁边也带着一个小屋子,如今被整理出来作为李则渝的住所。

    李则渝拎着小包裹进了东厢房书房旁边的小房间里面。

    李则渝放下包裹之后,看了一眼这件小房间。

    东厢房主要作为书房使用,这间书房旁顺带的小房间,并不大。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衣箱,一张小桌子。

    书桌旁边还竖着一个小小的书柜,书柜里面放了两本书。

    李则渝顺手抽出一本,书上包着蓝色的书皮,书皮上没有写书名,翻开之后,清秀的字体陈列其上,排列的十分整齐。

    李则渝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但原主的记忆中有,他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本病志。

    思及南清玉的父亲就是一位大夫,这本书应该是南清玉父亲留下的。

    李则渝对于中医并没有什么研究,看了两眼就放下了。

    这间屋子南清玉偶尔回来住,屋内并不怎么脏,又被连翘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此时倒是能够住人。

    李则渝把自己带来的换洗衣物整理到小箱子里,又把屋子的边角打扫一下,床铺重新铺上,把未来一段时间都要住的小屋打扫干净。

    走了这一路,他浑身酸软,疲惫非常,本来想着靠在小床上歇一会儿,谁知道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连翘把新采摘的草药晾晒起来,南清玉先去屋子里面找了纸笔,琢磨着写下药方,然后去院子前的药铺里抓了一副药,点起小药炉子,她打算给李则渝补补身子。

    之前她摸过李则渝的脉象,脉象不算好,显然之前受了大罪,只靠食补也是能够补回来的,但若是有药物滋润会更好。

    很快一股药香味儿就在庭院里蔓延开。

    连翘晾晒好草药,跑过来问,“小姐,我们要不要吃饭?”

    她的神情可怜巴巴的哀求着,南清玉这才想起,她们两个只在山上的时候简单啃了两个饼子,而此时已经到下午了,也没有再吃东西。

    南清玉今日的心情特别好,她几乎忘记了腹中饥饿,但是连翘还小,而且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是有一点承受不住饿的,“好,我马上做饭,真的是忙糊涂了!”

    南清玉升起火,在等着饭熟的间隙,她把小钱箱子翻了出来,跟连翘商量花销。

    南清玉翻着小钱箱子,数着里面的钱,计划着,她的杏眼亮晶晶的,声音有点点兴奋,“婚事要提上日程,我不能再拖了,婚礼过程不用太繁琐,还是要以简单为主,但是宴客的酒席不能少……”

    南家的亲戚一直在盯着南清玉,想方设法的想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她早日成亲,才能早日有了摆脱他们的觊觎。

    南清玉又从小钱箱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他的赌债需要还……”

    钱箱子里面的钱本来就不多,这张一百两的银票是里面最大的一张银票了。

    这张银票花完,她们也不剩下什么钱了。

    连翘的情绪慢慢低落下来,“没什么钱了......姑爷不是说了自己还吗?”

    南清玉严肃打断了连翘,“连翘,这个条件我们是在山上说好的,不管姑爷用不用我们还,我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再说,入赘是应该给彩礼的!”

    连翘恍然大悟,“小姐是害怕他后悔!”

    南清玉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骗小孩子,小声说道,“咳!就是这么一回事。”

    连翘明白了,看着自家小姐拿出来的银票,眉头皱在一起,想到一下子就要花掉这么大的一笔钱,连翘的内心还是十分不舍,“小姐,你真的要帮他还赌债吗?”

    连翘试着给小姐出主意,“反正姑爷是入赘,今后他住到我们这里不就好了?他的钱不就是我们的钱?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的吧。”

    南清玉坚定道,“要还的。”又嘱咐连翘,“千万不要跟姑爷说这样的话,本来赘婿就很不好找,别把他吓跑了。”

    南清玉拿出那张银票放在一边,继续计算着,又拿出一块碎银子,“既然是婚礼,总要新做件婚服……”

    南清玉想起李则渝身上的旧衣,还有收拾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包袱,又拿出一块碎银子,“也得给他做两件新衣,总不能总穿旧的。”

    小钱箱子里面的钱越来越少,眼看着见了底,连翘看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她有点看不下去了,她壮硕的身子都缩在了一起,声音弱弱小小的开口,“小姐,要不然我们不找赘婿了,我们拿着婚书去京城找老爷定下来的那个吧那个姑爷比这个划算啊.......”

