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葭葭在原世界的时候,不是爱出门的人,可以说非常宅。她觉得平时上班出门就很被动了,周末只想躺着,反正足不出户就能解决吃喝,追剧打游戏睡觉,生活很丰富。

    在这里倒是天天待在家了,时间也很充裕,每日都过得很慢,不是刺绣就是学琴,对她来说日常活动只不过是把工作变成了学习,还是很累,她休息的方式变成了出门放风。

    何况自己不想和别人不准是两回事。

    好在鸢娘近日来得勤,葭葭只需要多跟她撒撒娇,就能以添置学习用具的方式出去,还不用被家长阻止。

    但她这个世界养父的官位和那种挥金如土的世家不同,当初是凭借科举考上来的,这些年官做得不大不小,一直被边缘化。

    言官的地位也分情况,在某些朝代成为流派,不畏强权,连帝王都要忍让三分,那是上头肯听取建议。

    在这个世界嘛,就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上面的人不爱听。都不用冒死进谏,触犯龙颜的时候就被拖出去砍了。

    上行下效,本朝孕育出的文化也是瑰丽奢华,宫廷体盛行,人人歌颂太平盛世和君主圣明。

    所以,作为言官的岳府俸禄只能说一般,还不如某些赚钱的商人家里富有,宅子是朝廷分配的,内部还算节俭,譬如家里的餐食基本上是三菜一汤加一个荤菜,家丁丫鬟加起来十多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出去几次之后,葭葭没什么要买的了,也不想大手大脚花钱。鸢娘每次都买一大堆东西送给她,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她换了理由,跟家里说想去荟萃馆看看,家里亦欣然同意了。

    此地乃是本朝特色,类似于古代开放的图书馆,供进京来朝的风雅之士游览,也接待官家的公子小姐。

    进去不花钱,只需要展示一项才艺。但里面的东西是花钱的,有文房四宝,稀奇古玩,还有各类书籍。

    葭葭让随身的丫鬟随处逛逛,挽起袖子作了一副画拍给守门书童便提起裙子跑进去了,生怕被人拦住。

    书童看着画上的内容:“这画的啥啊……”太阳长了张笑脸?

    今日鸢娘可能是在考虑复仇计划,抽不开身来寻她,葭葭便自己逛。

    她一路走,一路欣赏俊男靓女的才艺表演,最后来到书架上拿了本《诗经》,找了张书案坐起来。

    她把书放在一边,提起笔在纸张上写下这个世界男女主的名字和大体事件,开始思考此世的任务计划。

    实则,葭葭清楚自己不属于灵光一闪就能想出办法的类型,所以她喜欢做计划,整理思路,即使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要理一遍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她思考得正入神时,一只手拿起了她放在一边的书册。

    过于专注的后果是她真的被吓到了,抬头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脏瞬间如擂鼓。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在考试,监考老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看你试卷一样让人瞬间心惊。

    承熙其实唤了几声葭葭,以为她听到了,这才去拿放在案上的书,见她反应这么大,他默默放了回去,“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没有,”葭葭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理人物关系。”

    两人同伴几个世界了,渐渐从陌生到熟悉,也算是成为了朋友,说话比一开始随性轻松很多。

    承熙听此看了看她的人物关系图和大体事件,很快便想明白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

    “对了,”葭葭突然想到什么,“我忘了问你件事。”

    “我能认出你,是因为你每次都能先找到我。那我每次都不一样,你是用什么方法认出我的?”

    葭葭本想转移话题揭过刚才的事,说出来才发现她还真没问过她,顿时更好奇了。

    承熙重新拿起书翻了翻页,垂眸不言,看起来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良久,他才生硬地敲了敲额头,“它告诉我的。”

    葭葭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顿时意会:“哦……”系统。

    她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有点失望。

    她个脸盲人都能用举止气息辨认出他,承熙认她居然单靠系统识别。

    不知为何有点不高兴。而且她的系统不能做到的事情,对方的系统能做到,说明他的系统比她的智能啊!

