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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英很焦虑。
这种焦虑在他听到影山飞雄问原野绿国中去哪读时达到顶峰。
“我准备去北川第一。”影山飞雄清爽地洗完澡，坐在廊檐下擦排球，“他们排球部一直很强，还有一个很厉害的二传手学长，叫……”o开头的音，念什么来着？
原野绿正在擦头发：“及川，及川彻。”
“国二的学长，他以前在青叶町的训练营打球，传球和发球都很厉害。”
“……你认识及川学长？”
注意到影山飞雄震撼的目光，原野绿“唔”了一声：“之前爸爸打比赛的时候，他有来要签名。”
实际情况是及川彻和他的朋友抓住工作人员不在的空当，就要不要闯选手休息室在后台大打出手，原野绿听闻及川只是太喜欢原野英想看真人一眼，十分感动（回忆存在个人二次加工），主动提出带路帮他们要签名。
也不知是嫉妒原野绿认识及川彻还是嫉妒及川彻被原野绿夸赞“传球和发球都很厉害”，影山飞雄微妙地生出一股“输了”的落败感。
“那你要来北川第一吗？”他问，“不过他们的女排好像一般。”
原野绿摇头：“强不强无所谓，我更想离家近一点。”
哦。影山飞雄后知后觉地想起，原野绿和排球还处于冷战期。
他压下心底些微的失望，看到女孩擦了半天还在淌水的头发，滴落的水珠把领口打湿了一圈。
“还是用吹风机吧？”庭院风吹了容易着凉。
原野绿噘嘴：“长头发好麻烦，我明天就去剪。”
刚走过来就得知可爱的女儿要残忍地剪短发的原野英大为受伤：“长头发多好看。”
隔壁影山家的臭小子还在点头：“短发干得快。”
他大步一迈坐到两人中间，捞过原野绿的毛巾帮忙，语气严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抬头望过来，眼睛里的茫然都那么相似。
原野英内心更加悲愤，面上镇定，清了清嗓子：“小绿，奥运其实还没结束。”
他揽住最近总是心情低落的女儿的肩：“残奥会有坐式排球，你没看过吧？”
哼，要让小绿高兴起来，还是得看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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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坐式排球在2004年正式成为残奥会项目，到北京残奥会还是第二届。
和室内排球最大的区别，是场上的运动员触球时，臀部至肩部的身体必须有一部分接触地面，禁止站立用脚移动。
以此原则延伸，球场更小，长十米宽六米，区分前后排的进攻线为两米线。
原野英拉着原野绿看坐式排球时，女子小组赛已经结束，日本队并没有出线。
夺冠大热门是中国队，这支队伍拿到了雅典的冠军，小组赛全胜。
此外被看好的是美国队，小组赛火力全开，直指冠军宝座。
“坐排原来也会轮转啊。”原野绿目光追着屏幕中的球，眼睛闪闪。
自家姑娘看比赛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可爱，原野英语气宠溺：“不轮转还叫什么排球？”
“好厉害，”影山飞雄也张着嘴维持惊讶脸，“坐着也能打那么快。”
原野英的笑容消失了：“球场更小，传球速度当然显得更快了。”
影山飞雄完全没察觉自己隐约被嫌弃，扭头和原野绿分享发现：“坐排是不是对触网和过中线的判罚没那么严格？”
原野绿翻资料：“嗯，没有触球的时候，不干扰比赛就不会吹……还有特殊的‘相持’判罚。”
“咳咳。”原野英试图把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因为坐着比在空中更稳定，所以网口争球的时候双方队员容易僵持很久。”
“为了保障比赛顺利进行，这种情况就会判‘相持’，重赛这一分。”
结果两人完全没在意他的解说，探着身子继续讨论：“坐着接球会更方便吗？”
“坐着移动慢，防守更难？打飞场外的球基本没法接了。”
“所以地面防守提前取位很重要，前排拦网必须限制路线或者拦死，不然被打手就会丢分。”
“可是坐着可以一直伸着拦网手，发球都能拦——不对，攻手也可以加大力量。”
“即便是这样也可以打战术球呀，不好移动那么防守空当更大，攻手只要避开拦网打线路或者吊球成功率都很高。”
原野绿说着，捕捉到赛场上的一幕，“哇”的一声前倾身体：“飞雄你看到了吗，刚才二传！”
“嗯！”影山飞雄重重点头，“二次吊了前区，因为她身前没有拦网……感觉比普通排球的二传手的直接进攻会更有效。”
“而且因为拦网移动慢，二传能把三个点的位置差进攻都调动开来的话局势就会很有利，啊！后攻也能打！”
“……”
耳边两道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原野英彻底放弃加入话题。
待比赛结束，他对上两双意犹未尽的眼睛，妥协道：“你们一直在如果如果，明天要去体育馆自己试试吗？”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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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坐式排球的第一天，影山飞雄和原野绿是捂着屁股回家的。
“好痛，肯定磨破皮了。”原野绿泪眼汪汪。
影山飞雄没有作声，只有暗下去脸色能看出他同样饱受火辣辣的疼痛困扰。
提前往裤子里垫了棉花，并坏心眼地没有告诉两个小孩的原野英深藏功与名：“明天还继续吗？”
“继续！”原野绿举手，“坐着接球的感觉和站着完全不一样，传球也是，重心不同好难传到想要的地方。”
原本只计划体验一天的原野英：……
“没问题。”好父亲决定找新借口说服训练营，反正前国手的面子还算大。
原野绿看向没有回答的影山飞雄：“飞雄不想玩了吗？”
不等男孩回答，她抓住他的手：“飞雄坐着传球也和站着一样精准到位，明天教教我嘛。”
