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傍晚时分,姜与乐、徐祈年、萧煦三人在西桦街步行,凶手就地正法,兴国公府得以洗刷冤情,原本是好事一件,但除了萧煦外,其余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你们两干嘛苦丧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输家呢。”萧煦边走边哼着小调,心情颇为雀跃。

    有一瞬间,姜与乐甚至不理解他的这种喜悦来自何处,徐祈年作为案件主人公,她自己作为传言受害者及案件主审人,好像都比他更有开心的理由。

    她长叹一口气,撇撇嘴角, “看见他人血溅当场,心里有点发堵。这个案子说到底,裴今安是输家,裴侯是输家,裴今安的母亲、蝶铃、叶凤香、清平县主哪个不是输家。”

    萧煦倏地回过头来,眉毛轻蔑地一挑, “所以啊,我们赢了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直目视前方不语的徐祈年脚步一滞,缓缓张口, “需要清者自证的事,没有什么输赢,我们只是得到了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不过。”他转向姜与乐,眉头舒展开来, “我们确实可以小酌一杯,庆祝你旗开得胜,这次在太后那里你可算留下名了。”

    萧煦的手自然地搭上徐祈年的肩,嘴角都笑开了, “还是玉卿懂我啊,我就是想找个由头喝一杯,结果看到你们两个这副心事重重的表情,胃口都没了。”

    这话说得二人啼笑皆非,姜与乐轻拍胸脯,嘴角含笑, “是我的不对了,打扰了你萧大公子喝酒的雅兴,那…今天我做东?你想去哪里喝?”

    不知不觉中,三人沿着西桦街走了过半的路程,身旁一阵丝竹管弦之音钩住他们的脚步,萧煦定睛一看,眼神放光, “择地不如撞地,我小公爷可不挑的,就这时楼了。”

    姜与乐和徐祈年神色俱有些迟疑,自上巳节一事后,他们虽派人来打探过消息,自己却从未再踏足此地过,因为关于此地的回忆总是夹杂着痛苦和谜团。

    萧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眼尖的小厮已出来热情迎接, “哎呦,萧爷,你可好久没来了,这次几位?”

    萧煦豪横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

    姜与乐心中有些不安,这些日子清安与春桃陪着她跑东跑西日夜查案,今日案子终于了结,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她索性给他们放了假,没让他们跟着。

    徐祈年同样如此,阿布被他责令回府养伤,南风北风奔波多日,也让他赶回府了,虽然他知道今日只是几人小聚,应该不会出意外,但心里难免一悸。

    还是姜与乐率先迈开步子,徐祈年看着她直挺却瘦削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愧疚,无论哪一次,自己都是拖累她的那一方。

    他正迟疑着步伐,距离他七步之远的姜与乐蓦然回首,灿烂一笑, “徐小公爷,再不走可要跟丢了哦。”

    徐祈年有些恍惚,从前他跟不上季青青时,季青青也常常对他这么说,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话语,一样的泪痣,或许,真的有转世一说。

    他摇摇头,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肯定了自己,连穿越都会发生的世界,转世听上去似乎更加靠谱一些。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快步步行至姜与乐身旁, “不会跟丢了,再也不会跟丢了。”

    姜与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暧昧呢?她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警醒自己不要瞎想,随后步伐走得更紧凑了。

    萧煦不想爬楼,小厮识趣地将三人引领至一层内围最靠里的雅间内,这里远离大堂,清净幽雅,推开支扇窗便是凉风习习的济河畔,游船画舫配上熠熠闪光的荷花灯,倒也是副不错的画卷。

    萧煦既是奔着喝酒来的,那酒自然是少不了,其余小食就交由姜与乐和徐祈年二人。

    小厮一连串报了二十几个菜名,听得姜与乐连连赞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酒楼小厮身上,不然不出两日,自己就会被店家赶出酒楼吧。

    这边她还在绞尽脑汁回忆刚刚都报了什么菜,萧煦那边一口气点了三盏酒,分别是溧阳乌饭酒、常州兰陵酒和金坛于酒。

    照萧煦所说,这三款酒各有风味,总有一款他们会喜欢的。

    姜与乐假笑两声,她不懂酒,也没打算在外喝太多酒,她对上小厮招牌式的笑容与目光,说道: “荔枝膏,樱桃煎还有水晶皂儿,这里上一份,再帮我打包一份。”

    她也不忘转过头去问问徐祈年, “徐小公爷,你呢?”