    她也学着南清玉的样子掰手指计算花销,“去京城我们可以雇马车的,我们两个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了,加上路上的吃喝,差不多十五两。到了京城,找到了姑爷,我们就可以收彩礼了,那我们什么都不用出,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小姐,你不说姑爷非富即贵吗?那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南清玉也皱了眉头,她下意识顺着连翘的话想了想,还是摇头,“京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是早就忘了我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或者不想认这门亲事,又怎么会帮我们呢?”

    “恐怕会帮着他们解决掉我这个碍眼的才对......”她抿了唇,“而且,如果入京,我要如何继承父亲的医馆呢?”

    亲人的去世,让南清玉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见证了人间的丑恶,她下意识就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京城中的娃娃亲对象。

    南清玉的杏眼中都是冷光,她冷静的分析着,“他有赌债,又没有住的地方,而且......看起来很可怜,并且打不过我们,长的也不算丑,不会碍着我继承医馆,还是要他。”

    “嗯,也是。”连翘按照小姐的说法想了想,找不出话反驳,只是这样花钱她还是有点心疼的,于是转身跑了出去,选择眼不见为净,“小姐你自己数吧!我去洗菜!”

    厨房的灶火燃燃,橙色的火光落在南清玉巴掌大的小脸上,她看了一眼跑出去的连翘,连翘的跑的很快,背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厨房,她抿了抿唇,继续清点小钱箱里面的钱。

    银子被分为几个小堆,都各自分好了用途,换赌债的、买婚服的、为婚宴准备的、小钱箱里面的钱全部消耗完之前,南清玉终于停住了手。

    南清玉看着小钱箱里面最后的几块碎银子,松了一口气,她留在外面的银两就这些,剩下的都是不能动的,好在这些总算是够用了。

    南清玉把银两分开装入荷包之中,重新装进小钱箱之中放好,放了心,她看了看前面关进门的医馆,既然户籍问题已经落定,或许明日,她就能尝试着开门做生意了......

    ——

    王正平不情不愿被姨母叫来,又是说南清玉的事情。

    姨母一直让他娶南清玉,其实王正平是不太乐意的。

    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南清玉那样的!

    那个南清玉虽然个子高,身材好,模样也不错,但是他喜欢的是那种温柔如水的,不是南清玉那种母老虎的类型!

    但是谁让南清玉继承了南大夫的家产呢!

    王正平也只好委屈自己屈就一下了。

    王正平想到这里,十分委屈,南清玉还给自己找了赘婿,而且还没成婚呢,就把那个瘦竹竿赘婿给带回家住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到了那一步了,此时那个丫头必然已经没有了清白了!这是要让他娶个没有了清白的丫头了!

    唉,王正平劝自己,谁稀罕那个丫头,他要的是南大夫留下来的遗产,等到南大夫的遗产到手,他就把那个丫头踢出家门,到时候就娶个自己喜欢的回来,那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王正平想着想着好像自己真的已经成功的得到了南大夫的遗产了,咧着嘴傻笑起来。

    忽然,啪的一巴掌扇了过来,王正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捂着自己的脸,“姨母你干什么啊?”

    南王氏看着侄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就恨的不行,“你干什么呢?!叫你来你就这么慢?你知不知道,那个丫头又去找赘婿去了!断定了人选马上就要成功了!”

    王正平清醒过来,又咬牙切齿地恨起来,“哪个人敢答应?我去揍死他!”

    要是南清玉如愿娶了赘婿,到时候他就是再想,也不能如愿地得到南大夫的遗产了,他低低的咒骂着,“该死的臭丫头!”

