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以天下养一人，但这人上人也不是好做的，更不容说目前胸怀大志，御极四海的康熙皇帝。

    寅时，太阳公公好梦正欢，皇帝却开始了新的一天，起床穿衣洗漱。随着乾清宫灯起，由内而外，一座座宫殿被唤醒。

    景仁宫后院西配殿。

    吴大妞睁开双眼，看着黑茫茫的屋顶。感受着身体前所未有的清醒与活力，她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周身的轻松，让本来处于陌生的异时空的她多了些踏实和安全感。

    也不知道原来的大妞怎么样了，睡得是否安稳？虽然这样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

    随着外边的梆子声响，耳房的几张通铺也渐渐有了动静。靠门的那床大宫女点燃烛火，屋里缓缓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下，吴大妞，不，乌雅大妞不敢耽搁，学着大家的的样子默默地收拾床铺。动作有些生疏，但依着这丫头往日的表现以及大病初愈，也没人怀疑什么。

    小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然后陆陆续续到院中集合，在两个姑姑后面排成一排，等待总管嬷嬷训话。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后院门廊挂着两个灯笼，虽不说多亮，但也不影响视线。大嬷嬷眼神在后面一排小宫女身上溜了一圈，微微放下心来。

    五月的早晨还带着些寒气，众人手指交叠在身前，低眉顺眼，不敢有一丝懈怠。

    大嬷嬷训完话，两位姑姑又说了几句规矩云云，宫女们便四散开来，做差事去了。

    和乌雅大妞搭班的也叫大妞，不过人家是张大妞，看着比她大些。估计李姑姑瞧着她两一个赛一个的小，一个赛一个得笨，就分配了最简单的差事，清扫回廊。

    没有了其他人，两人也算放松了些。那个大妞声音有些脆脆的，“大妞，你今天好了吧？看你昨天烧的，大家都觉得你不行了。”

    吴大妞有些无奈，勉强接受了大妞对大妞的关怀，微笑着抬头，不过声音有些沙哑。“好多了，多亏了姐姐们看顾。”

    “那啥，这有啥的，都是一宫的姐妹，你帮我，我帮你不是应该的？不过，你再也不能那样粗手粗脚！”

    吴大妞接受这份好意，乖巧地回答：“再也不敢了。”

    张大妞看着老小的乖顺，当下更是热情了几分，一副小老师的模样，这里八一八，那里八一八。

    差事干完，两人便手拉着手好姐妹模样回到耳房吃饭去了。

    一碟子咸菜，两个拳头大的粗面馒头便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妥好的早饭了。宫女们津津有味地享用着。

    吴大妞手捧着馒头，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淀粉慢慢地浸出了些甜味，也甜弯了她的眉眼。

    突然，右肩被敲了下，张大妞凑过来，傻乐什么呢!

    吴大妞也不恼，笑着回看她，道：“我看姐姐也乐了。”

    张大妞蓦得脸上一红，“小妮子还长的挺好看。”

    “姐姐也好看。”吴大妞拍着马屁。

    早晨的时光便在着这插科打诨，说说笑笑中过去了。

    景仁宫的平常的一天说来也简单，吃完早饭，学学规矩，也就没啥事了。

    “噔噔瞪”，吴大妞轻轻地扣响耳房。门内一声咳嗽后，轻轻回了声：“进来吧。”

    吴大妞闻言，轻轻推来房门，走了过去。只见屋里桌榻椅一应俱全，看着朴素大方。

    吴大妞近前来，微微曲了身子，行了半礼，“嬷嬷安！”

    章嬷嬷倚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闻言点点头，指着榻前的小矮凳让她坐下。

    “身体可还好啦？”大嬷嬷问道。

    “回嬷嬷，大妞已经无碍了，多谢嬷嬷关心。”吴大妞说着就拿出个蓝底如意纹荷包递过去。

    章嬷嬷看了眼，没好气回道：“收回去，别尽学你玛法那些五迷三道的。”

    吴大妞讨好的笑笑，小小的人小小的脸，看着可怜可喜。

    章嬷嬷心中一软，视线在她头上停了停，嗔怪道：“你玛法也忒急了，头都没留好呢，就送了进来。”

    吴大妞摸摸刚过耳的头发，尴尬笑笑。

    “那就现在后边待着，这个埋汰样，免得埋汰了主子的眼。”说着，上手摸了摸，“嗯，长得还不错，养几年就是又黑又粗的答辩组了。”

    “大妞听嬷嬷的。”

    “你不是有名字吗？别整天大妞大妞的？你不是叫玛禄吗？”

    吴大妞尴尬挠头：“都习惯了，玛禄知道了。”

    章嬷嬷有些无奈，这股子傻劲还真是乌雅家的人。看了眼书页上的字“静心自在，岁岁如檀。”顿了顿，补充道：“如今进了宫，又有了名姓，也没人拿你当小孩子看待。端庄些，稳重些，别再毛毛躁躁的。”

    吴大妞收了收脸上的表情，连忙拱手谢道，谢谢嬷嬷教导。

    章嬷嬷看着她老实模样，心里满意几分，又多说了句：“这进了宫来，就得知道紫禁威严。景仁宫虽不比其他宫殿严苛，但也不是你乌雅府上。记住，谨言慎行，不多看也不多听，更不要多做，明白吗？在这里，你什么也不是，可懂？”

    吴大妞终究不是土著古人，哪怕再怎么收敛小心，那眼底的神色透着一股子自由无味的味道，在这奴颜婢膝的深宫中着实显眼了些。

    章嬷嬷在宫中起起伏伏几十年的老人一下便将小妮子看得七七八八，只在心里纳闷宫外的乌雅家咋养的这丫头。

    乌雅玛禄起身，跪在地上，真心实意地给这位嬷嬷磕了个头，“玛禄定谨记嬷嬷教诲，一刻也不敢忘。”

    章嬷嬷缓和了些神色，伸出手，起来吧。

    “可识得字？”

    乌雅玛禄有些尴尬，现代的时候光跟着几个医生学着保养身体，锻炼。而这古代的大妞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连笔都没摸过呢，哪里认得字。

    章嬷嬷看她这神色，便懂了。有些后悔多说这一句。心中腹诽，“这他娘的亏大了，不就年轻时好吃了些，得了乌雅老匹夫几回济。临到老了，这么个木头疙瘩砸手上了。也不知是朽木还是良木了。”

    章嬷嬷回过神，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眼神发亮地看着她，不禁干咳两声。

    乌雅玛禄连忙端起旁边的茶水，双手恭敬地递了上去。

    章嬷嬷抿一口，润了润唇，然后放下茶杯说道：“行吧，以后每晚夕食后来陪我读读佛经。”

    乌雅玛禄，瞬间大喜，心上顺便多谢那便宜玛法，找了这个粗的大腿给她抱。

    “嬷嬷，玛禄给您捶腿。”一副殷勤的样子。

    章嬷嬷受用。

    春夜里，昏黄的灯光，一老一小静静地说着话，端是岁月静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