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有了陆宗砚的陪练,夕颜的网球技术进步飞快,体考也从短板变成了优势学科。

    期末周很快结束,学校今年突然安排临床几个班今年学期末的实习去陵市校区和附院。

    这是两年来,夕颜第一次离开京洲,出行物品都是陆宗砚帮她列的清单,出门前陆宗砚又给了她一张卡当做零花钱。

    以前夕颜都会默默收下而后放进抽屉里不去动,这次她非常正式地拒绝了。

    小姑娘骄傲地扬起小胸脯,“陆宗砚,我成年了,并且我有很多很多奖学金,你不需要总是给我零花钱。”

    看着手心里被退回来的卡,陆宗砚有一点失落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成长的足够独立了。

    “习惯了,那以后,我等着茜茜赚大钱请我吃饭。”

    陆宗砚把夕颜送到高铁站的集合点,看到吉良泽一直在看这边,他笑着把行李箱帮夕颜拿下车,“两周,很快的吧?”

    她也应该不会那么快喜欢上别人吧?

    夕颜点点头,“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的!”

    “嗯,别太累了,注意休息。陵市的美食很有名,周末可以和朋友一起去试试。”

    听到老师在点名,夕颜朝陆宗砚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跑过去。

    陵市和京洲是临省,但是风俗差距非常大。

    满街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阳光被切割成碎金,满目绿油油与晃动的光斑。

    踩在陵市的土地上,夕颜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遥远的记忆里,她好像在妈妈的相册里看到过这些场景。

    学校的实习便是跟着各科室去做课题,安排好宿舍,他们便进入附院跟着各科室带教老师们开始一边实践一边做课题作业。

    中医科上午在诊室,下午去药房。

    夕颜聪明又乖巧,科室的老师都特别喜欢带着她,让她帮忙辅助。

    这天夕颜正在给诊疗室的病人放热敷灯,胳膊肘忽地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

    她茫然地抬头,看到隔壁床上的老人睁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颜歆……是你什么人?”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夕颜愣了一下,放下东西直起身,“您认识我的母亲?”

    “母……亲?”

    老人轻轻歪了下脑袋,眼眶忽地红了,“颜歆是你的母亲?”

    “嗯。”

    颜歆不是清禾镇的人,夕颜也从未见过母亲有什么亲朋好友,她的一生好像都依附着父亲生活。

    这是夕颜第一次在清禾镇以外见到认识母亲的人。

    老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闭着眼睛大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泛着泪光的眼睛,深深地望向夕颜,“外公……我是你的外公。”

    近二十年不曾见过自己的女儿,可看到夕颜,颜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太像了,她和颜歆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外公?”

    喊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夕颜目光楞楞地盯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年事已高,头发灰白,唯一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点便是那双炯炯的眼睛。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世上除了大伯再无其他亲人,没想到……

    “宋医生,今天的诊疗就先这样,改天我让秘书来接你。”示意医生给自己退针,他紧紧拉着夕颜,就像是怕她会消失一样,“你跟我出来一下。”

    仲夏的风从梧桐树间哗啦飞过,车水马龙悠长的声音好似把时间带回十几年前。

    听着外公苍老的声音,夕颜得知了母亲的部分过往。

    十几年前,年纪轻轻便被聘任大学教授的颜歆因为压力过大和外婆一起旅游散心,结果被困峡谷遭遇山洪,□□的遇难告知涵发到了家属手中。

    老爷子不信,亲自求证找寻了数年,最终毫无音讯可查,郁郁而返。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已故的颜歆会突然有了一个孩子。

    颜铖难以置信地拉着夕颜问询,为什么颜歆不回来找他,为什么成了婚也不曾告诉他,丈夫又是谁家的小伙子。

    本以为女儿失而复得,可怎知一了解,自己的外孙女竟然当了这么多年流落的遗孤。

    大喜大悲又心疼,向来冷面的老爷子捂着心口,泪流不止。

    秘书见状,赶紧递来了救心丸,老爷子侧躺在车椅里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眼角湿润,紧紧地握着夕颜的手,“乖囡囡……那你现在住在哪啊?”

    “我住在京洲陆宗砚家。”夕颜有些不太适应被如此亲密地拉着嘘寒问暖,手心微微出汗,她轻呼一口气,乖巧认真地回话,“就是京洲复安医院的那个陆家,是陆宗砚一直在照顾我。”

    听到复安陆家,老爷子眼皮一跳,忽地想到年前在复安问诊时看到那个眼熟的身影。

    现在想来血缘是如此神奇,他当时真的没有看走眼。

    “苦了你了……”

    老爷子怜爱地摸了摸夕颜的脑袋,“以后你就跟我回家,住咱自己的家……”

    从没有在血缘上感受过这么亲密的关怀,夕颜惶恐不安地收回自己的手,“外……外公……我……”

    这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到回家就意味着会和陆宗砚分开,她不想这样,也不需要一些对她来说很突然的关系。

    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老爷子擦擦眼角,“是我太心急了,是不是看起来像个怪老头?”

