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态

    葭葭最近有些失眠,夜里总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但处于其中,什么都想不明白。

    她一直排斥进入世界附带感情任务,知道这次绑定身份有个cp就很烦心。她想直接砍掉这条线,可系统说大体的走向是不会改变的,谁也大不过作者。

    果然,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江安乐的另一半默默上线了。

    江安乐要不是换成了她,对方要不是换成了承熙,那天的剧情就会变成娇小姐被横冲过来的马车惊到,摔个跤什么的,就直接摔到了谢小王爷的怀里,从此开启甜宠路线。

    这个,就是作者定的缘分。

    所以葭葭就愁啊,虽说那天承熙离开前对她说不必在意,就和以前一样相处……可她越想越变扭。

    承熙是她的世界伙伴,是督促她完成任务的天道护卫者,他们也是朋友。

    就怕难逃设定里的偶遇、巧合、贴贴情节……和熟悉的人演感情戏,怎么想都脚趾扣地。

    再说了她也没想通,以前的世界里承熙从来都是独立于角色之外的,这次却跟她一样了。

    天知道她多羡慕那种独立状态,只恨系统无情,不给她这个机会,对方却突然也陷入局中。

    葭葭表情几度变化,手里的帕子被她扯来扯去,看得鸢娘一脸莫名,“到底怎么了?”

    良久,葭葭才忍不住问道:“姐,如果你发现,你担心的事情始终避不开,你会怎么做?”

    鸢娘听到葭葭对她的称呼,有些恍惚。

    以前刚认出妹妹,她知道自己不该,却还是情不自禁走进她生活的时候,是有试探过的,可惜妹妹已经把小时候的经历都忘了,甚至不记得她们的名字本就是爹娘取的好寓意,还说是巧合投缘。

    她们重新处出感情,安乐也一直唤她意欢姐,虽显亲近,还是缺点感觉。

    最近,她却突然更亲地叫她姐姐,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鸢娘是十分欢喜的,此时妹妹有了烦恼,她自然愿意为她解惑,当即握住她的手,“左右避不开,那便坦然面对,既来之则安之。”

    她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

    葭葭也想起鸢娘的从容和坚强,听她安慰自己,虽说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心情也好多了。

    她转了转眼睛,突然反手握住鸢娘的手,“对了,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里玩啊?”

    鸢娘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葭葭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因为我突然发现,姐姐一直对我很好,我却总是只想着自己开心,没有仔细问过你。”

    “姐姐在家里过得好吗,开心吗。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当初鸢娘借口来到亲妹妹身边,跟岳府说自己是京城某一处小户之家,因家境贫寒去绣坊做工。

    她撒了个拙劣的慌,好在岳家父母看她穿着得体,举止大方,从未怀疑,也没有调查过。

    鸢娘对自己欺骗她们心怀愧疚,又怕终有一天会被发现,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她从不敢叫自己的妹妹知道,她来自那样的地方。

    可葭葭就是想让她对自己打开心扉,她想告诉鸢娘没事的,她为了复仇承受太多了。

    身体的蒙尘是形势所逼,不是她的错,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从未蒙尘。

    两个女孩的双手紧紧相握,一个在挣扎,一个在等待。

    最后,鸢娘默默抽回了手,僵硬地笑了笑,“下次吧,等我把家里收拾好了再说。”

    葭葭无奈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鸢娘回到了季府,想起安乐说的话,又是欣慰她长大了,又很难过,讨厌现在的自己。

    她现在是不在青楼了,结果又成了别人家里没有名分的女人,她这辈子都恐怕无法带安乐来家里坐坐,因为她没有家。

    季清和纠结矜持许久,这才来到了鸢娘的院子里看望她,进了门,却看到她暗自垂泪的画面,顿时慌了。

    鸢娘抬头看着着急的男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

    鸢娘别过头,“没有。公子和公子的家人对妾身很好,妾身感激在心。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卖唱卖笑的日子,有些难过。”

