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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乌斯怀亚(下)2

    7.

    后来你常常在想,承诺与约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希望还是遗憾?又或者都不是,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就只是世界推着少年们成长的借口。

    那年春高选拔赛,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你坐在观众席上看完了半决赛的全场。

    而当裹挟着六年青春的最后一球袭来,从及川彻的手上弹向场外的时,你好像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哗”的一声,是及川彻溅出无数的碎片。

    你忽然想起暗夜下说起自己打排球的事,眉眼会弯成另一弯新月的及川彻,想起在训练场上一遍又一遍练习发球,似乎永远也不会累的及川彻,想起埋藏所有心事,仍旧会与你约定东京见的及川彻。

    漫天飞舞的时光中,人声喧闹成模糊的背景,他在球场中始终维持着接球的姿势,面色平静到你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及川彻就要挥挥手与你再也不见的感觉。

    向观众致谢时,岩泉一眼角含泪,而及川彻的表情依旧带着些许明媚,你却偏偏嗅到了缠绕在他的周身的,丝丝缕缕的疼痛与哀伤气息,悲伤的碎片俯拾即是。

    可那是及川彻,他鲜活又明亮,碎片也有光。

    你久久坐在看台上,心脏处像是揉杂了正在消融的大片雪花,刺刺地疼痛。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你不自觉捂住胸口,突然不敢看见及川彻的泪水,转身落荒而逃。

    后来很多个深夜里,你时常从手机里找到备注为及川彻的联系人,然后在聊天框中打出披裹着各种各样糖衣的话语,企图不表明意图地给予将要远行的他一些力量。

    你知道的,你的少年要成为光,要奔赴人生另一处盛大的开端,要不回头,要一往无前,要跟随自己的内心,要众望所归,要世人称赞果然是他。

    但东京的夜晚有太多的不安与害怕,它们借由手机微弱的亮光在你周身放肆喧闹,罗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然后又像是生怕你会挣扎出来般,还要在每一处黑暗后藏上让人无助的籁静,于是不敢再有承诺的过客始终开不了口。

    久而久之,竟然连那个人的名字都熟悉得陌生。

    而手机里那些删删减减的话语都被岁月沉淀,最后全汇成一句从未发出去的话——

    及川彻是小狗。

    8.

    去日本的前夕,母亲带你到真君庙求签,将诸事皆宜的签纸折进了平安符内,冷着脸不让你摘下。

    要动身前往乌斯怀亚时,你在鸡鸣寺抽中的签文劝诫你学会放下,不去强求,有些地方不是一定要到达的。

    你们都不是虔诚的信徒,却偏要求一个理所应当。

    于是,理所应当地所求皆不得。

    所以真君庙的香炉里藏着诸事皆宜的灰烬,鸡鸣寺的垃圾桶中有着不去强求的碎片。

    你扔掉了天尊与佛祖怜爱世人的指引,偏要纵身跳进这场轮回之中,甘心品尝成为人的痛苦。

    小乘佛法中认为“我执”是世间痛苦的根源,是人不能跳脱轮回的原因。

    很久之前,你将这句释义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岩泉一。本意是想要和他一同批判及川彻这种人到老也不会幸福,结果正在帮你修改个人陈述的男人只深深看了你一眼,反问你道,那你又为什么没有申请阿根廷的学校呢?

    你满脸困惑地看向他,觉得他这话问得过于没道理。而岩泉一敲打键盘的手没有停,好心为你解惑说,及川彻喜欢你,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真的没有感觉吗?

    怎么…可能呢。

    只是你太过于迟钝,时差这个词自你前往东京以后,就无时无刻不横亘在你们中间。

    少年时的及川彻骄傲张扬,从不缺女孩子喜欢,看似轻浮热情,实则细腻敏锐,辗转花丛也能片叶不沾身。

    你那时颓唐困顿,贪慕着他的意气风华,就算后来明知自己心动,纵身做局中人,也不忘告诫自己,及川彻是没有方向的风,谁也不能牵绊住他。

    于是在十七岁的迷雾深海中,及川彻与你短暂同行,大发善心地为你指明了方向。可他太过于轻佻飘渺,让你连他何时将罗盘塞进了你手里都不得而知。

    而等你发现了手心的物件,窥见那些在细枝末节里暗流涌动的情意时,早早下船的及川彻已经踏上了另一片海域,音讯难有。

    你讨厌自作多情,他选择闭口不言,你便也粉饰最后的体面。

    毕竟,所有的亲密关系都是画地为牢。

    只是没想到多年以后的如今,你依旧奔跑在这一场轮回之中,而他似乎早已从困人回忆的圈禁中跳脱而出,并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奔天涯。

