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十年后,秦淮河畔,烟笼寒水,月影朦胧。

    在最繁华的地界,起一高楼,名唤望星楼。

    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何等风雅宝地。只听说此楼盖得甚高,在最顶楼的地方,能够看见夜空中的满天繁星,以及成片的,金碧辉煌的宫殿。

    但此处并不是文人墨客汇集交流的场所,而是一座花楼。

    本朝比较平和,没什么外患,近几年也没遇到什么灾难,所以农人可劲耕种,商人四处贸易,举国上下安居乐业,发展很好。

    尤其是连接皇城的秦淮一带,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可以说是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样的氛围下,文化也被激发。当朝重文,诗词创作盛行,文人甚多,推崇风雅。

    所以比起什么怡红院,醉仙楼之类的,此地的花楼名称也很文雅。

    但名字再风雅,也改变不了望星楼是青楼的事实。

    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此处四通八达,达官显贵汇聚。既可以吃喝嫖赌,也可以暗中谈点互通有无的事情。

    别问朝廷为何不管,反正古代开青楼是合法的,望星楼日常流水开销这么大,一年上交的赋税可以充实国库。

    当然,作为一座青楼,望星楼有很多供男人取乐的女子,或是燕肥环瘦,或是才艺过人。

    它的规矩,也与一般青楼不同,非常文雅,让来此的男人很满意,给人更添几分神秘感和征服欲。

    老鸨对青楼的姑娘从相貌到才艺都有挑选,让不同资质的姑娘坐镇不同的楼层,也用她们筛选不同档次的客人。

    在低楼的姑娘做迎来送往的活儿,服侍那些有钱的豪客,与其喝酒笙歌,让他们为其一掷千金。

    高楼的头牌之类,就不是一介富豪能接触到的了。上得去的男子不仅要有钱,还得有权。能去的楼层越高,越能彰显出来人的实力。

    因此,众人羡慕能去高楼的,不惜有人以此为动力,以上高楼为荣。

    望星楼主打一个开门做生意,来者不拒。

    而那些女子,则被当成货物待价而沽,等着男人的临幸和垂怜。

    “前不久,二楼有个妹妹,遇到了个大富商。两人看对眼,后者坚持给前者赎身,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偏爱和幸运,姐妹们也为她高兴。”

    “却不想才过几日,她便满身伤痕逃回来,被赎她的大老爷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嬷嬷嫌她破了皮相,不肯收留。”

    “最后,她蓬头垢面死在了离此不远的街上。”

    “你说,贾公子以后会这么对我吗?”

    “当然不会!我是定要为你赎身的!而且本公子可不打人!”

    “鸢娘,你要相信我。”

    在顶层的阁楼里,有两人正在举杯对饮,看星星看月亮。

    鸢娘看着在她面前赌咒发誓的男人,在心里冷笑,美目却涌上一层泪花,端得是我见犹怜,“既如此,奴家的后半生,便托付给公子了!”

    说着,她俯身一拜,让对面的男人怜惜中多了一丝敬重,连忙揽住她轻轻拍抚,柔声安慰。

    姓贾的是当朝太子太师之子,目前还没有官职。但他爹是专授太子之人,前途不可限量,连带着他的隐形地位也非比寻常。

    本来这样的书香世家是不可能来此烟花之地的,但贾公子被家里管得太严,产生了叛逆期,又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说要让他长长见识。

    第一次,他是很忐忑,马上想转身跑的。后面多来了几次,贾公子就喜欢上了此地。

    这里的人多么开心快乐啊,整天就吃吃喝喝,也不用被人逼着学读书礼仪。

    他觉得偶尔来也没事,再说望星楼与别处不同,姑娘不仅会琴会舞,还会作诗作画,还有和他说得上话的人,他不用回家面对对他动不动抬家法的老爹。

    他也没有乱搞,看人跳跳舞便罢了,毕竟青楼的女子早已不清白,他心里会膈应。

    但鸢娘不同啊。犹记那一天绯红倩影上楼的时候遗落了香帕,他捡到了,正想还给她,却被她轻飘飘说一句不要了。

    贾公子不明所以,问她,她却说:“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资格触碰我的贴身之物。”

    一句话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一番打探之下,才知这姑娘竟然住在最顶楼。

    来此的人谁不知道,最顶层的姑娘只有一个,名唤鸢娘,是望星楼的花魁娘子。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能歌善舞,精通琴棋书画。

    最重要的是,她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那天仅见到她的身影,贾公子便看出其背影纤纤,凹凸有致,让他想入非非,从此害上了相思病。

    多次预约后才见到了她,容貌更是沉鱼落雁,妩媚风情。

    她不仅为他一舞,还为他解语,听他诉说自己的烦恼,对此感同身受,附和他,也觉得他爹不可理喻。

    她也会对他倾诉,说她本不想流落风尘,无奈世事逼人,她和家里人走失了,是被穷凶极恶之徒逼来此地的。

    他听此更是满心怜惜。就这样,他们保持了数月的联系。

    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而鸢娘也说他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真正懂她,怜惜她,不嫌弃她的人,她亦觉得他就是她的萧郎。