    夕颜无声地看向他,像只警惕的小猫。

    太像了,简直和颜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倒是没有颜歆那般孤僻。

    老爷子心底酸涩难耐,可也没有为难夕颜,他抚着夕颜的手背轻声道,“没事,你先适应适应,这几天外公多陪你熟悉熟悉。”

    确实不着急,颜铖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事。

    看来是时候去找夕颜口中的孟赟一趟了,夕颜不知道的事,他总该知道一些。

    看着老人有些受伤的样子,夕颜淡淡道,“您别觉得难过,只是您的出现可能会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动。我不喜欢这种变动。”

    “我不想跟您回去是因为我现在只看到了您的出现可能会带给我的不好的变动,外公,成为您的外孙女的话,这个身份可以带给我一些什么呢?”

    她一点点冷静下来,告知老人她的烦恼,以及她对新的关系是否需要开始的衡量标准。

    闻言,颜铖不仅没有生气,微微愣住后,竟然一点点笑了起来。

    太像了,连审视关系的出发点都和曾经的颜歆一模一样。

    颜铖捋着胡子,骄傲地挑眉,“孩子,当我颜铖的外孙女,你想要什么外公都能帮你得到。”

    夕颜下意识想问,如果是一个人呢?

    可这问题显得有些过于刁难人了,夕颜便沉默着没接话。

    少女的沉默落在颜铖的眼中像是在对他的质疑,他拉着夕颜的手到,一脸认真,“走,陪外公回家吃个饭。”

    异常普通的一天,夕颜突然又有了自己的家人,还被外公带着一起回家吃了饭。

    到了外公家,看着外公家面积庞大建筑奢华的半山别墅,夕颜有一种走进了故事中房子的感觉。

    颜铖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丫头,我就只有你了。本来我已立了遗嘱要把家产都捐了,如今有了你,便也有了寄托。”

    颜铖是有名的地产大亨,在陵市家大业大,虽然培育了不少商业继承人,但靠利益维系的关系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到底比不上自己的亲外孙。

    从一无所有,摇身一变成了颜铖的掌上明珠,回宿舍的路上夕颜有些恍惚。

    她有了一个不那么熟悉却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可若要因此让她同陆宗砚分开,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外公能带给她的财富,她日后凭自己的实力也可以得到,可是老人又那么的热切和热情,她亦不好狠心地让他伤心失望。

    初初相遇的外公和长久知心的陆宗砚相比,对于建立信任非常艰难的她来说,她只会谨慎又小心地躲在陆宗砚身后进行观望,直到她确认颜铖是可以信任的。

    可如果陆宗砚知道了这件事,又会不会把她推给外公呢?

    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夕颜摸出手机给陆宗砚发消息,“Dr.LU。”

    她什么内容都没写,单纯只是想给他发个信息,下一秒,陆宗砚的电话便拨了回来。

    “怎么了?”

    隔着电波,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夕颜混乱的心一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她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说话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只是想给你发消息。”

    出来近一周,两个人每天都会发消息。

    不过最近夕颜发现,陆宗砚主动发来的消息更多了,也不再需要她提醒吃饭,他也会把自己吃了什么跟她分享。

    “今晚明天轮休,刚下班到家。你在干嘛?”

    “在宿舍发呆,室友们都出去玩了,好像说有个什么灯会。”

    陵市这边传统文化保护的非常好,逢年过节都会在几条老街办灯会,最近好像是什么乞巧灯会,室友们下了课便结伴去了。

    “你住在哪里?”

    “医院后边的职工临时招待处。”

    “嗯。那你先睡一会儿。”

    夕颜以为陆宗砚要休息了,便乖乖挂了电话,等到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人,夕颜的起床气收了回去,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怎么啦?”

    男人的声音兜着夜风,有些缥缈低沉,“你出来一下,我在门口。”

    “在哪?”

    夕颜下意识又看了看来电人,是陆宗砚没错,便听他说,“我在职工临时招待处的门口,出来,带你去看灯会。”

    看灯会!

    闻言,夕颜所有的瞌睡都没了,她快速爬下床,从窗户口望下去,果然看到了大门口停着的连号黑色越野车。

    橙黄的路灯下,男人一身浅色小立领衬衫配深色西裤,单手举着手机,仲夏温热的晚风卷起男人的额发,露出他金丝眼镜后的温柔长眸。

    隔着一大段距离,他漫不经心地举目望过来,竟一眼看到了她的位置,而后朝她招了招手,手机里的声音低沉带笑,“看到你了。”

    心里像是装了一只鸽子,扑棱棱地飞起来。

    夕颜飞快地洗漱下楼,来到陆宗砚身边,“你怎么来啦?”

    一周未见,少女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飞奔着跑过来的时候像只灵动可爱的小猫,看得陆宗砚忍不住想把她按进怀里揉揉她的脑袋。

    他克制地收起掌心,“因为听到你说没什么的时候好像并不是真的没什么,就过来陪你散散心。”

    虽然不知道她今天经历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她此刻有一点需要他陪在身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连夜来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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