    你开始长久躲藏,收敛往年来的一切棱角与锋芒,在暗地里积攒追梦的资本,连申请岩泉一的学校的经济学也只是为了蹭UCLA 戏剧学院的课程。

    而及川彻呢?他仍旧是熠熠生辉的存在,在阿根廷大放异彩,成为万人追捧的追梦代名词。

    果然有很多人爱他。

    到后来,似乎连他的名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烫着你一片死寂的双眸,烫着你无处躲避的内心,烫着你叫嚣着想要热烈的青春。

    就好像这么多年,无论你奔向哪里,他的影子就遮蔽到哪里。

    一臂的距离下,舍不得给你一丁点的光芒,而你在这一片浓稠的黑暗中苟延残喘,竟逐渐呼吸顺畅。

    但又能怎样呢,及川彻是少时的星光璀璨,却不会是当下及来日的耀眼星河。

    “小一,少时归少时,来日归来日。”你那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你比他更会逃避。”岩泉一给你定下了最精确的定义。

    9.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白昼将要被夜晚吞没时,窗外不远处的高楼边缘擦过垂死挣扎的晚霞,让那一个拐角亮堂得像是有熊熊大火在燃烧。

    短暂昏睡后,你接到了前台的电话,说楼下有岩泉先生送来的药品,是否需要现在送到客房。

    警铃大作。

    在前台小姐再三的确认声中,你才如恍然惊醒一般,喃喃应好。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紧张,你陷入了呲啦的耳鸣中,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切。

    在像是老旧的录音机卡顿了磁带发出的声音里,你捂着一侧的耳朵,只拉开狭窄的门缝探查。

    是一个笑得蠢萌的机器人,用着机械的童声指导你点击屏幕取出物品。

    没有任何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说不清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你在逐渐平稳的心跳中,嘲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怀疑岩泉一的靠谱性,甚至在某一刻希望他能够稍稍强势一些,让你得以与那个人再次相对。

    一定是生病的不清醒。

    在你还没来得及关闭机器人的舱门时,忽而有熟悉的声音跨过万水千山的距离,疾驰而来击碎了卡顿的磁带,耳边一阵诡异的安静,你却被拯救。

    “你现在怎么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啊!它怎么可能按门铃呀!”

    酒店长廊的尽头是在城市灯光中游移的沉沉夜幕,挺拔如青柏的男人站在安全通道口,故作生气地插着腰,似乎时间只让他拔节长高,却并没有更改掉幼稚的脾性。

    只是你们曾经何其熟悉。

    模仿着年少时肆无忌惮的相处方式的及川彻羽睫轻颤,将那张在射灯下的瓷白面庞衬得脆弱又唯美。

    他分明是在强撑。

    可你还是退后一步,却因为生病的迟钝让他抵上了门,于是你们隔着一扇门开始僵持。

    门后,你没什么力气地想要合上门,妄图再次缩回你的壳子里,做最安于现状的决定。

    门外,及川彻瘪着嘴,眼眶微红,似乎有莹亮的星星栖息在那里,他委委屈屈地说:

    “姐姐,你已经拒绝了十八岁的及川大人了,还要再拒绝二十三岁的小彻吗?”

    十八岁的及川彻在出发去阿根廷的前一晚,给你打了一通电话,甜腻的撒娇声音即使隔着手机也能让人沉溺其中,你甚至都能够想象到他说话时的眼睛能有多明亮。

    明亮得好看。

    东京微凉的夜里,你起身走向有风的露台,以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而不至于色令智昏。

    “我要去阿根廷了哦。说不定比你先去乌斯怀亚,及川大人到时候一定会多拍些照片给你看的!等你去了记得找我做向导!”

    “哇,我都要出国了,你都不表达一下不舍。”

    “快点贿赂我,不然传奇运动员及川彻怎么给你独家授权,拍摄他的传记电影?”

    “传记电影当然要最熟悉的人拍才好啊……嗳?你当然是啊!你要是担心,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这样你肯定就是最了解及川大人的人了。”

    ……

    二十岁的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那时应和地笑着,温柔又和煦,像是包容弟弟胡闹的姐姐,只是手心却被指甲掐出了深深浅浅的月牙,用力到好像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指尖。

    克制得周身苍白又光亮。

    而你给出的答案仍旧不尽如人意,你说,及川大人,放轻松点,人生总是分别多,离别贯穿始末,孤独才是永恒课题。而勇敢越过重洋的蝴蝶努力又坚韧,一定会被很多很多的人爱。这样漫长的人生里,我会永远支持及川选手的。

    不相信爱的人,自然也不敢说爱。

    有尖锐的疼痛从肺部划到喉咙,你不可避免地弓着腰咳嗽了起来,眼泪也在这时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落下。

