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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我此生

    回迟意轩的路很长,洛书棠望着楼台水榭旁被秋风拂过的红枫林,一枝犹带秋露的红叶轻轻地探进水榭里,那红色在月夜里有些晦暗不明,像极了褪去红妆的迟暮美人。

    她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心里蔓延的惊慌像是倾泄的洪流般,势不可挡。

    “师兄……”洛书棠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额间浸出丝丝冷汗,双手紧紧拽着林斐的白衣,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似乎脊背上的疼痛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疼入骨髓。

    “怎么了?”林斐连忙回过身来,眸中关切深重。

    他眼里有光,淬着星火,仿佛世间万物周遭狼藉都与他无关,像是桃源田野间与世无争的安定,平和,无端地让人感到温暖。

    “……没什么。”

    一瞬间,疼痛骤减,心里的恐慌感也消失了,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击不起半分波澜。

    “当真无事?”林斐显然不信,眸中满是疑惑。

    被秋风拂过,林斐垂落在白衣上的青丝,轻抚过洛书棠颈间,像是鸿羽过隙,很痒。

    “当真无事!”她不想让师兄担心,也许刚才的疼痛是个意外罢了。

    她轻垂下眼帘,凝眸望进那双眼眸,却无端地想起另外一个人来,那双藏着浮世星海的眼眸,那个现在与她有着一纸婚约的陌生人――顾义辞。

    她想着因为这场意外,他便要于一个月后迎娶自己,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共渡余生。

    真的不会……心有不甘吗?

    喜欢……到底是什么?

    “师兄,你有心悦之人吗?”鬼使神差地,她问出了这句话。

    身下的人一僵,脚步轻轻顿住,随即轻声笑道:“……没有啊,棠儿莫非有喜欢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

    洛书棠嗤笑一声,轻轻扬起蝶翼,醉雪双眸里映着浮动的星光,明眸灿灿,细碎的斑驳月光透过树影轻掩于她眉眼之上,像极了幽蝶在花丛中戏舞的雀跃。

    “我不过是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一定……会是面目全非的模样!”林斐低声呢喃着,眸中光华似乎镀上了一层灰意。

    “师兄你在说什么?”那声音太轻,宛如枯叶落地的轻叹,她没怎么听清楚。

    “没什么!”林斐轻轻摇头,抬起眼帘时,万千光华似乎又聚拢在他眼眸内,他轻抿了一下唇角,低声问道:“棠儿喜欢盟主吗?”

    “我当然不喜欢他,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共渡一生,那种感觉肯定糟糕透了。

    在她心里喜欢是两情相悦的人许给对方一生的承诺,它不能掺杂任何与情爱无关的东西。

    献出一颗真心,与心爱之人描绘着未来,便是所有。

    喜欢便是一场与喧嚣无关的风花雪月,极尽此生温柔。

    但是,人间喧嚣不断,在江湖的纷扰中,注定要被权益所晕染,褪去繁华红妆,点染暮色之景。

    她真的愿意,和一个不相关的人埋葬一生?

    树影轻晃,伴随着秋寒风声钻入她体内,很冷。

    连日苦战的疲惫在此刻,耗尽了她体内最后一丝力气,眸中昏昏欲睡的感觉越发强烈,她挣扎了一下,却抵挡不住眼中的困意。

    太累了,她很想休息。

    在孤山的时候,她浴血奋战一刻也不敢松懈,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只要稍有松弛,便会死!

    不过幸好,现在师兄在这里,她可以安心。洛棠轻轻阖上眼,轻嗅着师兄身上独有的雪松清香。

    真的,很安心。

    “棠儿……”

    林斐轻声唤她,身后的人儿却没有动静。

    “睡着了……”

    月色下,光影朦胧,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踩着青泥石桥,越过斑斓岁月。眼前灯火逐渐明亮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青音屋檐,廊桥遗梦,门栏外一株垂丝海棠采着月光,开得越发青翠。

    “少主回来了?”一个眉目清秀,梳着双环髻的少女穿着杏色长裙,提着一盏旧色灯笼从小苑内跑出来,对着林斐微微欠身,唤了他一声:“公子。”

    “少主怎么了,为何伤得这么重?”载秋见着洛书棠已睡着,连忙掩袖捂住口中即将溢出的惊呼,睁着扑闪的蝶翼,怕惊扰了梦中人,压低声音询问着林斐。

    “做了些糊涂事,受了师父一顿罚。”林斐低声道。随即进入阁楼小心翼翼地将洛书棠放在床榻上,目光所及处,见一缕青丝遮住了她的眼眸,随即指尖轻轻捻起那缕青丝,将它轻束于洛书棠耳后,眉目温柔:“可苦了她,今日大概累坏了。”

    “对了!”  林斐仔细替她盖好棉被,再三确定一切安好后,才起身对载秋道:“一会记得将棠儿唤醒,给她清洗一下身上的伤口,把这个药膏给她敷上,好歹能勉强减轻些身上的疼痛。”

    林斐从衣袖暗袋中拿出一瓶伤药递给载秋,轻蹙着眉眼,又低声嘱咐道:“还有,切记这几日莫要给她吃过于辛辣的食物,准备一些清淡的即可。她身上伤口重,得忌口,她的脾气又倔得很,哪怕身上伤口再重,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你耳根子又软,可千万别听了她的胡话!”

