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

    鸢娘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反手将门狠狠关上。

    季清和一路追来,有些小心翼翼地敲门,清了清嗓子道:“鸢儿,你先让我进去,我可以解释的。”

    “意欢妹妹是我儿时的玩伴,她的父亲和我父亲曾经同朝为官,是至交好友,所以我们两家也常来往。我和她只是儿时相识,仅此而已。”

    “我也不知我娘为何突然提起她了,但我没那个意思。”

    鸢娘靠在门后,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季清和越是解释,他的声音便越是刺耳。

    什么同朝为官,什么至交好友?季尚书如此偏听偏信,在自己儿子面前竟半分不曾为过往的挚友辩解半句,哪怕只是说一句,你江叔父也许只是走岔了路,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可以理解季家真的信了江氏一门有罪,却接受不了时隔多年他们不痛不痒地议论当年。

    默了许久,鸢娘还是开了门让季清和进来,她不想努力白费。

    但关上门之后,季清和想要说话,鸢娘突然抬眼看他,“你当年不过是无知稚子,又没有见证事情的始末,凭什么认定江大人贪赃枉法?”

    季清和一愣:“啊?”他以为鸢娘在意的是他娘突然提起别的女子,却不想她居然纠结这个?

    想了想,季清和实诚道:“当年的事我确实不曾见证,但江氏一案乃是大理寺与刑部亲审定罪,不需要我认定。”

    跟他毫无干系,他只是惋惜,要是江大人洁身自好,勿失初心,也不会落得抄斩和流放的下场。

    他记得除了意欢妹妹,他们家还有一个很小的妹妹,名字忘了,好像叫什么乐。

    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她们姐妹现在也肯定好好地生活着。

    鸢娘顿了顿,又道:“我是平头百姓,不懂这些官场事情。我只记得我的老家在岭南,荒年大旱,来的钦差大臣是个好官,他不仅开仓放粮,还惩治了贪官污吏,让多少百姓免于灾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贪赃枉法?”

    当年母亲生病精力有限,她年幼顽皮,偷偷爬上爹爹的马车里随他出去,半路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爹爹只好带着她,这些是她的亲身见闻。

    “你是说江大人?”

    季清和听此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鸢娘听到他这么说反应这么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握住对方的手,理智告诉他应该闭嘴了,但情感上又想辩个明白,“……可是,有人一开始正义无畏,却在官场上慢慢变了,也是有可能的。”

    “江大人曾经解救过难民是真的,这是他的功绩。但当年江氏贪污的是军饷,也因为他,前线饿死了多少将士?我朝节节败退,最后是老皇叔披甲上阵,马革裹尸才赢得了胜利。”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你曾因为江大人的善而受益,你爱戴他我能理解。可江氏一案的本质,和前不久的贾家有何区别?”

    季清和也算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但凡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江氏的遗孤,只怕就被他说动了。

    鸢娘沉默不言,她知道再说也是无益,季清和的认知就是这样的,无法改变。

    她也拿不出证据,向他证明江家是被冤枉的。

    良久,她冷笑一声,“可公子不是说,你父亲与江大人是好友吗?你们如此议论他,原是没有半分旧情。”

    季清和疑惑道:“江家做的是错事,难不成因为我父亲和江大人曾经交好,便要颠倒黑白吗?”

    他很好,很不错,宁折不弯。

    鸢娘被气笑了,不再与其争论,一句话带过了这件事。

    季清和被季伯父教得如此正义凛然,她倒是想看看,季家究竟有没有那么干干净净一身白?

    等着吧,她拭目以待。

    “误会,又是误会。”

    提前知道剧情走向的葭葭看着蓝色面板叹气。

    无法解释的信息差,造成周而复始地相爱相杀。

    看着闹心,葭葭关了面板,拿着毛笔在关系图上增加条件。

    男主属于不知世事的大直男,只论对错不讲场合,看女主生气都哄不到点子上。

    男主他娘,经典婆婆,但论她提起陈年的江家妹妹看来,不怎么有脑子。

    但男主他爹……那神情,那脸色,很反常,很可疑。

    葭葭咬着笔头沉思:剧本说男女主家的世仇是一场误会,就目前的发展,怎么感觉怪怪的。

    难道江家的倾覆,真的和季家有关系吗?季尚书从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葭葭推导不出结论。

    百思不得其解就不解了,葭葭把整理思路的纸张放回上了锁的梳妆匣,整理心情出门去也。

    难得,今天又是放风的日子。

    更难得的是,她又遇到了承熙。

    对方神色如常,展开折扇,装出一副纨绔的样子,拦住他的去路,“等等,岳小姐,这是咱们第三次见了。”

    看他没有一丝不自然,葭葭的心也莫名轻松了起来,笑着道:“我没有自报家门啊,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承熙合起折扇,“这京城上下,就没有本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这时小跟班又来了,嘴快了没注意旁边有人,“小王爷……”

    葭葭猛地睁大眼睛,嘴巴塞得下一个鸡蛋,“你就是那个,那个败家子小王爷?”