    此时脑内传来了声音:【……宿主,请不要拉踩!】

    葭葭干脆埋头做规划,但没什么思路,这个世界的任务太细节了。

    她可以成为男女主的嘴替,帮他们解除误会。至于填坑……问题是剧情实时更新,她又没看过原小说,遇到坑了可能都没发现,从何填起。

    葭葭叹息,“不容易啊。”

    她抬头,承熙坐在旁边居然还在看那本诗经,想了想,再次缓解气氛道:“陈公子平时最喜欢里面的哪一首诗?”

    承熙观察了下她的脸色,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喜欢《蒹葭》,你呢?”

    葭葭道:“我喜欢《氓》。”

    承熙:“……”

    葭葭又想了一遍,点头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最喜欢这篇的原因是读起来可以引以为戒,你不觉得氓里面的男主就是最早期的pua吗?”

    承熙愣神:“什么?”

    “p-u-a!精神打压和控制的意思。”难道他平时不上网?葭葭认真解释:“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氓一开始接近女主就不怀好意。女主委婉表示“子无良媒”之后,氓便恼羞成怒了。”

    “哄着骗着娶回家,最后男子却见异思迁,独留女子泣涕涟涟,难道不足以引以为戒吗?”

    有的道理早在千年前就被老祖宗写下来了,可有的女子还是傻傻地服下泡在蜜罐里的毒药。

    葭葭读《诗经》的确最喜欢这篇,脑子犯糊涂的时候就回想一遍,铁定悬崖勒马。

    承熙听过之后长见识了,把葭葭的话回味了几遍,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才道:“确实。”

    “但我讨厌这种人。”

    听到如此坚定的语气,葭葭心尖一颤,看他的时候微微晃神。

    彼此对望,两两沉默。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老板。”

    从他们坐的位置看去,正好能看到进来不久的男主。

    季清和正在和老板交谈,他拿了一兜包裹进来,打开是各式各样的古玩,“这些是我的旧物,摆在家中占地方……”

    老板满脸堆笑道:“那公子可来对地方了,您卖给我,小人一定给你估个高价。”

    说到底,大家族的公子有点收藏癖不奇怪,季公子不好意思说自己玩腻了,老板当然给面子接过他的话头。

    葭葭不无感叹:“他为了给鸢娘赎身,也是竭尽全力了。”

    承熙感觉茶水有些苦涩,没有接话。

    他看过去,这便是此次世界的“男主”了吧。

    若男主性格人品不错,和女主两情相悦,葭葭也是欣慰他们最后能在一起的。

    只可惜,他不属于这范畴。

    待季清和换完钱离开后,葭葭和承熙也走了出去。

    一路上有些沉默,葭葭在等着丫鬟找过来,承熙不知去往何处。

    葭葭道:“对了,你住哪里?”

    承熙负手,抬头看一个方向,“这几日的话,我应该是住在皇宫。”

    葭葭没反应过来,“啊?”

    话音刚落,有人气喘吁吁跑来,却不是岳府丫鬟,而是上次在承熙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小王……公子,怎么一会儿功夫您又溜了,不是说了今日您要去拜访老侯爷……”

    后一句小厮特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可葭葭站得那么近,她还没聋。

    承熙连忙拿出折扇敲了小厮脑门一下,“你去那边等着,我和岳姑娘还有话说。”

    小厮苦着一张脸作揖退去,似是极其不情愿。

    承熙回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女孩笑了笑,“对了,我在这个世界和你一样,有不同的身份。”

    “下一次,我叫谢锦年。”

    谢锦年,和当今皇上谢云济是堂兄弟,他爹老王爷为了江山征战沙场死无全尸,王妃也病死了,现在王府里只剩下他一个到处寻欢作乐,无人管束的皇族。

    皇上很关怀,实则别人表面恭敬,背地里看不起的败家子。

    也就是号称作者亲女儿女二的官配cp小王爷。

    也就是……她这个世界的cp?