    “公子对小姐可真好呢!”载秋掩袖笑道,眸中闪动的光影如紫藤花交织错落般,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小姐也很喜欢公子呢!”

    林斐听罢,不知想到什么,那白皙如雪的脸庞好似沾染了红霞,轻声辩解着,“……莫要胡言!”

    “夜间更深露重,你也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载秋道:“是!”

    月色下,寒风吹彻,他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要融入这无边黑暗,林斐轻声呢喃着:“面目全非……的模样?”

    轻抚上自己面容的手一顿,林斐喃喃着,“一定……很恐怖!”

    忘忧谷焕述台内,帘影轻抬,青灯烛火下,顾义辞对着洛江临拱手握拳致以歉意,“给伯父添麻烦了,是我害的洛姑娘……”

    “辞儿这是说的何话,棠儿交给你……我自然很放心。”洛江临摇头,微微笑道:“只是棠丫头顽皮得很,你可要多多包容她!”

    不管他之前对洛棠如何严厉,低声呵斥,但现在,他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未来无限的期盼。

    “倾我此生,定不负她!”青灯烛火下,顾义辞一声轻叹,垂眸浅笑间,就此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好,好……你能有这番心意便是好的了。”似乎不想再继续说这个,洛江临轻叹一声问道。

    “对了,赋儿现在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 ,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顾义辞摇摇头,他望着窗外被烛火拉长的身影,有些落寞,声音沙哑着开口:“伯父……你可还有办法?”

    “我听闻,闻汐之前采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用染毒的人血替换赋儿自身的毒血,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没能将那体内的毒素给引出来,若真如你所言,如今丝毫不见好转,那……恐怕我也没有办法。”洛江临一声长叹,心中满是自责,他虽被世人尊称为神医,但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哪里真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他被世人奉于高位,阿谀奉承着,风光无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个在深渊里挣扎的罪人罢了。

    烛火下,顾义辞面色苍白,身形摇晃,他微微轻张唇角,口中却是如被烙铁熨烫过一般,沙哑地,沉重地,发不出半分声响。

    脑中混沌不堪,顾义辞已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屋里的。月影四射,树影斑驳,透过纸窗,掩掩映于床榻上的男子眉目上。

    门外轻声响动,床榻上的男子双眸微微颤动,轻轻睁开,宛如一潭清泉,茕茕孑立。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却气若游丝。

    “兄长……”顾义辞推门而进,转身掩上门扉,走到顾别赋身旁坐下。

    顾别赋微微一笑道:“回来就好,别再……咳咳咳……”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嗽起来,覆掌而掩,掌心之上血迹斑斑。

    顾义辞慌忙从木桌上拿出一瓶丹药,快速取出一粒,端着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轻轻拍着顾别赋的背。

    见兄长的病越发严重,顾义辞不免自责道:“是我没用……”

    是他没用,若不是当初兄长替他挡下了那一掌……本该受此折磨的是他,不该是他的兄长。

    他既保护不了师姐,还无端连累兄长遭此横祸,一事无成,碌碌终生。

    弱冠年华最是好,本该策马轻蹄看尽长安花,但是……因为他,他的师姐被困深渊,垂死挣扎,他的兄长深陷囫囵,大好年华,却终日被黑暗掩盖,不见天日。

    他救不了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他们在深渊中被病痛折磨,被血意浸染,而他站在岸边无能为力,只能将自责化为歉意,永无休止地沦陷着。

    “对不起……兄长!”

    顾别赋却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哥哥拖累了你。”

    窗外树影摇晃,遗落月光。

    “阿辞!”他眉目温柔,笑的温暖,眸中似有清波拂过,“和洛伯父商讨得如何了?”

    顾义辞道:“伯父的意思是婚期定在一月之后,我想先挑选个良辰吉日将聘礼送过去,后面在商讨一下婚事的各处细节。”

    “事关女子名节一事,的确应该慎重思虑一下,况且婚事只有一月之余的时间来置办,倒是有些仓促,恐怕会委屈洛姑娘了。”顾别赋沉思着,又疑惑地问道:“你确定洛姑娘是真心同意这门亲事的吗?”

    这次前往忘忧谷,本就是为着顾别赋的病而向洛谷主求药,孤林是忘忧谷的必经之路,这才侥幸救了洛书棠一命。

    顾义辞苦笑道:“怕是不愿的。”

    他此举是有些任性妄为了,在洛书棠言辞义正的说不用他负责后,还是向洛江临提及了此事,以此为由求娶洛书棠。

    得到了洛父的同意后,他在唾弃自己的同时,又觉得庆幸。

    他心悦洛书棠十载,或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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