    季清和听此心疼不已,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

    鸢娘趴在他的怀里闭了闭眼,心里更坚定了。

    早点复完仇,若她还活着,也许还能等到与妹妹相认的那天。

    平心而论季清和是个不错的男人,说到做到,脾气好,性格沉稳。虽贪图她的美色,到现在也只是抱抱她,牵一牵她的手,并没有猴急地非要做什么。

    但是为了加快进度,只好对不住他了。

    鸢娘退出他的怀抱,转而拉着他的手臂,“公子,妾身入府这几日听说,夫人潜心礼佛,刚好我知道一个寺庙特别灵,只需到此斋戒三日,主持便会赠一枚佛像玉佩,挂在屋里便能让邪祟不近身,保家宅安宁。”

    “不如,你去求一个吧。”

    季清和也受父母熏陶,是信这一套的,“那你和我一起去。”

    鸢娘摇头,“我是污浊之人,不宜去佛门重地。何况若是我去求,夫人恐怕也不会喜欢。”

    三两句,她无形便把自己在府内的现状传递给了对方。

    季清和心思比较直接,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娘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想了想道:“为了咱们的以后,我会去的。”

    “但是鸢娘,你不是污浊之人,下次不要妄自菲薄了。”

    鸢娘看着离去的背影,突然捂住心口,有些许动容。

    季清和次日便去了鸢娘说的那个寺庙,在里面清斋礼佛,闲暇时看看书,果然在三天后拿回了佛像玉佩。

    他把玉佩交给了季夫人,面对儿子的一片孝心,对方自是很感动。

    季清和趁着机会,恭敬说起这还是鸢娘告诉他的,不然他也不会知道有这么灵验的一个地方。

    李夫人听此神情柔软了一下,“清和,我知道你喜欢她,想给她说好话。你放心,只要她一直安分守己,再不回青楼,以后为娘会以她侍奉我多年为由,把她赐给你。”

    季清和听此掩盖不住喜色,给他娘重重磕了一个头。

    他确实初相见那年就对鸢娘有倾慕之心了,否则也不会与她纠缠三年。她只要开口,他便不遗余力为她赎身。

    如今母亲承诺用她贴身侍女的名义把鸢娘赐给她,就说明将来鸢娘不会被过去所累。时间久了,府里的人也就不记得她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了。

    季清和还不够满意,他是想给鸢娘一个正式的名分的,但得慢慢来,如今有了个大的跨步,已是极好。

    现在头疼的还有她的卖身契,也不知还要攒多少钱,老鸨才肯还给他们。

    隔日,尚书大人从夫人处听到了此时。

    他不像夫人想得浅,看来清和带回来的姑娘挺有心机,三两招便让他夫人对其消了几分芥蒂。

    不过那个地方出来的女人,想要费心扒住他儿子这颗大树也属寻常。她进府以来还算安分,没惹什么事,便随她去吧。

    季大人看得清,但不想管,还对夫人说:“清和的侍妾自该随他侍奉父母,但你也不要把她使唤太过,不要让儿子不高兴。”

    于是,鸢娘更清闲了,夫人偶尔也会和她说几句话。

    白日里,鸢娘做点杂事,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夜晚,佛像玉佩挂在老爷夫人屋里,散发出怡人的香气,促进睡眠。

    鸢娘也如法炮制,绣了个荷包给季清和,他们都睡得很沉。

    她便悄无声息地搜查府里的每一个角落,踩点每个房间。

    但都毫无进展。

    她与季家人生活,观察下来,季读整体的氛围确实还挺不错的,季大人和夫人在底下人的口中风评很好,都说能来这家做事是大福气。

    鸢娘一时也迷茫了,难道当年真与他家无关?那当初往她家后院放财物的陷害者究竟是谁?

    有一日,季清和突然挺高兴地过来看她,道是今晚的家宴,他父母同意他带她去了。

    鸢娘听此不禁无奈,证据没找着,倒先要跟着季清和尽孝道了。

    罢了,打好关系没坏处。

    当晚,鸢娘仔细打扮了一番,穿着齐整内敛,但也没太朴素,把季清和送给她的首饰戴上,正应一个长辈喜欢的样子。

    季家用饭属于分餐而食,鸢娘便随着季清和给他爹娘请安之后,坐在他旁边,全程低眉顺目,安静乖巧。只有长辈问她名姓经历的时候,才回答。

    如此,季家父母对她的观感都还不错。

    尚书大人例行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也没有挑出毛病。只是他抚摸着胡子,总感觉此女五官长相莫名眼熟,但又没有以前见过的印象。

