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我知道的也便是这些了。不论姐姐想知道什么,妹妹劝你一句,这宫中很多事情千丝万缕,互有关联。若是贸然探究引起相关人等的警觉。一石翻起千层浪,即便是陛下,也不见得能全都处置。”

    虽如此说,但李珘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一般,她是局外人,自然不想掺和进去,如今给了自己几分提示,已是好心。

    凉秋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自此,凉秋将那幅画像和陈准画的芍药图一起悬挂于正厅的古松屏风之上,有时她定定的看着那幅画像,似乎要透过这幅画去窥见祁凉秋以前的人生,画中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她被动的占有了祁凉秋的身体,以前凉秋的灵魂又去往何处了呢?只有傅焰之思念着那个她,其他人,都没有发觉,那个真正的祁凉秋,已经不在。

    所以,就让以前的祁凉秋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下一些痕迹吧。这幅画像,亦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傅焰之见到画像被悬挂出来很是开心,以往送的礼物总被束之高阁,如今这份心意得到了肯定,心里还是很畅快。

    他从神脊殿过来,是有意想探凉秋的看法的。

    他本有意选新科状元做妹妹绿泠公主的乘龙快婿,当朝驸马。可新科状元已有妻子,自然只能排除在外。剩下要如何选,却是犯了难。

    绿泠是兴安长公主,太后的嫡亲女儿,身份尊贵,朝中对驸马的人选分为了一派,一个是支持榜眼何道余的清流文官集团,一个是支持宰相之子祁凉石的宗室亲贵们。傅焰之是倾向于何道余的,奈何那些宗室亲贵们扬言何道余年以三十,与公主相配太过于年长。清流文官们又反过来说祁凉石年纪不过二十,娇生惯养,太过稚嫩。傅尚风听他们讨论的头疼,下朝之后便去了皇后的寝宫,想要听一听祁绯夏的意见。

    没想到皇后说何道余曾在祁府做过书客,祁府大夫人的内侄女早就看中了他,只等着他考取了功名由自己主持婚事,成就一番良缘,没想到现在被陛下看中,祁绯夏也觉得纠结不定。傅焰之虽有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想到榜眼早就被人定下,若真是定了何道余,自己倒有些抢他人家女婿的意思了。

    “事关长公主的婚事,祁来不敢妄言。”

    傅焰之轻叹,“祁凉石是你弟弟,这次便不必再说这些场面话了吧。”

    祁来轻轻坐下,“既然陛下想听,祁来的意思是凉石恐怕不配公主。他自小贪玩,整日吃喝玩乐,父亲怕失去父母庇佑那一日,他将无以自立,才硬逼着他读了书,考取功名为君效劳,也能养家糊口。再寻个平常拙妻,能给他穿衣做饭,生儿育女,孝养尊老,就可以了。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凉石是祁家最不成器的一个孩子,如何能得陛下和公主青睐?”

    傅焰之微阖双眼,“来儿的意思,你是反对这门亲事了?”

    “自私点说,是的。三姐已嫁入皇家,贵为皇后。父亲身为宰相,又做了国丈,如此殊荣已让父亲战战兢兢。如今父亲已经年迈,我想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留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让父亲母亲安心的颐养天年好些。说起来,榜眼何道余还是更适配公主。皇家与士族结亲,更显天恩。”

    傅焰之沉默不言,没想到皇后和元妃也是各执一家。其实他心里更想公主和士族结亲,若是有意祁凉石,早便可以和祁文卿商议婚事了。只是没想到祁凉石一朝探花,以祁府和皇家的关系,略过祁凉石总得有个理由,如今元妃明确不同意,应也是代表了祁府的意,这亦让他满意。

    “陛下没有问问长公主自己的意思吗?毕竟是她的人生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依她......”

    “若是对陛下来说各郎君的品貌家世差不多,由长公主见一见选个她心仪之人,岂不是更好?长公主见过他们吗?”