    徐祈年温柔地笑了,眼波柔软,似乎含着盈盈星光,即便是在点菜,目光也没移开过对方脸上一分。

    姜与乐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从前徐祈年对她都是淡淡的,即使多有帮助,也都是在礼数之内,今日怎么还没喝酒就一副醉了的模样。

    还好,酒上得很快,她积极地给徐祈年和萧煦的酒杯斟满了酒,毕竟案子得破,他们功不可没。

    萧煦察觉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咳咳两声清了嗓,兴致勃勃地一一给美酒做起介绍来,他首先端起酒杯,放到鼻尖轻嗅一番, “这款溧阳乌饭酒,色黑,味甘鲜,口不能言其妙,你们还是得自己喝喝看。”

    倒酒时太过慌张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这酒非白非清,而是乌墨一般的黑,静静填注在白瓷绘五彩的小酒杯中,似有吞噬所有烦心事的魔力。

    萧煦抬手鼓动他们尝一口,徐祈年心中欣喜,难得爽气地一饮而尽,姜与乐也乐意尝个新鲜,慢慢啜了一口,发出嘶的一声,酒终归还是酒,底子里带着一股烈性。

    萧煦很满意他们的表现,马不停蹄地拿起第二款酒,给自己和徐祈年斟上,边倒边介绍, “这是常州兰陵酒,味之清远,独此一份,玉卿,你快尝尝。”

    姜与乐酒杯中的乌饭酒还余大半,萧煦并没有强求她喝完,反观徐祈年,只一杯下肚,却已面色潮红,萧煦还不依不饶,他半推半就地喝下了,心中暗自感慨这副躯体的脆弱,遥想以前,他都是对瓶吹的。

    “玉卿今日可真给我面子,来来来,这第三杯啊是金坛于酒,有甜、涩二种,以涩者为佳。”

    徐祈年手肘半撑着桌子,连连摇头, “我真喝不得了。”

    萧煦只好自己一人独自倚窗小酌,姜与乐看他有些落寞的模样,给自己斟满了,举杯对碰, “萧小公爷在想什么呢?”

    萧煦轻呼一口气,望着底下沉沉浮浮的水波,手支着额角,语气淡然却透着一分寂寥, “我在想那个老头。”

    “哪…”今日接触过的人太多,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想起,默默点了点头, “那个为独生女报仇的老者?”

    “嗯。”萧煦一饮而尽,眼角耷拉着, “他都那么老了,还要为自己的女儿去拼命,值得吗?还是个老来子。”

    姜与乐听得云里雾里的,捡起一小块荔枝膏放入齿中慢慢咀嚼,理清思绪,反问道: “你是觉得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不值当吗?即使她是那个老者的女儿?况且,老来子本来就比较容易受宠欸。”

    萧煦忽地一愣,继而装作无事发生地笑道: “我哪敢轻看女子呢?我姑妈是整个大晟朝的掌权者,而我对面,正坐着一位冉冉升起的女官,我怎么敢小觑女子啦。”

    姜与乐沉默着微笑,因为女子掌权所以才对女子有敬意,如果太后失势,那么这份敬意也会随之消失。

    萧煦也沉默了下来,转头看向窗外,眉间的隐隐升起郁色,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一阵的凉意随风潜入,吹得带有三分酒意的姜与乐清醒起来,半醉的徐祈年也感到浑身舒适,迷蒙着双眼呢喃道: “人人生而平等,女子…不差。”

    姜与乐听得一激灵,浑身如电流刺过一般,紧抓着徐祈年的腕子,目光里闪着惊奇与兴奋, “徐祈年,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说,女子不差,这酒劲好大。”

    姜与乐坚信自己听到一句十分超前现代的话语,但内心又不敢相信,所以急着求证, “不,不是这一句,是前面那句。”

    谁知萧煦突然转头,文邹邹地诌了句诗,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一副颇为感慨的模样惹得她眉头一皱,今天这两人怎么回事,一个忧愁不已,一个…算了,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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