    最开始他们没有想到让王正平来娶南清玉,他的姨夫开始想着要请南氏宗族出门,审判南清玉那个死丫头,让宗族里做主把那丫头的财产都分了。是姨母拦了下来,让他娶那丫头,然后将财产分给姨夫一半,若是族中做主,姨夫分到的自然没有一半的那么多的,姨夫这才同意了不去找宗族。

    王正平没有理由不答应,他才不想要分出去一半呢!

    只是没想到南清玉那个死丫头那么不好搞,到现在他们也没能成功。

    现在姨夫已经十分暴躁着急了,最后给他们一个期限,若是他们不能行,那么他是不肯放弃南清玉那一块肥肉的,他必然要请宗族出面了,总之是不能让南清玉成功的立下女户的。

    他刚一进门,南王氏就赶紧把王正平拉到一边,“给你这么久的时间!你是一点都不争气!那家丫头心大着呢!还盯上了易家那个书生,这次说不定真的能让她如愿,那个易家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靠着一个老娘养活,她说了要供养易书生考科举!”

    王正平垂下头躲避南王氏热切到有点可怕的视线,“一出门那个烦人的连翘也一直跟在那死丫头身边,我找不到机会下手......”

    王正平他们原本的主意是直接由南王氏保媒,娶得美人归,但这个方法在撕破脸之后失败了。

    后来的是想办法捉到南清玉,当街猥亵,直接败坏了她的名声,被坏了名声的南清玉自然不会有人要,到时候就拿捏住她的清白,让南清玉低头。

    没想到这都这么些日子了,他还是没能得逞。

    南王氏知道自己的侄子胆小懦弱还有点坏,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侄子这么没有用,“连翘那丫头在怕什么,你不过就挨几下吗?你一个大男人害怕她干什么,你只要捉住了那个死丫头就行了,只要咱们如意了,到时候把连翘那丫头的身契拿在手里,还不是随你怎么样?”

    王正平低头喃喃几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南王氏没听清,又劝到,“你姨夫本来是想要请宗族来的,吃了那丫头的绝户,只是因为你能分他一半,他才答应的等你这边,等过两天煮熟的鸭子飞了,你看你姨夫怎么打你,你如今怕连翘打你,你姨夫的力气可是比连翘大!”

    王正平一哆嗦,他是害怕姨夫揍他的,但他撅嘴哼了一声,并不认同南王氏的粗暴方法,“这个主意不保险,姨母,咱们还是花点钱想个稳妥的主意吧?”

    “什么稳妥的主意?”南王氏疑惑道。

    王正平撅了撅嘴,姨母就是没有读过书的妇人,眼皮子浅,一个好主意哪里能一拍脑门那么容易的就想出来啊!

    南王氏气急败坏的拍了侄子一下,“赶紧想!”

    ——

    丧尸层层叠叠涌了上来,眼前一片血色,李则渝拼命挥舞着手中刀,然而无论怎么也挣扎不开......

    小小的屋内是惊慌的喘息声.....

    吸.....呼......

    李则渝梦魇中努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小女孩惊慌的声音,“小姐!姑爷他发高热了!”

    他迷迷糊糊认不出是谁在说话,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梦魇拉的更深,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南清玉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床上的人烧的耳朵脖子都是红的,甚至还在说着胡话,有点高热惊厥的模样,南清玉上手捏了捏脉象,“连翘,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高热惊厥,在这个时候是能要人命的!

    她接过药箱,准备施针,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咬牙,把李则渝上衣扒了!