    小跟班顿时不服了,“喂,你说什么呢?”

    却见他的主子和那个一惊一乍的姑娘对视一眼,突然笑了。

    小跟班:“?”

    葭葭道:“上次我语气不太好,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望小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承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走吧。”

    其实这么说只是临时起意,葭葭正好饿了。

    她本以为她和承熙下次见面会非常尴尬,但设想的情况没有发生。

    对方幽默地化解了气氛,她也顺坡下驴,就这么解决了。

    作为朋友,葭葭觉得其实和承熙相处是很舒服的,只要后续一直保持这样的模式,他们应该不会别扭。

    两人来到小摊贩面前,葭葭叫了两碗饺子,“不用客气,随便吃。”

    小跟班又不同意了,“不是,你就请咱们小王爷吃这个?”

    路边摊,以前小王爷只会掀翻摊子,怎么可能坐下来吃东西?

    不知何时,小王爷突然变了,变得没那么……嗯,破坏力强,不可理喻……他不挑食了,不爱排场带很多人了,也不打扮得跟孔雀一样了,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此时,跟在葭葭身后胆小的贴身丫鬟弱弱道:“馄饨很好吃的……”

    她看小姐和一个陌生男子数次偶遇,今天发现他居然是那个大名鼎鼎地败家小王爷,惊得想要捂着心脏晕过去。

    亏得她胆子小,但是口风紧,不然老爷夫人知道了,有小姐好受的。

    两随从丫鬟还在争,坐着的已经吃了一半了。

    葭葭抬头看到随从尤其吃惊的表情,道:“要不你们别站着了,我也请你们俩吃一碗?”

    丫鬟顿时脸红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姐这点。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姐看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很……平等?仿佛她不是丫鬟,有时小姐被关在屋子里单独用功,饭菜送进来后,她还每顿都拉着自己一起坐着吃饭。

    “那怎么可以?”随从正要反驳,却见他家小王爷咳了一声,“坐着。”

    “……”

    于是四个人坐在一起吃混沌,只有一个战战兢兢。

    吃完后,随侍以为小王爷会抢着给钱,毕竟他以前的底线就是出门绝不让别人花钱,否则他怎么败家?所以别人可喜欢跟他玩了。

    小跟班看了很久,这次他居然看到主子端正坐着,看姑娘家笑眯眯结了账。

    “我去……”

    没人在意随侍的惊呼。

    承熙看到老板接过葭葭手里的铜板随手往后一放,装钱的匣子居然是开放的。

    他突然有些恍惚。

    葭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生出无限感想。

    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葭葭道:“其实,京城还挺繁华的,老百姓们过得也还不错。”

    承熙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居然会出现在此。”

    葭葭道:“主要这里是京城,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这么好过。就连华夏盛唐时期,发展都那么繁华了,杜大佬还是写出了三吏三别。”

    “可见,古代的地方贫富差距太大太明显,这里为什么这么有钱,因为权贵们都聚集于此。”

    “过度的奢华早晚会出大问题,譬如滋生腐败,引起民愤,否则怎会有江氏惨案?”

    葭葭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场景有些滑稽。

    在这个世界,他们一个江氏惨案受害人,一个权贵本身,居然凑在一起低声谈论国家大事。

    “所以,还是我们的时代好。”

    承熙听此也是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是啊……”

    两人正说着,本来落在后面的随侍突然上前,“小王爷!”

    跟随着他的视线,葭葭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穿着贵气的紫色长袍,打着折扇,身后居然没有一个跟班。

    承熙一看到他,连忙上前,葭葭则默默退后。

    三秒现的名牌告诉她,这是个大人物。

    她已经对什么皇家帝王习惯性害怕了,压根不想惹。

    正在这时,她耳边也传来声音,“安乐,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出门。”

    葭葭回头一笑:哦,好巧啊。

    此时那位黄公子也在问承熙,“你何时又勾搭了个小姑娘,还凑到人家身边?哪家的,要不要为兄替你做主?”

    承熙道:“谢谢黄公子美意,不必了。”而且他什么时候勾搭别的小姑娘了?

    所谓黄公子立即搂住了他的肩膀,“几日不见,怎么越叫越生疏了?跟我客气什么!”

    承熙微微一笑道:“公子出门姓黄,而在下出门姓王,可见咱们不是兄弟呢。”

    黄公子:“……”

    葭葭心不在焉和鸢娘寒暄了一通,正想拉着她走,那个黄公子却已经走上了,“为兄倒要见识见识……”

    嘴上说着见识,走上前之后就忘了这回事。

    葭葭:“……”

    嗯……这位黄公子,看到鸢娘的那一刻,眼睛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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