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得到姜与乐授意后,清安才松手起身,汉子身上得了空马不停蹄爬起来退到妇人身后, “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快走!”

    徐祈年哭笑不得, “你能与我们计较什么?状告官家不成?有那些心思,不如好好对你身边这个女人。”

    他不想和这汉子再多费唇舌,人之思想并非一朝一夕、一言一语就可转变。

    姜与乐无奈地看了一眼瘦弱黢黑的妇人,她带不走也没有理由带走妇人,事实上,妇人也未必愿意跟她离开,那些银钱是她唯一能够留下的。

    汉子愤怒的目光中携着一丝畏惧,眼看问不出更多事情,三人只好退出院子,回到黄土路中间。

    “看来这边村户只是知道有一户孤苦老小的人家,实际上却不怎么交际来往。”

    姜与乐与徐祈年并肩行走,清安又默默退了几步,再徐徐跟上。

    “因为没有交际的必要,若月梅不是在侯府当婢女,而是嫁入侯府,那在这萍庄里怕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徐祈年深谙此中人情,自己和萧煦在大理寺不过是个寺正,纵使他们本领大过天,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给国公府添势。

    黄土松散,三人步子踏得轻,底下依旧扬起细微尘土,右手边一层层麦浪,沉甸甸绿油油,针尖似的麦芒亮晶晶的,姜与乐越看越沉迷,忽然立住脚步,若有所思。

    “无人愿与她们交际来往,但是有一个人肯定来过。”

    徐祈年低头思索一番,回想起老太颈侧瘢痕,缓缓抬头, “是郎中。”

    月梅既是为患病祖母告假回家,必会找郎中诊断开药,刚刚屋中也还有残留药渣,更是印证他们所想。

    “你们!怎么站在这里聊天!”萧煦不知从哪搞来两把蒲扇,后头两个胥吏一个帮他扇风,一个帮他遮太阳,旁人头发被汗液浸湿,脸晒得彤彤红,他的额上甚至见不到一丝汗。

    “你来得正好,可有问出什么?”

    徐祈年拿过胥吏手中一把蒲扇,不经意地把风送到姜与乐身上。

    “啥也没问到,一个两个的生怕跟官府扯上关系。”

    “那你来得正好,我和徐寺正要回去重新验尸,你和他们,”姜与乐抬头示意一下后面两个胥吏, “再找找这个村子里的铃医。”

    月梅出身苦寒,城里郎中出诊费较高,且不愿到偏僻村庄中为女子看病,庄户人家一般都会找铃医。铃医是俗称的走方郎中,身上随时负着药箱,手摇串铃,去为所谓“下九流”的百姓医治。

    一听他们要先回大理寺,萧煦顿时不乐意, “为什么不是我回去,你们留在这破庄子里找啊。”

    “我对月梅的死因尚且有些疑问,需找仵作重新验证一下。”她看了看默默扇风的徐祈年,又瞅着头上花都蔫了的萧煦, “徐寺正懂验尸之法,可以在一旁辅助,你愿意回去看尸体嘛?”

    萧煦想起那具浮尸就一阵恶寒,如今天气日渐炎热,纵使在敛房内放着成堆的冰鉴,尸体腐化也难以避免,要不是无人认尸,大理寺也不会一直将尸体暂存着。

    “罢了罢了。”萧煦摆摆手, “本寺正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舒服点就舒服点吧。”

    “咕——” ,清安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抗议,刚才大家心思都放在案子上,忽略了饭食,这一声“鸣叫”唤起众人馋意。

    萧煦抚着肚子问道: “这荒郊野外的,你们让本寺正吃什么?难道让我去向那些无知村民讨饭嘛?”

    清安默默从身后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姜与乐,她顺势接过,脸上浮出笑意, “喏,清安给你的,你不是要吃糖嘛,正好。”

    萧煦不愿地一把拿过,口中不免傲娇, “一颗小小麦芽糖就想打发本寺正?想都别想。”

    随后麻溜地剥掉糖纸,扔进嘴中。

    “好了,我们快马加鞭,遣人给你送饭过来,你先趁村民都在屋里打听打听。”村子东面就是村口,马都栓在村口石桩处,徐祈年转身踏出一步,又回头嘱咐道, “切莫打草惊蛇。”

    许是马儿也饿了,急着回马厩吃粮草,回城路上跑得格外卖力,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就到了大理寺。

    “清安,没想到你骑马也骑得这么好。”姜与乐把马绳交给马夫,不由得对清安好奇起来,平常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有条件接触马匹,清安却会。