    傅焰之摇了摇头。

    “不如让公主自己相看。今科进士哪个不是人中翘楚,陛下可愿将没有婚约的学子都聚集起来宴请一次,可让长公主在屏风后一睹各郎君容颜风采,由她自己挑选可好。”

    傅焰之略有疑虑,“容朕想想。公主被母后和朕惯坏了,但此次无论如何,也要挑个驸马,圆了母后的心愿。”

    十日后。

    太常卿韩屺在中京家中办了一场宴饮,所邀请多是今科未婚的进士,众人偷笑,必是韩老为自己最疼爱的幺女相看女婿。韩老的子女除了最小的女儿都已婚配。谁不知他老来得女,护小女儿如掌上明珠,只是女儿不过十四岁,这时相看女婿,未免过早了些。

    宴会上各人都有题写诗词,和歌咏唱者亦有之。热闹非凡。

    只是听闻状元、榜眼、探花,皆未现于席中。

    宴后五日,皇帝诏选一甲进士第九名陈准尚兴安长公主,群臣哗然。

    也就是诏选发布第三日,神脊殿请凉秋有事商议。

    应还是与长公主的婚事有关吧,凉秋心想,莫不是家里本有意让凉石做驸马?可是之前听父亲和凉石隐约提过,皇帝对祁府势大已有顾忌,否则不会阻止弟弟去军队历练。以弟弟的聪明心性,肯定不愿意做驸马。

    但皇后当日对皇帝提起何道余和祁夫人侄女的婚事,却没有阻止祁凉石作为人选的意思。在弟弟是否娶公主这件事上,皇后姐姐应该与祁府是一致的,难道,自己曲解了父亲和弟弟的心意?

    神脊殿内只有祁绯夏姐妹俩,其他人退守在外。

    “什么?”凉秋满脸惊讶之色,“小妹看中了陈准?”

    祁绯夏眉头微蹙,面有愁容,一只手支着头,无力的侧倚在扶手上,似极是疲累。“自从听说陈准做了驸马,小妹在家哭了两天了。家里实在没有办法,才通知到我这来。”

    “奇怪,小鱼儿是怎么知道陈准的?”

    “上榜后,陈准等人去府里拜见父亲,小鱼儿向来天真散漫,在府里闲逛,无意中见到了。这便一见倾心。回去央求五夫人去求父亲。可她不过才十六七岁,却自己相看了外男,见了一面便想求嫁娶之事,五夫人哪敢去跟父亲讲。正犹豫着,就听说公主的婚事定了,驸马正是陈准。小妹又急又气,竟哭晕过去,父亲这才晓得。

    之前陛下问我绿泠的婚事,我已婉转推拒了何道余,说母亲的侄女看中了他。如今给公主定下了陈准,又让我如何再去跟陛下说我的亲妹妹也看上了陈准...若是陛下怀疑祁府总是要觊觎陛下心仪的人,大不敬之罪如何使得?若让陛下误会祁府权势滔天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后果不堪设想。

    本宫不宜再进言,陛下向来看中你。所以本宫的意思是,你跟陛下说一说,驸马之选,是否可有改?陈准的确优秀,可一甲第九名之前必有良人。”

    如今换成凉秋眉头紧蹙了,“小妹的终身大事,当姐姐的如能出力,必尽全力。可是,”便将当日如何跟陛下拒了祁凉石,如何建议长公主亲自相看的事说了。

    “所以,除非长公主自己不同意,否则此事无转圜余地。可陈准是长公主亲自相看的。。”凉秋也觉的此事甚难,同样倚靠在扶手上揉头,“我愿意为了小妹再去问公主的意思,可是陛下恐生枝节一直不让公主见到我。”

    皇后点了点头,“如此,本宫去问她。”

    凉秋转头看她,祁绯夏愁容不减但面色坚定。这个姐姐是爱护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的。

    “小鱼儿从小性子就倔强,这个年纪容易想不开。父亲今年已经开始准备给她相看,但她毕竟还小,等三年后的恩科,年纪才最合适。只是没想到她喜欢上了陈准,此事想有转机,难。”

    凉秋明白。皇后去问绿泠也不过是旁敲侧击的问一下,陈准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她自己指定的,如果的确是,那么此事只能如此了。总不能让公主把驸马让给宰相的小女儿吧。

    事实就是这样。绿泠在宴饮中观察了众人,最后亲自跟皇帝说的:唯陈准尚可。

    祁绯夏这样同凉秋说的,“终是你我将此事推向如此境地,委屈小妹了。”

