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秘闻

    一大早出门,回时府里正要吃朝食,三代同堂,都往老夫人的院子里来。

    顾将军来时,见着了小儿子正挥锄头,“是要种些什么?”

    “回父亲,种玉米。”

    玉米。

    此物的来源,因着朝代更迭,许多细节已经成了讹传。

    顾将军听后,也驻足看他端了碗,仔细往坑里埋种子,不禁想起了听说过的传闻。

    “玉米,此物现世不过百来年,留下的戏本却比史书的记载厚实千万。”

    顾望津也接道:“是,我便是这样想的,都说城西的地不适合种,或许正正好能种玉米。”

    顾将军虽主管军务,但农耕一事也有涉猎,不好浇了小儿子冷水。玉米的习性,农书皆有记载,然而产量就是一年不如一年。

    先皇更是请司天监看过,那夜究竟算出了什么,臣子们不得而知,数月间,那些个老大人接连去世。他发动故旧调出当年的史书记载,都找不着只言片语,唯有一句:还请珍重,切勿追查。

    “五郎。”

    顾将军喊住了忙个不停的小儿子。他出生时,自己在丰州,满月、周岁,甚至十岁,都不得相见。这两年,人是在丰州了,可也有驻防公务,也是聚少离多。

    “玉米——你只种着便好,旁的,切勿上心。”

    顾五郎听不大明白这话。但会揣度人心。

    父亲一贯严厉,外头更是有冷面将军的威名,只是耐不住自己的讨巧卖乖,不时有慈父之情流露。需得他特意交代的事,想来是个极其要紧的。

    那祖母幼时听过的,或是真的。前朝流传下来的神秘庄稼,自然有不为人知的秘闻。

    父子俩这一耽搁,教老夫人出来一探究竟,也教晚回的顾成钦聚一块了。

    见着那锄头,他也问了一嘴。

    得知是种玉米,他先是笑道:“丰州不比京里,没些文人墨客的吟咏,玉米都能种到梅花身边了。”

    顾将军只笑笑不说话,老夫人也跟着笑了笑,“自然是这样,既能赏花,也能收些粮食,可谓是两全其美。”

    几人先后入内,顾五郎要去净手,顾成钦走在后头,对着那处土坑眼神一黯。这两日,他已抽空,教人打听了一株大小、形态近似的腊梅,只等过几日就送来,当作是惊喜。

    眼下,唯独有惊。

    幸好未将此话道出。

    唉,祖母与父亲就任由五郎胡来,着实令人头疼。

    *

    许蘅若晓得妹妹要培育的种子是玉米,也很是头疼。

    前世,玉米的亩产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旱到不能种麦子的沙土地,都不会再种玉米,至她去世那年,已不闻其名。

    这是凭人力无法阻止的颓势,就像是王权的兴衰,朝代的更迭。

    “五郎……那边,为何要种玉米?”

    这话,问得或许是晚了。

    但昨日问,也是一样的结果,她问出,只是心里过不了那一关而已。

    重来一世,她自己是避了个干净,反倒是让妹妹和顾家牵扯上了,但那人是五郎——便也算了,可玉米,实在是不好沾手。

    许抱月揉着面,预备做凉皮,随口答道:“想来是听说了玉米耐旱,又丰产的缘故罢。”

    妹妹的神色并无不妥之处,反倒是教许蘅若吃了一惊。

    她试探问道:“妹妹在乡下,是种些什么?”

    “昂?稻子。”

    宋家村地势平坦,有着不少良田,所以多是种了稻子。所以,许抱月养着那里,也是许爹精挑细选的。能种稻子,日子不算难过,宋叔俩夫妻难的是没有子嗣。流言更会杀人。

    许抱月怕这答案简约了,又补充道:“是还种些杂七杂八的,除去水田种稻子,别的地种红薯、玉米都有,菜园子里也有各色青菜,夏天该是豆角满园了。”

    许蘅若又是淡淡一笑,不再深谈,端着茶壶走了。

    许抱月则是一脸莫名:这答案,很是标准啊,女主不能是怀疑她的妹妹换了个芯吧?

