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娼从良

    鸢娘回到望星楼,来寻她的果然是季清和。

    此时天色未晚,楼里人还不是很多,很容易就让他上去了。

    鸢娘一向是走暗门,她到的时候季清和和老鸨围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站着互相瞪视,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

    “季公子,你平时也不怎么光顾楼里的生意,今日一来,就要做一件大事啊?”老鸨阴阳怪气的。

    季清和见鸢娘回来了,从衣襟的口袋里掏出银票,铺平在桌面上。

    足足有上千两来着吧。

    鸢娘微微眯眼,老鸨则很快拿起来数,生怕慢一秒就被人收回去。

    季清和叹了口气,“黄金万两,我没有。”

    “但鸢娘我赎定了。”

    鸢娘虽已在心中有所猜测,但听到他这么坚定的语气,心神还是一颤。

    说完这两句霸气宣言,季清和话音一转,“嬷嬷,你要的赎金我会慢慢凑的,但未免定价太高。”

    他还是觉得不合理,黄金万两,还是流动资金,要有人真能拿出来,估计就跟贾家一样进去了。

    老鸨见了钱财立即换上张献媚的笑脸,但还是没有松口,“季公子,可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难道你去任何地方买东西,钱不够人家会卖会给你吗?”

    她很快又道:“但请你不要担心,还可以慢慢攒嘛,这些奴家就先收着了!”

    诚然望星楼流水很大,但也是偶尔才能碰到一掷千金的大冤种,老鸨自然很喜欢。

    她推了推鸢娘上前,“季公子如此有诚意,今日你们慢慢聊,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老鸨也很知趣地请场了,留下季清和和鸢娘面对面站着。

    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心情复杂,场面有点干。

    良久,鸢娘回身拿了酒杯,推着他坐下,“既然如此,奴家便陪公子喝一杯吧。”

    季清和涨红着脸,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看起来紧张极了。

    这地方他每次都是来找人的,而鸢娘每次都回避他,头一次他们能这么平和待在一起。

    是因为他花了钱……

    喝完对方喂过来的酒之后,季清和才反应过来。彼时鸢娘已经坐到了他腿上,“公子是想听我抚琴唱曲,还是想看我跳舞?”

    幽幽香气扑面而来,佳人凑得如此之近,让季清和的头脑晕晕乎乎的。

    但他突然想起鸢娘也在别人怀里婉转多情,便清醒了,连忙推开她,“我今日不是来做你的恩客的。”

    鸢娘头一次见会拒绝的男人,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公子确定?”

    季清和道:“确定。”

    鸢娘听此理了理衣衫,坐到了他对面,也不装了,“那你刚才交完钱就应该走了,还留下来干什么?”

    季清和:“……?”

    不是,听到他说要给她赎身,她不过问一句,现在还要赶他走?

    鸢娘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道:“这整座望星楼是一只巨大的吞金兽,你的钱到了嬷嬷的手里,她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季清和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你是不信我会为你赎身吗?虽说千两和万两差距甚远,那也是我半生的积蓄了!”要不要这么看不上?

    鸢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此刻她才真的相信,季清和是来真的。

    要为她赎身的话,她每个月都从不同男人嘴里听到。后来他们要么跑没影了,要么干脆失忆当自己没说过,没有一个可信的。

    鸢娘难得发起了呆,季清和则被她气得重重吐出一口气,“我留在此处,是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当年,你为何要不告而别?又为何沦落至此?你是被骗了,还是有什么苦衷……”

    他还是不相信,三年前那个连伤口都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姑娘,如今会成为青楼的花魁,每天和不同的男人虚与委蛇。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

    这是每一次季清和见到她,都想问的问题,多年耿耿于怀。

    鸢娘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被铁石包裹的心在他多次的询问下,有所触动。

    季清和是世家子,从小到大恐怕都没受到过挫折,他永远不会理解,仇恨带给人的力量。

    她自顾自倒了杯酒饮尽,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看的季清和胸膛的血肉砰砰作响。

    “季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小女子家人早死绝了,孤苦伶仃活着,自然要寻一个依靠。”

    季清和:“可你为何……”

    “公子与我非亲非故,我哪有颜面日日叨扰公子,让公子被闲话非议?”

