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姜与乐双膝跪地,前额重重抵在木板上,言辞诚恳, “太后莫要偏听奸人之言,宫中生变,天下必生乱,而太后苦心经营的女官一事、新开设的女学制度必将前功尽弃,为了黎民苍生,还请太后告知实情,为这天下寻一个出路!”

    她知道太后犹豫的是什么,能自由出入太后宫中,把太后身边的老内侍换成被收买的小内侍,还在今日与太后发生过争执的,多半只有太后的亲信之人萧寿云了。

    小皇帝并非太后所出,太后此刻还顾念着萧寿云为之利用的兄妹之情,无非是觉得若萧寿云掌权,自己还能安度晚年,可此刻揭发萧寿云,小皇帝就会借用谋逆之事狠狠打压自己。

    太后高坐上首,久久没有说话,她从未想过宫变之事,但也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王公公会被小皇帝收买,在吃食中下毒,日积月累,身子渐渐变差,若不是哥哥今日告知,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处,萧太后一掌拍在茶案上, “够了!你知道什么,官家意图谋害哀家,如此不孝之人,哪配坐在那皇位之上!”

    话音一转,萧太后的语气中带有一些哀戚之意, “哀家子女福薄,先皇把官家放在我身边养,谁想到竟是个养不熟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是让姜与乐恍然大悟,自古篡权夺位都得师出有名,萧寿云不过是一介外戚,打的又是什么名号?

    本朝最重孝道,若是官家谋害嫡母,那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如此他可借势扶持一位势弱的宗室之子,届时他便是真正的权势滔天了。

    萧太后想不明白这些嘛,姜与乐觉得未必,只不过在深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到了迟暮之年最为贪念的便是那一点亲情,比起毫无血缘关系,与其争权的小皇帝,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老哥哥罢了。

    姜与乐瞥到腿边的利刀,没有多说什么,提刀站起,径直走向被绑的小内侍前,给他松了口,刀刃寒光就搭在他的颈侧。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看着她冷若寒霜的眼神,小内侍只觉全身血液都凝滞住,喉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嗯了一声。

    “太后中毒一事你可知晓?”

    小内侍目光闪烁,言辞躲避, “也是萧国舅今日告知太后时,小的才无意听到的。”

    姜与乐嘴角浮现一丝轻嘲,手上力气又重了三分,星星点点的血沫在小内侍颈侧冒出, “重新说。”

    冰冷刀器嵌入身子的感觉让小内侍双腿一软,浑身都冒着抖颤之意, “我…我知道,这三个月来太后吃的食物都是精心调配过的,单吃某一样都不会有事,但搭配起来便是相克之物。”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太后血一上脑,一鼓气冲了过来,面色惊疑不定。

    “是国舅爷,国舅爷叫我这么干的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小内侍扭曲着身子想要磕头谢罪,但碍于寒刀,只能半跪着说, “只要我干得好,王公公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太后气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怒骂: “你个腌臜的奴才,王公公跟了我多少年了,他的位置也是你等能肖想的?”

    姜与乐倒没有太后那么激动,问道: “太后召太医院的看病时,御医没有看过吃食吗?相克之物,御医难道察觉不出来?”

    小内侍已害怕得满面泪光,抽抽嗒嗒地回答: “太后的日常膳食搭配都是没问题的,只是…皇上为表亲近之意,常常谴人来太后宫中送些菓子,这些菓子大多含有草药成分,吃了是对身子好的…”

    姜与乐顺着对方接话, “你们针对这些果子,在太后其他膳食中加入了相克之物,你们不提,御医便不会知道太后常常进食的还有这些菓子。”

    太后心中一惊,自己的亲哥哥竟算计到这种地步,为了扳倒官家,竟是要哀家的命作陪。

    趁着萧太后震惊之余,姜与乐直言要害, “太后您已知事情全貌,萧国舅若是掌权,为确保万无一失,即使不痛下杀手,想来幽禁也是少不了的,而此时您若能助官家一臂之力,官家本就对您亲近之意,敬畏之心,借由此事,您可跟萧国舅划清界限,这份大义足以让群臣臣服,天下人谨记!”

    萧太后紧闭双眼,一滴清泪划过脸侧,末了,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铺纸、落笔、盖印,一气呵成。

    ***

    硕大巨石堆建的城楼之外,火光滔天,襄王身披黑甲,粗黑眉毛下的双眼闪着亮光,口中高呼, “我是襄王,速开城门!”

    按照他与萧寿云的约定,两队人马合一,先逼小皇帝禅位,再借太后之名诉官家之过昭告群臣,紧接着便是立新皇。

    不过萧寿云以为自己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嘛,嘴上说着只谋一个相国之位,实际上存的是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

    萧寿云此人,不可留!等一切水到渠成,他便借着清君侧的名义诛杀之。

    想到这,襄王心中一阵痛快,没想到自己窝居襄州多年,老来还能坐上那龙椅之位。

    城楼上的火光阴影斑斑驳驳,黑貂皮毛在寒风呼啸下猎猎作响,萧煦手持枢密院手印高站在城楼之上,城下黑压压一片,他只觉刺眼。

    襄王认出了萧煦,喊得更为嘹亮, “萧公子,还不快放我进去,你父亲怕是都等急了。”

    萧煦垂着双手,白汽在唇边翻滚飘散, “等什么?等一个死人?”

    襄王闻言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不快开城门,不打着我襄王的名号,你那老爹能撑多久!”

    萧煦轻抬眼皮,伸手拿过一旁士兵的弓箭,抬臂拉弓, “咻”地一声,箭射在襄王马下正前方。

    “搭弓!射箭!不得让贼人靠近!”

    士兵们只认手印,一瞬间的功夫,密密麻麻的箭雨往城下射去。

    萧煦扭动了下脖子,心想:萧寿云的人头我会亲自去取,而你襄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断不可能让你助他一臂之力的。

    襄王没料到这出变故,暗骂道: “妈蛋”,带着军队急急往后撤退。

    而远方传来噔噔的马蹄声,萧煦抬眼望去,一片片火光疾冲而来,他眼皮一跳,留了句“守好此处”,便匆匆转身往宫中而去。

    ***

    勤政殿内,过完年刚满十六的皇上看着底下女官呈上的太后亲笔所书,面沉似水。

    “皇上有了此书,便可击碎逆贼一党的祸言。”

    姜与乐穿着一身内侍服,左臂上还挂有一道伤口,血液洇湿衣服,滴落在石板上。

    在嘉央宫内与太后费时过久,被击晕的门外侍卫趁她换衣时捡了置于地上的刀,胡乱一顿砍,幸而对方眼睛尚未完全复明,太后从背后用果盆狠狠砸击,随后又是一番捆绑,她才从后殿侧窗溜了出来。

    小皇帝铁青着脸,听到门外的厮杀声渐渐逼近,他知道是萧寿云的兵打进来了,他来不及和姜与乐多说些什么,起身想要向门外走去。

    面上毫无惧色,少年心性,大多如此。

    倒是一旁的贴身内侍紧紧拦在身前,面容焦急, “皇上,您现在不可以出去啊,叛贼打的可就是弑主的主意啊。”

    萧寿云提着沾血的剑走在最前头,半张脸被火光照亮,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他的喘息声很重,但他丝毫不感到疲惫。

    他抬头望了望天,一抹月色正透出黑云,清辉照地。

    “襄王的军队还没有进城吗?”

    “启禀将军,把守宫门的人来报,只看到萧公子一人驾马而来,身后并未有军队身影。”

    萧寿云眯了眯眼,难道襄王想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夜里寒意刺骨,他没有犹豫太久,下令包围勤政殿,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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