    贾公子便第一次发誓,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鸢娘赎身,然后又过去了几个月。

    相识半年,眼见佳人在侧,她又正值兔死狐悲的哀伤之际,贾公子终于忍不住了,指间摩擦,褪去了她的轻纱外衣。

    鸢娘:“……”

    呵,男人。就是一边嫌弃不清白的女人,一边要污染女子清白的东西。

    她假装惊恐地退了几步,又在对方的纠缠下软了身躯,最后低声在男人耳边哄几句,就把贾公子迷得晕头转向,主动点燃了所谓助兴的迷香。

    夜半三更,鸢娘看着早就被迷倒的男人,狠狠朝他的周身各处打了几遍,确保他明早起来定然腰酸背痛之后,才停了手。

    那迷香也是青楼专有的猛烈药物,不仅能迷晕人,还能让人产生幻觉。

    渴望什么,就让他在梦中得到什么。

    很快,床上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声音,鸢娘嫌恶地把男人甩到一边,自己开了窗透气。

    要不是他手上还有自己要的东西,这男人她早甩了。

    鸢娘其实不看重男女之事,清白之躯。

    她虽居青楼,这些年她的思想却是和世俗认为的反过来的,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嫖/客,男人只是她的玩物。

    她这么想是有依据的:普通男人睡多个女人,青楼女子睡多个男人,本质可不就是一样的么。凭什么女的就是不自爱,男的就是真风流?她偏不戴世人给的枷锁。

    但凡贾公子有那么一丝丝看的过去的地方,她也不介意和他玩玩。

    可惜他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身材瘦弱,长得还有点丑,鸢娘对着他实在没兴致。

    而且她花了多年登上花魁之位,就是为了拥有选择的权力。

    以前势弱之时,她不得不以色侍人,换取信任和证据,现在有了机会,她不想再用身体去交换。

    原因无他,毕竟也不能随随便便睡男人,她可不想得病。

    听到床上安静下来之后,鸢娘转回去扒了贾公子的衣物,和自己的衣物一起丢到地下,乱七八糟踢开了鞋,制造混乱的场面。

    随后,她打开衣柜,换上了夜兴服,消失在暮色中。

    拖贾公子的福,鸢娘从他口中听到他爹今日去了宫里不回家,它娘带着女眷出门逛了一天,定然疲惫睡不醒。

    次日,鸢娘在香燃完之前回来了,换回了常服,想了想又划破手指,在榻上滴血。

    贾公子做完一个美梦醒来时,感觉身体被掏空。

    鸢娘就坐在柜子旁梳发,听到动静回头娇羞地看了他一眼。

    贾公子看到榻上的血迹满意了,踉跄着起身去拥住她,发誓自己只是太喜欢她了,才会情不自禁,他一定会负责的。

    鸢娘也配合地摆出一副委屈又心甘情愿的表情,“奴家把最宝贵的清白都给了你,贾公子千万莫要负我。”

    男人爱听的话她听着总是想吐的。

    等贾公子走之后,有丫鬟进来给鸢娘洗漱上妆,呵护皮肤,就当没这个人一般。

    做完保养之后,鸢娘换上了更华贵美丽的衣裙,坐在顶层的纱帘后喝茶,就足够让人垂涎三尺了。

    任何工作到顶级都有话语权,她明确今日不接客了,老鸨都笑呵呵的带着人退下。

    突然,偏有愣头青闯上来,对着她道:“你又做了什么?”

    老鸨顿时冷下了脸,“季公子,虽说您的父亲是尚书大人,咋们小民得罪不起。但我们这里也是有规矩的,岂能容你硬闯?”

    鸢娘淡定地喝完一盏茶后,才轻声说:“季公子既然来了,便来喝杯茶。”

    老鸨眼看她打破了自己的规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带人走了下去。

    季清和身着月白圆领长袍,板正得格格不入,看来又是临时进来的。

    鸢娘也不想应付他,“季公子又想指责我什么。”

    季清和愣了愣,随机脸色一片涨红,半晌才道:“我方才,遇到了贾修齐。”

    应该说他并不想遇到,看到了也想当不认识,可那厮主动过来对他吹嘘一通,言语间处处提及鸢娘,季清和脑子一热便冲了进来。

    鸢娘听此妩媚一笑,起身走过去主动贴近对方,季清和连忙后退,见她眼含戏谑,他又恼了起来,“你明知他是太子太师之子,为何还与他纠缠不清?”

    鸢娘理所当然道:“我是小女子,不知这些。你告诉我,太子太师很了不起吗?你是不是想说我勾引他?可是,他不来此处,我又如何勾引得到他?”

    季清和被怼得哑口无言,鸢娘这么说也没错,他只好道:“此子一向纨绔,真是枉费他有如此正直的父亲。还望姑娘下次见到他,能规劝他几句,不要再沉迷于烟花之地。”

    鸢娘本来还想逗逗他的,不知听到哪句话,顿时冷下了脸。

    “人的行为,岂是别人可以规劝的,你当我是他老师吗?”

    “来这里的人自然是来寻欢作乐的,我是风尘女子,自然入不得季公子的眼。”

    她又走近,对着他的耳旁道:“当然,你若真是正直,又怎会在此处遇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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