    席间,鸢娘给季清和布菜,他先是有些受宠若惊,又有有些郁闷。

    季清和自然能看出来鸢娘在刻意讨好他父母,这样确实有利于后续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又有点变扭奇怪。

    自打进府以后,鸢娘跟变了个人似的。季清和觉得她是拘谨害怕,他其实更喜欢之前有个性,对他爱答不理的花魁。

    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季清和也抬起银箸给鸢娘夹菜,凑近她低声道:“别怕,你不要太拘束,我爹娘都很好相处。”

    鸢娘:“……”想多了。

    看见两人的亲密相处,季夫人突然有点不高兴。

    她觉得儿子可以青睐一个女子,但是不能太宠着她,不顾场合地偏爱她。

    再说了,凭这女子出身能在她儿子身边就不错了,以后他儿子还是要娶家世清白的姑娘过门的,老是粘着他像什么话。

    季夫人完全符合一个婆婆的心理,希望家宅安宁,又见不得儿子和媳妇太好。

    果然,她心理不平衡了,想了想突然道:“清和啊。”

    季清和连忙放下银箸,站起身道:“母亲。”

    季夫人笑着道:“前不久,我在寺庙里遇到了大理寺卿家的独女,长得可谓是秀外慧中,看上去也乖巧,过几日为娘帮你引荐可好?”

    “呃,”季清和突然被他娘的发招尬住了,有点摸不清他娘是几个意思,“我和那姑娘素不相识……”

    说着,他还无助地回头看了看鸢娘。

    “……”鸢娘也挺无奈的,她发现季尚书在观察她,自然地垂下了眼,不介入母子拉扯。

    季夫人看到儿子的动作更不高兴了,“多见几面不就认识了?”

    季清和冷汗直冒,用翰林院考试回绝了母亲。

    季夫人又提了几家小姐,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回绝了。

    半晌,季清和才能坐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季夫人不甘心,在脑海中各种搜刮,最后突然道:“对了,你还记得你意欢妹妹吗?”

    鸢娘布菜的手一顿,心神一震。

    “你们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我记得你那时候挺喜欢她的。那姑娘长得标志,做事伶俐聪明,为娘小时候也挺喜欢她的。”

    季清和闻言也沉默了,这段过往确实还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意欢妹妹是挺好的,可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

    小时候,只是玩得好。当年江家出事,季清和年纪尚幼,什么都不知道,问起爹娘的时候,他们说江家都搬家了,长大了他才知道内幕。

    很久以前,他确实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意欢妹妹而哭了一场,他现在都还记得年少时的悲伤,可惜……

    他不是沉溺于过去的人,他已经有鸢娘了。

    “娘,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季夫人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娶妻要娶像当年意欢妹妹一样的女子。”

    为了给儿子说亲,她连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可见其执着。

    但她不知道,她喜欢的伶俐聪明的江意欢,就坐在不远处。

    鸢娘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原来这家人还是会念着江家。

    这时,季尚书突然喝道:“够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鸢娘抬头,季尚书的脸不知何时冷了下来,她心生疑惑。

    季清和突然也颇为感慨,“意欢妹妹也是可怜,要不是当年江大人以权谋私,贪污枉法,她现在也许还好好的。”

    鸢娘猛地抬头看向季清和。

    她又看了看主位上的男女,季夫人亦面露惋惜,尚书大人冷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神色各异,但都没有反驳季清和说的话。

    难道这一对父母,多年来就是这么告诉季清和的?

    季伯父和爹爹是好友,就算他们不明真相,信了爹爹贪污……难道他们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听季清和诋毁爹爹,丝毫不阻止?

    哪怕略有交情,也应该避讳一下。

    这究竟是太正直,还是太漠然?

    鸢娘一时不察,把银箸放在瓷蝶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清亮得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鸢娘暗处握紧袖子,低声道:“老爷夫人,妾身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

    季尚书这才回过神,看着鸢娘心想果然还是小姑娘,爱捏酸吃醋,沉不住气,“去吧。”

    鸢娘跑开之后。季清和反应过来,和他爹是一样误解了,连忙追了过去。

    “老爷,你看你儿子的魂都要被这女人勾走了!”

    季夫人还在自顾自抱怨,她的声音突然一顿,被丈夫的眼神吓到,低下头什么也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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