    她还没想完,对方又道:“不用不自在,只当没这回事就好了,你我还像寻常相处。”

    “至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一直到离开,承熙也没给葭葭尴尬的机会。

    “……”

    几日后,鸢娘来府里看她,葭葭从杂乱的思绪里重新回归任务,做了男女主之间的嘴替。

    她先是说起自己去荟萃馆的见闻,说那些哥哥姐姐出口成章,琴棋书画什么都会。

    她也想以文会友,却知自己学得浅薄,便只是从旁观赏。

    说到这里鸢娘不认同了,“安乐,我有没有教过你,遇事不可退缩。就算你仍有不足之处,也该展示一番,虚心求教别人,而不是害怕怯场。”

    在鸢娘小的时候,京城就有这样的文人馆了,她一直很期待去一次。

    只是后来流落风尘,她就断了这个念想。

    葭葭乖巧地点点头,不过她的重点不是这个,“姐姐,我还看到一个很特别的人。别人都是挑选笔墨纸砚卖回去,那个公子却拿着好多值钱文物过来卖给老板。”

    “以前爹娘带我参加寿宴时,我依稀见过那人,好像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

    “你说他爹比我爹官大多了,他怎么一副很缺钱的样子?”

    她做到了!成为消除男女主误会的嘴替!

    鸢娘听此果然若有所思。

    明明上一次他们不太愉快,没想到季清和并没有因为置气就放弃为她赎身。

    这个人……究竟图什么。

    回到望星楼,鸢娘让随侍去请老鸨,她手上不停忙活,在清点这些年攒下来的财物。

    老鸨过来看到她把压箱底的珠宝都拿出来了,顿时两眼放光。

    既然被她看到了,她肯定得想办法从她手中骗一部分出来。老鸨搓着手,正要说话,却见鸢娘主动推给她,“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了。”

    老鸨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难得从钱眼里醒悟,“你这是做什么?”

    鸢娘言简意赅道:“我要赎身。”

    老鸨顿时慌了,“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开玩笑!”

    她是贪钱,但一顿饱和顿顿饱谁更重要她还是能分清的。

    培养一个花魁多不容易,她在鸢娘身上投入了多少钱财精力,现在她居然说要走?

    老鸨怀疑鸢娘被下降头了,明明看起来心那么硬的一个人,先是看上了贾公子,现在又变成了季公子,难道是年纪到了恨嫁?

    老鸨苦口婆心劝道:“鸢儿,你是不是糊涂了?就算这季公子真的拿出了行动,他也不过比贾公子强那么一点点罢了!”

    “你想想他家什么家世,他父母能同意他娶青楼女子进门?你跟着他走了,他要么把你藏在外面,最多纳为妾室,当他的妻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过两年他腻了你,你的下场很可能连现在都不如啊!”

    鸢娘意味不明道:“我知道,但我想给他,给他家一个机会。”

    ……谁给谁机会啊?这话要不要说得这么嚣张?

    老鸨不解其意,她看鸢娘是铁了心,软的不行便冷下了语气,“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我这儿。没有黄金万两,谁也带不走它!”

    鸢娘起身,握住她的手楚楚可怜道:“我是没有黄金万两,可嬷嬷莫不是忘了,这望星楼,困不住我。”

    卖身契而已,填的又不是真名,她想走早就走了。

    嬷嬷:“……”

    鸢娘妩媚一笑,“要不这样吧,卖身契您先收着,以三个月为限。若他负我,我便回来。”

    当然她不回来,别人也不能怎么样。

    只是仇一日没有报完,她一日不会离开。

    最终,嬷嬷不想同意也只能同意了,“鸢娘,你得记住与我的约定,别忘了咱们楼里背靠着哪座大山。你这小蹄子要是敢跑了,那位大人你可得罪不起。”

    望星楼能开这么多年没有出事,背后怎么可能会没人。

    鸢娘缓缓点头。

    她只是,也想给自己一此机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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