    清瘦的身材漏了出来,柔弱的身板上还全是深深浅浅的淤青,南清玉愣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专注开始施针。

    南清玉针灸止住惊厥后重新把衣服给李则渝穿上,连翘换毛巾降温,直到深夜,他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深夜,今夜月亮格外的圆,月光如水一般照在廊下。

    李则渝终于从梦魇中挣扎着清醒过来,透过东厢房的小窗户,看见的就是照进屋子里的如水一般的月色。

    心脏还在胸腔里激烈跳动,月色如霜,映着窗框的虚影,照在床头,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身处于末世,而是来到了一个和平的古代世界,李则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他的嗓子火辣辣的,口干舌燥,连胸腔里都带着一股虚弱的燥热气息。

    李则渝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被汗湿了,好像刚发过热。

    床边,南清玉正趴在椅子上熟睡。

    李则渝双腿搭在床上,垂头想了想,他之前好像确实生病了,是南清玉一直守着他。

    李则渝起身,把床上的薄被盖在南清玉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他的脑子比白天的时候清醒多了,只是思绪还是乱糟糟的,不算很清醒。

    古代世界的生活远远不如现代那样便利,什么空调、手机、冰淇淋更是没有,但,相对于末世来说,这里有难得的和平与安宁,李则渝已经很满意了。

    秋日的空气还有些闷热,小屋内还有点不通风,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沾满了汗,有些被汗水润透了,黏腻的有点难受,李则渝摸索着点了屋里的油灯,打算打盆水擦洗一下。

    东厢房的小门通向书房,要出去需要通过书房的正门出去,李则渝在书房里顿住了脚,他转向书房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张躺椅。

    昏暗的书房内,李则渝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秋日夜晚的清风顺着打开的门框吹进来,撩起汗湿的中衣,带来阵阵清凉。

    如此美好的夜晚,若是能够庭院乘凉就更好了......

    说干就干。

    一刻钟后,简单擦洗过的李则渝重新换了身衣服,躺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悠哉的享受着秋日夜晚的清风与月光。

    躺椅边的摆放的小凳子上还放着一个粗瓷大碗,碗中是冰凉的井水。

    微风吹过庭院中的树叶沙沙响,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李则渝随着躺椅的一摇一摇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他还没有睡去,而是在脑中细细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来到古代世界的第一天,他先是被催债的打一顿,然后又被饥饿逼得不得不上山,在他上山迷路决定打猎啃草活命的时候又被连翘拍飞了,之后答应了给南清玉当赘婿,下午就将赌债还了。

    他的新人生像是开了倍速,一路飞快向前,困难险阻也都飞快解决。

    李则渝在躺椅上晃荡两下,觉得这一切都是幸运。

    末世被丧尸啃死,却意外脱离了末世来到一个和平的世界之中。一来差点被饿死了,却很快就解决了温饱。赌债的事情本来横担在眼前,一转眼就被入赘对象解决了......

    李则渝此刻真心觉得,自己绝对绝对脱非入欧,开始了幸运人生。

    只是......现在还不是万物不挂心,悠闲过日子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得再琢磨琢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些把那些模棱两可的事情解决掉,才是生活无忧的关键所在。

    害他欠赌债的是谁,又是因为什么要害他?南清玉虽然帮他还了赌债,他也答应入赘,但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的靠女孩子养,更何况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总得想办法把钱还给她。

    原身的记忆之中甚至还有着京城中的场景,原身死去的地方好像是京城的郊外?

    但是原身如今分明只有十七岁不到十八岁,怎么会有多年后死去的场景?难道原身是重生的?

    这一切都如同一个个谜团一般,正等着他着手一个个剥茧抽丝,弄明原委。

    原身的记忆十分混乱,乱糟糟一团,有些画面模糊不清,有些画面时间线混乱,白天李则渝没有腾出空来,此时深夜寂静,月色如水,他就一点点的开始整理脑海中的记忆,争取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

    南清玉本来睡得不是很踏实,睡到一半,压麻了自己的胳膊,她迷糊着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小床上的李则渝。

    月光把小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小床上的被子被掀开,放在一边,李则渝不见了踪影。

    南清玉猛地站起身,心惊慌的蹦蹦跳,她赶紧出了门,寻找人的身影。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她难免会想,这人是不是反悔跑了?

    到了院子里,南清玉才松了口气。

    院子的桂花树下,李则渝靠在藤椅上,安静地闭目蜷缩成一团,像是熟睡了。

    秋老虎还在的天气,白天很热的,夜里却很凉。

    李则渝又刚刚发烧,他自然会觉得热,只是刚刚发过汗的病人不适合在外睡,更应该保暖才对。

    南清玉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摇醒他,清凌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醒醒,醒醒,要不去屋里睡吧?”