    小鸡仔已由李思送了回来,就在前院里,圈在墙角,唧唧叫着。

    许抱月举着菜刀,心慌慌的。女主不和她说话,慌;说些家常话,更慌。

    再如何,凉皮的制作,还得继续。她将菜刀搁回,方才搓洗来的面浆已经在大锅里蒸了。

    揭开锅盖一看,平碟里的米浆已经微微鼓泡,颜色透明。垫了布巾取出,放置在大木盆中的凉水里冷却,再将凉皮揭下来。

    如此循环往复,她做得细致认真,许蘅若偶有路过,往灶房里瞥一眼,敛去多余的思绪。

    许平安正在墙角,将牧草剁碎了,掺了些米糠,加水搅拌一下,又催促那些小鸡仔快些吃。

    “长姐,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许蘅若没反驳,难得是蹲那里,看着毛绒绒一团走来走去,童稚十足。明黄色的一团团和圈外一簇簇绿意盎然的麻麻菜相得益彰。

    她也难得轻笑出声,“你二姐可真好,事事皆会。”

    “嗯嗯……”许平安捏着米糠团子,不住地点头。这法子也是二姐教的,掺了洗米洗锅的水,教米糠和草能裹起来。

    “长姐也好,做的衣裳,很是合身。”许平安也不忘她的辛劳,还补充道,“我和二姐时常外出,长姐一人在家,也该多走走看看。”

    ——也不知婆婆的眼,是如何熬坏的。长姐切莫也成了她。

    捏米糠的活,于长姐的葱葱玉指而言,着实是腌臜了些,许平安不敢让她做,只央着她一道看着。二姐说,多看远山绿树,牛羊奔跑,眼神明亮。

    家里没有牛羊,看看小鸡仔,也是一样的。

    许家的凉皮,便是在唧唧声里呈来的。

    许平安养了几日,顾家府医开的药,也吃着。“我觉着自个儿睡足了一天一夜,实在是好极了,比吃什么补药都好用。这药又不是肉,放着不会坏的。我先收起来。”

    而两位做姐姐的,又是心思细腻的。他们买锅买盐都不方便,何况是要延医治病。留着,万一——留个心安。

    何况,府医诊过几回了,只说前阵子劳累了,将养一阵便好。

    要养,便多吃些好的。

    凉皮,消暑又饱腹。今日顾家给的报酬里,还有两双新鲜的胡瓜,是申达店里送过去的,足有小半筐。

    许抱月不去细究是申掌柜的心思,或是顾五郎的谢礼,只管取了一根切丝拌了凉皮。

    凉皮雪白,淋上料汁,酱醋茶褐,胡瓜青绿,辣椒红艳,再缀些蒜末,饶是清雅如女主,也是吃得眉结舒展。

    许抱月只恨自个儿的肚量小,吃了一小碗便饱了,许平安则是用了两碗。

    “你长身体,多吃些也正常。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洗碗,我也不会拦你。”

    “好啊。”许平安吃饱喝足,端着碗筷到后院,再往水缸里舀水时,微微发愣。

    如今家里有两口缸,新买的那个在灶房,也方便些。这口大缸还放在后院,他总觉着这两日,用水少了些。

    水面微澜,映着他的脑袋,没等他眨眼想明白,又平白添了一个,还有一道戏谑的声,“怎么,老井来水,你家水缸也来了鱼不成?”

    “啊?”

    许平安唬了一跳,正要跳起,又教顾五郎大掌按了回去。

    “看什么呢?”

    “没什么。”

    许平安摇摇头,顾五郎也没追问。前些日子小平安不能出门,水是他打的,借着给婆婆打水的功夫,顺道把许家的缸也灌满了。

    “五郎,你从何处过来,吃过饭了吗?”

    顾五郎鼻息灵,嗅得他一身的味,随口道:“怎么,今日你家又有什么好吃的?”

    “嘿嘿……”

    肚子还是圆滚的,许平安傻笑两声,再客气道,“不过是凉皮罢了。想来五郎是吃腻的。”

    “……嗤。”顾五郎也只再揉了他的头。若非还有要事在身,他便该道一句:没吃腻,且看看这小郎君如何应对。

    正事要紧,他也开门见山道:“我请了几位经验老道的农户在那边播种,你要去看看吗?”

    “啊?我能去吗?”许平安看着地上的碗筷,“那请五郎等我片刻。”

    顾五郎微微耸肩,又道:“不急,我给婆婆打几桶水。你且慢慢洗。”

    他顺道拿走了许家的木桶,再学着许家二娘子跨过翻越院墙时,不忘叮嘱一句:“别追来,你再丢了,我可找不回你。”

    找不回的,还有狄夫人。

    许平安听话点点头。

    许抱月出来时,也听到了此话,跟着叹了口气,“平安,丰州地大,我们人如蝼蚁——或许,丰州这地,连蝼蚁都难以存活。你失踪,好歹是有迹可循,五郎也愿帮衬……”

    “二姐,我懂的。”许平安勉强笑笑,争着洗她手里的锅,“五郎即便有心,可托人去打听,对方只回一句‘不曾见过’,他也不能闯入府,一间一间去查看。”

    许抱月笑得也勉强。若真是段家使的手段,或许,狄夫人已经不在段家了。可她看的一本甜宠文,只有工业糖精,女主遇险也只是轻轻带过,根本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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