    “在遇到你之前,望星楼的老鸨找到了我,她说能给我一个去处。我仔细想了想,当年家中也算富余,落难之后,想来我也是吃不了苦的。”

    “与其落入歹人手里,或者被人强纳为妾,或是流落街头挨饿受冻,还不如由我自己选一条舒坦的路。”

    谎话就是要半真半假才能取信于人。

    鸢娘已经演习惯了,拂去眼角的泪,偷偷去看对方的反应。

    季清和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触动和怜惜,果然她简简单单一说他就信了,“原是如此……”

    太可惜了,如果当初她没有不告而别,他是打算把她带回府里侍奉老夫人的。他娘仁慈和善,一辈子吃斋念佛,肯定会好好待他。

    都怪他没有早说,才让她误会了。

    但这话季清和想完了就是不说,良久才道:“我之前不应该寻你麻烦,鸢姑娘,请你等我,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儿。”

    只能想别的办法了,万两他到死都攒不够……

    他问完就打算离开了,鸢娘看着他目前还算表里如一地真诚,想了想拽住他的袖子,“等等,公子不觉得我是贪慕虚荣,不愿吃苦才自甘堕落的吗?”

    季清和拍了拍她的手背,“世道难为,我并不觉得你虚荣。”

    他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虽说平时花钱还算节俭,但若有一天一无所有了,他自己恐怕也接受不了这落差。

    他也吃不了苦,鸢娘的想法可以理解。

    鸢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季公子今天让她意外的点太多了,但她表情没有变化,理智始终占据她的心弦,“那我回答了公子的问题,公子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季清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说。”

    鸢娘道:“小女子想问,公子赎我的钱是从何处而来?”

    季清和还以为鸢娘会问他为什么要给她赎身,为何单单赎她不赎别人之类的问题,他还在心里拼命想理由,才能显得真诚不刻意……

    却不想,她居然问的是这个。

    季清和愣了愣,刚想答突然回过神来,心一下子就冷了,“你为何这么问?”

    “你是不是担心我与那信贾的是一丘之貉,你是觉得我的赎金来路不正对吧?”

    任何一个人能在短时间拿出那么多钱,都会让人怀疑一下。

    季清和却觉得鸢娘的质疑让他被辱没了,气得浑身发抖:

    “你……”

    他交的赎金,都是自己攒的。

    除了钱,还包括小时候满月周岁别人送的贺礼,也包括从小到大生辰朋友间互相的赠礼,他攒下的俸禄等等。

    因为亲戚不是很亲,朋友也不是很要好。这些互相的赠礼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世家交际罢了。区别在于他送给别人的估计早被对方挥霍了,而他还留着。

    三年前他通过科举考取功名,靠自身能力有了一个官职,有固定的俸禄。虽已加冠,父母却还是固定给他月钱。

    在下定决心之后,他把值钱的物件都兑换成了银票。

    如今他想帮助的姑娘,却质疑他钱财的来路。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季清和丢下一句话,拂袖离去。

    鸢娘被他激烈的反应搞得有点愧疚,第一次在男人走了之后还上前几步,瞅了瞅他的背影。

    季清和的反应不似作伪,若他真的立身正直,那他家……

    她印象里,当年季伯伯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与她爹被称为两老顽固。

    难道当年江家的惨祸,真与季家无关?

    这时葭葭远程观望,亲眼见到一场误会的产生。

    鸢娘因复仇不敢信任他人,说话真假参半,季清和肚子里有一堆解释他就是不说出口,误会的产生来源就是不长嘴啊!

    一次两次不长嘴,小误会就积攒成了大误会,最后互相误解,彼此伤害。

    一对爱侣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怎么一起生活,又如何度过重重难关。

    不过想来今日季清和的一番操作,还是会让鸢娘对他改观的,但远远达不到向其坦白女主复仇事业的程度。

    鸢娘就算有所动摇,也会很快坚定,她还是会想办法去男主家里打探消息,查询当年江家氏贪污案的真相。

    只要她出来了,葭葭就能和她经常见面,也能想办法帮她了。

    说到底,这个世界里她也是江家冤假错案的受害者,是鸢娘的妹妹。

    原作者设置得的确有点问题,原文里妹妹的剧情线几乎游离在主线之外,注水加戏实则去掉完全不影响,怪不得读者不爱看她。

    同为一门姐妹,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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