    李则渝原本也没有睡着,只是半梦半醒之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忽然被叫回神,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里面满是迷茫,他缓缓起身,扶着椅子把手,又定住了,良久才后知后觉的答应一声,“嗯......”

    李则渝动作缓慢,脸上也带了一丝淡淡的潮红,他眼神迷茫,像孩童一样。

    南清玉觉得不对上手一摸,果然,又发热了。

    南清玉皱着眉头叹口气,她莫名的有点生气,“你可是刚刚退烧!你刚刚做什么了?!”

    李则渝闻言仰头看着发问的人,他缓缓回答,“无事......我......”

    “哪里无事?!快进去老实躺着!”南清玉横眉倒竖,盯着这个不听话的病人。

    “......哦”李则渝缓缓的从躺椅上坐起来,又慢慢的往屋里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着放在外面的躺椅,“那个,要搬回去吧?”

    南清玉冷声,“不用你管!乖乖回去躺着就帮了大忙了!”

    “哦......”这回,李则渝乖乖的回去躺着了。

    李则渝这一病,就病了半个多月,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每日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一碗一碗的往下灌着汤药,小小的东厢房内充满了药味儿。

    南清玉本以为李则渝的病没那么严重,于是第二天就开了自己医馆,开始营业。

    医馆停业已久,忽然开门,陆陆续续的竟然来了不少人,南清玉和连翘都忙得不行,等她忙完了之后天已经黑了,回去一看,李则渝已经烧迷糊了。

    李则渝这病拖了很久,这些日子里,每日昏昏沉沉,高烧退了又再次烧起来,来来回回的烧了好多天才终于能够起身。

    南清玉又气又愧疚,之后每日医馆只开半天的门。

    半个月后,李则渝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

    南清玉此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她甚至在担心,刚刚定下来的赘婿会死在她的家里。

    这天清晨,李则渝醒了过来,屋内静悄悄的,除了他别人都不在。

    李则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见人来,就自己摸索着起身,穿上衣服,披上披风,准备去庭院中散散步。

    他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南清玉找来的,应该是南清玉父亲生前的。两人身形相差很多,南清玉父亲是个身材修长的美男子,而他有些过于瘦小了。这件衣服穿上显得有些大,李则渝并不在乎,他病没好全,并不打算出门,只想要在庭院中散散步,活络一下身体。

    这些日子总是反反复复发烧,李则渝一直昏昏沉沉的,身上没有清理,头发也乱糟糟的。

    此时风寒刚刚缓解一点,李则渝不敢洗澡,只在正屋内的梳妆台前拿了一把木梳子,想要把头发梳理一下。

    李则渝披着披风站在庭院中,先把已经乱掉的头发打散,然后再用木梳子将头发梳顺,他手有点无力,也不太会梳古代的发型,难免慢了些。

    好在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自然不用着急,他继续慢慢翻检原主的记忆,用自己带来的那条蓝色发带梳了个半披半扎的头发。

    将梳子洗干净送回原位,李则渝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在院子里慢慢步行,一边锻炼身体,一边观察院子内的情况。

    这间院子不算大,又是临街的院子,外面隐隐能听到临街的人说话声音。

    院子内种了一颗桂花树,此时还未开花,也分不清到底是金桂还是银桂,院子一角晾晒着药材,屋角放了一排小花盆,里面种了些绿植,李则渝过去看看,都不太认识,可能是药材一类的东西。

    李则渝走了几圈,身上就隐隐出了一身的汗,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虽然遗憾自己的体力,但也知道缓步慢进的道理。

    之前刚刚挨了一顿毒打,山上又被拍了下来,加上接收记忆又发烧,彻底病倒,如今这样也算不错了。

    李则渝原地缓了一下呼吸,准备进屋歇息。

    墙头上忽然爬进来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正好对上了李则渝的眼睛。

    他像是没有预料到能看见人,吓了一跳,随即眼睛一亮,说道,“你就是南姐姐带回来的那个人?你不是病的要死了吗?”