    及川彻如临大敌,轻松挤进屋内,拍着你的后背给你顺气,见你稍缓又殷切地去倒水。

    终于直起腰的你抽过一旁的纸巾,擦掉了自己多到有些离谱的眼泪,不想让他看见,却在深呼吸时正对上男人望向你的眼睛。

    仿若多年以前。

    泪水再次掷到地上的时候,空气中涌动起潮湿因子,像是将要下起淋洒一整个宫城的夜间春雨。

    你不喜欢用错过来形容你和及川彻之间的感情,你更愿意说成是成年人权衡利弊的取舍。

    似乎把那些年少的时光包装成晦暗未明的往事,便能够让你在回想时不去懊悔。

    可过往的青葱岁月总爱在孤单的黑夜里化为锋利的手术刀,一笔一画将你解剖,鲜血淋漓得让你挣扎不得。

    它强迫你去注视自己的尖酸刻薄、怯懦自私,你便在这日复一日的凌迟中清楚地知道,倘若有天你对上及川彻,那丢盔弃甲、俯首称臣的俘虏一定是你。

    幸而,大多数时候你都固执又清醒。

    毕竟现实无时无刻不在向你强调,有情尚且不能饮水饱,更何况只是遁藏在往事中的,未被言明的,“爱情”?

    可在数年后,在加州沉默成单薄影子的十二月,那些原本因年岁搁浅而逐渐圆钝平滑的酸涩心绪,被反反复复梦起。

    没有尽头的梦境里,穿着青城校服的少年顶着一张遥远而模糊的面容,你看不清晰却依旧能笃定他的身份。

    醒来时你辗转反侧,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罢了,却在一夜一夜的梦中将那个人看得真切。

    是十八岁的及川彻,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宫城的雨幕里,迎着天光大亮的梦境,笑得明媚又好看。

    你开始确信,他是占卜师说的业。

    固执停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理由在及川彻看向你的时候,终于攀上了你不甚清醒的大脑,于是你问道,小彻,为什么呢?

    少年时的喜欢为什么闭口不言?已经决定出国了为什么要试探?联系渐断的如今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以及,为什么我没有被放过呢?

    你明知自己善于逃避,说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也不为过,但你偏偏想要一个他的答案。

    “在青城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排球已经占据了我很多时间。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向所有脆弱的女孩坦诚,还是只在你面前坦诚。”

    及川彻在桌子旁看着手机信息来剥离药物的铝壳,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你一离开宫城就开始敷衍我,我生气也只能故意不理你啦,结果你压根就不在意!回来也不来看我,最后还是我妥协了。而且你上大学以后真的很忙,我就尽量让自己不打扰到你。但是,是你要和我约定东京见的,结果自己提前来看宫城的半决赛也不见我,晚上发消息还装着一副才知道我输了比赛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你可能就是不在意我。”

    及川彻将药丸都递给了你,干燥的手背贴了贴你的额头,确认没发烧后,又继续说道:“高中毕业时,我去了东京想要赴约。”

    他带着些许笑意凑近你,棕色的眼睛里晃出与年少时如出一辙的恶劣,夸张的语调像是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结局很恶俗哎。我在你校门口,看到你和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生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我当时就觉得,哇,爱情果然要志同道合才好。”

    如愿看见你因错愕而睁大的眼睛,及川彻继续说道:“可你真让人失望哦,大学竟然一场恋爱也没有谈过,显得及川大人有点蠢。当然,只有一点点啦。”

    他的眼神干净,带着丝丝缕缕的绝望,优柔寡断地不像是那个永远会大步走在你身前的及川彻。

    “后来我就和小岩说,只要你来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就不会放过你。去他的志同道合,你敢迈第一步,我就敢马上绑架你!但是!这位小姐,你走得真的很慢哦,及川大人等了好久好久,乌斯怀亚的灯塔我都要看腻了!”

    逐渐上扬的尾音,让你回到了少年相伴的瞬息时光里。这么多年,是的,你们在这么多年里隔着时间与空间来对峙,生怕棋差一招就满盘皆输。时至今日,你们仍在极尽耐心地去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万事俱备,重新开始的时机。

    于是在年华凋零的二十五岁末尾,你在他的眼睛中回望过往,才发现原来谁也没有被时间放过,吞食回忆成长的怪物不仅仅只是你。

    有东风自那些回忆里向你席卷而来,吹向某一年的宫城夜晚,月光剥落,你向他说起乌斯怀亚。

    那此时此刻,世界尽头的灯塔是否听见了及川彻的不开心,在录音机坏掉的时候?

    ——如果我一直不来布宜诺斯艾利斯呢?

    ——不会的,你总会为了乌斯怀亚,踏上布宜诺斯艾利斯。

    光影会将人类的孤独寂寞放大成不可治愈的病症,也会将人间的冷暖折叠成几不可见的瞬间。故事与人生一样,即使没有何宝荣的陪伴,黎耀辉也会孤身前往伊瓜苏瀑布,为了与自己的约定。

    ——那,及川彻,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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