猛地被直白夸奖，影山飞雄艰难地挺直上身，点点头：“好。”
但是屁股真的好痛，明天还能坐着吗……
他内心忧虑，抬头看到原野英似笑非笑的神情。
“！”
他突然体会到男人想传达的胜负心，再看原野绿抱着球琢磨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
——在帮绿重新和排球拉近关系的比赛上，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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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坐排的残奥会争夺战最后以中国队战胜美国队卫冕落幕。
原野绿把那场比赛的录像带放进了自己“TOP”级的收纳柜中。
“美国队二传很聪明，进攻意识很强，进攻点调动也很灵活。”她总结道，“但是中国队拦网预判更好，打到后面基本抓死了美国攻手的进攻线路，地面小球串联也很严密，美国队就容易焦躁失误……”
“真厉害呀，坐排。”
这样说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腿。
虽然一起看了这么多场坐排比赛，但他们从来没讨论过“残疾”相关的话题。
不管有没有缺陷，在赛场上的运动员想赢的心都是相同的。
克服所有不易得来胜利，这就是竞技的魅力。
“绿还觉得不开心吗？”影山飞雄问她。
原野绿在整理她的选手画册：“稍微还有一点点。”
“因为，再也不能看到球场上的小池选手了啊。”她把以前和小池早纱的合照裱框起来，“翻开日历计算什么时候能看她的比赛，这种时间不会再有了。”
后半句话又带上了哭腔，影山飞雄手忙脚乱从裤袋里掏纸巾递过去，原野绿捂着鼻子摇头，没有接。
她吸了吸鼻子：“难过就难过吧，反正再难过，看到有趣的比赛我还是会很开心。”
“暂时不去想小池选手的事情就好了。”郑重地把签名照和海报收到抽屉的最下方。
“那，”影山飞雄想起爷爷说过的话，“要去找新的喜欢的选手吗？”
原野绿对视过来，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影山飞雄突然后悔问出这句话了。
一支球队场上有六个人，比赛名单有十四个人，集训名单又有三十多个人。
难过，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选手的退役？
原野绿出生的那一年，日本男排原主力二传手安藤因疾病不得不提前退役，失去“大脑”的国家队一蹶不振，丢掉了那个周期进入奥运会的资格。
也是在那一年，原野英临时被从二队征调到一队，跌跌撞撞度过了悉尼周期，曾经有所起势的队伍中的主力接二连□□役，年轻的二传手接过队长职位，在外界评价“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个人支撑着队伍，拿到雅典奥运会的入场券。
所以原野英被称为“奇迹的二传手”。
所以以小组未出线结束雅典奥运后，一身伤病的原野英再打了两年，三十岁退役。
进入新世纪后，日本排球离那个领奖台太远了。
小池早纱年纪轻轻打出来，也被叫做“横空出世”。
排球是团体运动，只有一个天才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好在小池早纱出现在日本女排最关键的时候，补上那块拼图登上领奖台，在那之后，她也遇到了和原野英一模一样的困境。
“其实今年已经不是巅峰期了。”原野绿没头没尾地说。
受过伤，选择退役，但没有小池早纱的日本女排是大家口中的“野鸡队”，所以北京奥运，她又回到了赛场上。
“下一个喜欢的选手什么时候出现？”下一个“天才”什么时候出现？
难过，是因为看不到下个周期的希望。
“……”
影山飞雄去擦原野绿的眼泪。
“最近可能不会出现，但是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他按住女孩的肩，缓慢且坚定：“我会一直在球场上，绝对不会退出，然后……”
“总有一天，变成比英叔叔更厉害的二传，拿奥运冠军。”
原野绿胸口起伏：“真的？”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你才超不过爸爸呢。”
这话影山飞雄不喜欢听，他皱眉，想要否定，又看到原野绿“不接受反驳”的表情，别别扭扭道：“哦。”
原野绿继续收拾东西，最后把小池早纱的应援物料拿出来看了眼。
“那就约好了。”她看向影山飞雄，“你要快点进国家队，当我喜欢的选手呀。”
楼下原野律子喊开饭，两人一起下楼，掰着指头计算年份。
“伦敦奥运的时候还没满16岁……”没法进国家队吧？
“那目标就是里约奥运会。”
“不对啦飞雄，在那之前有少年组和青年组的比赛，那也是国家队。”
“……”影山飞雄陷入算术难题，“亚洲U18是哪一年，那个时候我多少岁来着……”
他其实还有些想问原野绿不想进国家队吗，但看着女孩完全绽开的笑脸，决定下次有机会再讨论。
来到客厅，原野英刚打完电话，朝原野绿招手招到一半，看到后面的影山飞雄，神情狰狞：“你怎么也——”在这？
话没说完，被原野律子一敲脑袋，噤声。
“爸爸，怎么了吗？”原野绿走过去。
原野英拿起遥控器：“有好消息，你绝对喜欢。”
调到新闻频道，日本排球协会新周期发布会，背景的横幅口号上，大写的英文字母：RESTART。
原野绿微微张开嘴，电视屏幕的光折射在她的瞳孔，像是落下一道彩虹。
“……男子代表队是‘天照’，女子代表队则是‘丹鹤’，代表的动物形象……”发言人举着话筒。
北京奥运会落幕的一个月后，日本排球国家队正式启用“天照JAPAN”和“丹鹤JAPAN”的通称。
剑指顶峰，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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