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斯人已去,剩下的人还有剩下的路要走。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玛禄将这句诗念了千百遍,心头只余茫然。

    雨点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雨雾将四周的空茫笼罩,不知从哪飘来股熟悉的馨香,若有似无。

    “八月了啊~”女声呢喃着,时间过得这么快的吗?

    那个杏花微雨的好时节,章嬷嬷该是高兴的吧。细雨般的人随着细雨离去。玛禄来不及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枯瘦如材的手腕无力地垂下。

    “主儿,外头还下着雨呢,仔细别冻着了?”身后传来有些焦急的声音,这是前几日分来的宫女,名唤静檀。

    玛禄回过头来宽慰道,“没事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虽才跟着她,玛禄对着静檀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规矩,服侍地也算妥帖。

    果然,静檀放下手中的食盒,快步走到屏风后抱出一件浅粉色披风,小心地给她披上,服侍着坐下。

    “外边儿风冷着呢,主儿身子纤弱,也该保重身子呀。”

    接着又,“主儿,您看,今天正经膳食不错呢,正好是您爱吃的。”静檀地温言细语地报着菜名。“清炒白菜,酱香鸡子,糙米粥,鸡蛋羹……”

    玛禄的心情慢慢好转,至少比起刚到景仁宫时两个粗糙馒头好多了,七人间混成了单人间。虽然仍然要伺候人,总归就伺候那一个。

    慰藉了五脏六腑,玛禄总算有精力盘算后面的日子了。虽说还未侍寝,但也算板上钉钉,过了明路了,一主一仆的草台班子也算搭了起来了。

    日子优哉游哉过,玛禄无事可做,只能拿出佛经打发时间。

    丫头静檀服侍在一旁,端水打扇忙得不亦乐乎。

    静檀在乾清宫干了好几年,眼见着宫女快变成姑姑,却被挑出来伺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子时,心中也是不太情愿的。但本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态度,她迅速便收起来其他杂念,转而期待着。

    见到新主子第一面,静檀眼中顿时一亮,这哪是草台子,明明是仙草台子。过了两天,熟悉了主子的性子,再加上上头的关照,那简直是惊喜了,静檀仿佛能看到她金灿灿的未来康庄大道了。

    玛禄却被这丫头三不五时地激地后背发凉。这丫头正常时候还好,但总有抽风的时候,上辈子瘫在病床上被七八个医生包围着也没这么不对劲呀。

    “行了,坐吧,我不渴也不热,没得累地慌。”玛禄无奈说道。

    静檀笑着答应,不知从哪拿出绣活坐在矮凳上绣了起来。所以说什么样的主子就合什么样的丫鬟,两个内心世界及其丰富的主仆二人也算相得映彰。

    刚过申时,玛禄正好午睡起来,睡眼惺忪,正坐在床边,盯着水青色帐子发呆。

    突然门外一阵吵吵嚷声传来,玛禄抬头看见。

    只见静檀跟在一个蓝泡太监模样的后面快步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首领太监梁久功旁的小徒弟,小德子公公。

    小德子满脸喜气殷勤地走到跟前,就要下拜,玛禄就要拦住。

    小德子顺势起来,笑着对玛禄说道:“小主儿,皇上招您到前面侍驾呢!”

    说完,屋里好一阵忙乱,静檀带着另两个丫鬟伺候她梳妆打扮,从头到脚,好一阵收拾。

    乾清宫西暖阁里,康熙正看着佛经出神。自爱子承祜夭折,皇后的身子也垮了一大截,坤宁宫沉重的氛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只能翻出佛经宽慰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记忆中一双悲戚茫然的眼眸却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中。

    梁久功悄声从门外走进来,,躬身道:“皇上,乌雅小主儿来了。”还没有正式的位份,只能小主庶妃这样叫着。

    皇帝放下手边书籍,摆摆手,干脆起身舒展舒展。

    花盆底“哒哒”作响,门帘打开,一声白底浅紫如意纹袍褂女子近前来,福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女子腰身盈盈,似若柳扶风,皇帝看着着这瘦削的声音,不禁有些心软,走上前去扶起她,拉着手,相携着坐在软塌上。

    “这几日用得不好?”

    虽说两人以前还算熟悉,情谊也是有的,但也从没这么亲密过。玛禄不禁有些羞赧,微红了眼眶,低头不敢看他。

    康熙哪见得她这样,心中一荡,抬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康熙不禁脱口而出,“玛禄,你还好吗?”

    玛禄看着那人,年轻的帝王,清隽的面庞,眼神中流露包容与心疼,心中一酸,瞬间泪如雨下,像是有什么卡在嗓子眼,说不出话来,只能闷闷作响。

    康熙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没事没事……”,好好活着吧,一切都好好的。

    两个年轻人加起来都未过半百,但都已经历经人间沧桑。可再是经历过来许多生死,但也是不能轻易就过了的。

    渐渐地,玛禄哭得有些累了。靠着坚实的臂弯,鼻尖萦绕着带着些甘甜的龙涎香的气味。才先起的尴尬羞涩又渐渐恢复了来,玛禄不知如何是好,起还是不起,说还是不说,该干些什么?

    做了老半天的心理暗示,再讲这西暖阁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后,第n便看着青铜大熏炉升起的紫烟时,耳后有个声音没好气的说:“好了没?”

    玛禄松了口气撇撇嘴,方才抬起头,“皇上,偏要招我。嬷嬷叫我识字,叫我知礼,她望着我好好的,我就是好好的。”

    康熙哑然失笑,就要伸手,将这么个过河拆桥的货色拉开。

    玛禄连忙扑了下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却也不说话,抱着不松手。康熙嘴角一翘。

    梁久功有些咋舌,听着屋里的动静,不禁快速往里递上一眼,“还没关门呢,我的主子爷!”心里这样想着,还是得一副正经的样子让旁边守着的人离远了几步。

    可惜大名鼎鼎的梁公公这回可是相差了,他家主子爷现在清白着呢。

    玛禄手持墨条,手中不紧不慢地磨着。一双眼睛紧盯着笔尖流出的字字句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

    康熙郑重地抄写着佛经,打算回头供奉在佛前。两人都不是笃行神佛的性子,也只能随大流聊以慰藉罢了。

    对于其他的,康-----柳下惠表示,肉都到嘴边了,还怕也她跑了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戌时刚过,洗的香喷喷的玛禄就被躺在了养心殿后殿的龙床上。

    呼吸交缠,肌肤相触,温度上升,玛禄脑子只觉晕乎乎的,胸口中的声响振的她发昏,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只能随着摆弄,逐渐水乳交融。

    嗯,有点怪,也有点快,还没回过神。

    然后,怪难为情的。

    接着,有点舒服,

    最后,累,算了,随你吧。

    窗外月上枝头,几点寒星闪烁着,微凉的秋风打着旋儿,调皮着带着片粉色的花瓣离开。

    月上枝头,康熙和美人彼此交缠,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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