    可惜他不会说话,无法解答对方疑问,只能咧开嘴角笑笑。

    徐祈年暗中调查过他,南风找到当初被其痛打的人牙子,逼问之下也没获得多少信息。

    据人牙子所说,受伤的少年由一个蒙面人送来,送到时已被割了舌,他寻思这哑了的也不好卖,起先没打算要,但那人不要他的钱,他就接下准备贱卖了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小子打哪来。

    徐祈年按下心中疑虑,今日清安的本事他也算见识过了,用得好便是副铠甲,用不好就是把利刃,全看姜与乐如何把握。

    午膳时间是大理寺上下比较松懈的时光,带着清安一起在寺内用饭也极为方便,三人匆匆吃了点,徐祈年和姜与乐没敢用太多,毕竟上次验尸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仵作已在敛房内恭候多时,清安用过饭后就自觉退出去,回到茶棚。

    殓房内,仵作已烧过苍术、皂角,除去臭气,徐祈年和姜与乐如法炮制,涂了麻油、含了生姜才进去。

    上次来只有月梅一具尸体,短短几日,祖孙两齐齐躺在敛房内,看得人心中无限唏嘘。

    “我初步给她做了次尸检,你们看此处。”仵作撩起尸体颈侧发髻,露出深深浅浅的瘢痕,这一点徐祈年也注意到了, “这是针灸瘢痕,有新有旧,应是郎中针灸操作不当留下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征象,此人就是旧疾突发,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才导致的死亡。”

    对此,徐祈年和姜与乐没有异议,如果月梅突遭遇害,祖母无人看管,加上旧疾在身…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你不是说对月梅死因有想法?正好讲给王仵作听听。”

    “只是个猜想。”

    昨夜姜与乐得知母亲头疾发作,请了郎中针灸治疗后,翻阅了屋内书籍,关于针灸之法有详细记录,其中写道: “针灸死,须勾医人验针灸处,是与不是穴道,虽无意致杀,亦需说显是针灸杀。”

    针灸之术,虽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治人之法,但也难防有心人施害人之术。按照姜与乐的理解,针灸刺激过强导致休克、刺到脑生命中枢,或刺破肺膜引起气胸、血胸等例子偶有发生。

    “王仵作,这次麻烦您再仔细查查尸首头部有无细微伤口,甚至可能只有一个针孔大小。”

    上次仵作检验,他们就在身旁,王仵作的手法不可谓不细谨,但由于尸首浸泡许久,头皮肿胀,头发多有脱落,若不拿出十足的耐性,很可能轻忽掉一个不起眼的伤口。

    此次听到她这么一说,王仵作霎时重振精神,对于第一具尸首的真正死因,他也琢磨良久,希望今日能得到一个答案。

    费了一番功夫,尸首头颅顶部毛发全被剔除,经过一番查验,确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伤口,之前被毛发掩盖,未曾发现。

    但这是不是致命伤,还需进一步解剖。

    “二位大人,还请先出敛房一步,接下来的手法,怕二位大人看了不适。”

    二人识趣地退了出去,若不是为了探案,谁也不想日日与尸首打交道。

    “你是怎么想到针灸的?”世上害人的法子千千万万,要精准定位其中一种,并不容易。

    “只是凑巧,我母亲昨日请的郎中用了针灸。月梅既是被杀后再抛尸入水,身上竟然没有发现致命伤痕,也非毒非捂,只有小臂内侧缺失的皮肤。”姜与乐随他慢慢走入庭院中, “凶手所思所想我们很难分析,但致死之法却可以一一排除。”

    徐祈年点头称是,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所需做的便是不断探寻。

    敛房位于大理寺后厢房,平常无事鲜有人踏足,因此这方小小庭院格外安静,突然的静默让二人无所适从,唯一震颤的是二人莫名加速的心跳。

    徐祈年比她高上一头,她稍稍歪头偷瞄一眼,他依旧站得笔直,如墨如画的侧颜蒙上一层光晕,看不太清细致五官,她时常思考,狐狸面具下面会隐藏这么一张脸嘛,那可真是纯纯浪费。

    徐祈年闭着口,依靠鼻息深吸几口气,这具身子他还不太适应,羸弱无力也就算了,怎么与姜与乐单独相处时就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加速,他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可即便有这些记忆,他也无法忘记心中的山茶花。

    日子真是越发热了,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 “不知道萧煦那边怎么样了?”

    萧煦可想不到这两人还会关心他,他正忙着找那个铃医的下落,幸得一好心村民指点,他带着两个胥吏走到村子尽头。

    “萧寺正,他…真的住在这枯井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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