    李则渝看着那个淘气的骑到墙头上的男孩,展颜一笑,一点都没有生气,“是啊。不过幸运的没有死。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男孩年纪不大,像是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叠着补丁,脸蛋也有些脏兮兮的,他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李则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则渝长的确实很很英俊,比镇上大部分男子看起来都要俊俏一些。

    于是他勉强点了一下头,傲娇的扬起下巴,“你勉强算是配的上南姐姐......”

    他还想说些什么,前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南清玉走了进来。

    南清玉订了些成亲需要的各种杂物,仰头看看时辰,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转回家。

    小男孩看见门被打开,一个转身跳了下去,瞬间消失不见了。

    李则渝看的好笑。

    南清玉是特意回来取灵芝的,准备今日把灵芝卖掉,她看了一眼李则渝,见李则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也跟着笑起来,“怎么了?”

    李则渝忍着笑摇头,“没什么。”

    南清玉看着李则渝笑意满满的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进屋把装着灵芝的药匣子拿上。

    走出门的时候,南清玉看着正在院子里处理药材的李则渝,想起两人的婚服还是还要去成衣铺子量体改一改的,于是停下脚步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李则渝病中已经在屋子里闷了很久了,如今病好,能够溜达溜达也很不错了。

    秋日午时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桂花树照在她的高挑的身体上,落下点点晃动的光斑,明明她的神情淡然,但是李则渝却莫名的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点期待。

    李则渝闻言诧异一瞬,然后扬起笑容,“出去吗?当然好。”

    两个人先去成衣铺子。

    李则渝病好了,南清玉心情很轻松,脚步有些轻快,她一边走一边跟李则渝说着话,“成亲别的都可以从简,但是婚服也要有,如今定做婚服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成衣阁里面有现成的成衣,我们只要挑个样子,然后让他们帮我们改好就可以了。

    我本来想着,让成衣铺子的伙计来家中量体裁衣,但我们如今既然去了,不如直接去店里量好尺寸,之后就省得麻烦了.......”

    李则渝眼眸含笑,答道,“好。”

    李则渝身体虚弱,走的很慢,南清玉也不急,就跟着他缓步而行。

    两个人去了成衣铺子,成衣阁的伙计听说他们要买婚服,直接拿出了十几种婚服的任由两人挑选。

    南清玉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样子简洁却别致的,李则渝自然没有异议。

    定下婚服,量体裁衣,成衣铺说三日之后就能去取,出了成衣阁,南清玉想要去卖灵芝,“我们去买灵芝。”

    李则渝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南清玉选了个不大不小的医馆进去问道,“您这里收不收灵芝?”

    伙计看了眼她,明显认出了人。

    清水镇一共也不算大,南清玉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是镇子里最有名的大夫,其余的人可能不认得,但是同行肯定是认识的。

    “南姑娘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小伙计快步迎了上来。

    南清玉拿过李则渝怀中抱着的小盒子,“我这里有一颗刚从山上采下来的灵芝,看年份至少十年以上,不知道贵馆还收不收药材?”

    小伙计先是探头看了一眼,南清玉顺势揭开匣子让他看一眼。

    匣子里面静静放着一株一看就十年往上的灵芝,独属于灵芝的药香也随着匣子打开传了出来。

    小伙计抻着脑袋过来查看,这个木匣子不小,里面装的灵芝也是很大一个,看起来要有一斤重,一看就是十年往上的。

    小伙计也是在药铺帮忙帮久了的,平常虽不常见这么大的灵芝,但他也知道这个灵芝十分珍贵。

    小伙计缩回了脑袋,确认道,“您这是真心要卖吗?”

    南清玉点点头,“当然是真心的。”

    这么大的买卖,小伙计可是做不了主,他确认了货的真假,就赶紧上后院去把药铺的掌柜叫来了。

    南清玉被请到里间商议,李则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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