    凉秋无奈,“没想到世上的事真就这么巧,她和公主都看中了陈准。”

    “想必陈准确有过人之处。可再怎样,今日的驸马陈准也不是小妹可攀援之人了。只是小妹哭了这许久消瘦许多,还发誓此后不再嫁人。”

    “或许只是一时置气之语。”

    “希望如此。这世上优秀的男儿很多。以后也可再为她遴选,只是她从小倔强,本宫担心这孩子钻了牛角尖。”

    “再长大一些就好了。那时即便再遇不到那样喜欢的人,也会明白,能同所爱之人相守是幸事,爱而不得,才是常事。”

    姐妹俩沉默良久,似是都想到了什么,各轻叹一声,继续默默无言。

    朝露端上一个食盒,祁绯夏像想起什么,说“父亲让人送进宫来的,其中这几样是你以前爱吃的点心,想是特意给你的。”

    凉秋打开食盒盖子,扑鼻的酥油香气,里面是荷花酥,翡翠绿豆糕和梅子蜜饯。

    木棉在外头候着,凉秋亲自提着食盒告退,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祁绯夏,原来她,是姐姐。

    公主府落成之后,皇帝便把兴安长公主嫁了出去。

    出嫁当日甚是热闹,只是凉秋没见到。皇后必然参加,而且婚礼多是她来操持,按说祈延殿和神华殿主位也可参加,可是皇帝未许。这个中缘由,凉秋晓得。

    一是不能见公主,二是不能见仪王。嫡亲妹妹出嫁,仪王自然要来的。

    当出嫁仪仗走过长长的的甬道长街,凉秋在神华殿内也听到了热闹而又凝重的乐声。傅尚风那时应在轩辕门外。凉秋望着宫墙上的一角天空,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气,心里轻唤,傅尚风。

    又是一年过去了,宋见月也走了一年了。

    周似岫的肚子愈发的大了,生产在即,正是紧要关头,无人敢惹。那日,听说成嫔宫里最受宠的一个婢女不知因何得罪了她,被赏了掌嘴。成嫔见到脸打的又红又肿的雅琴,当场摔碎了一个茶碗,却也无可奈何,此事竟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

    只是周宝林的轿子不知怎的,被积雪打了滑,周似岫竟从轿上摔了下来,当场血流不止。事发突然,皇帝和皇后都去了揽芳宫,周似岫嚎哭了一夜才生下三皇子,皇帝见周宝林生子实为不易,当场晋封为容嫔,表奖她生子有功。只是周似岫生产时失血太多,失了元气。胞宫有损,五年内不可再有子,否则恐血崩而逝。

    周宝林生下的也是皇子,如今又和自己平起平坐了,隔壁祈罗宫的徐碧光气的直跳脚。

    其实不止她,其他的几个宝林,哪个心里不酸涩,只是不敢发作而已。

    周似岫生产当日突发意外,千辛万苦才得以生下这个孩子,如今若再生产又有性命之虞,她这一生,恐怕也只有这个孩子了。她对三皇子患得患失,又清楚成嫔和其他几个宝林对自己一定嫉妒。自己如今封为容嫔即将入住祈罗宫,可是祈罗宫那位可是好相与的?若是自己的孩子被戕害,她也不活了。自己所在的揽芳宫也不安全,那些宝林若合起伙来害自己的孩子怎么办?故而整日担惊受怕,神思恍惚。孩子是一刻也离不了眼。

    出了月子,也拖拖拉拉不搬进祈罗宫。数次请求皇后,要去揽萱宫住,嫔位住揽萱宫怎符规制?皇后当然不同意。

    后来抱着孩子哭求皇后,要把孩子送给慧妃或者元妃抚养,她只随行当奶妈子就行。这更使不得了,皇后屡拒不成,那日正遇见皇帝过来,见了周似岫精神紧张的样子,想起她生产时的惨状心有怜悯,“皇后,允了她吧。收拾一间偏殿给她居住便是。”

    这是把烫手山芋扔自己手上,既然皇帝允了,但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到底送到哪个宫中,有点犯难。元妃现在是皇帝的宝贝疙瘩,塞到神华殿岂不是给皇帝现眼,如此只能暂时放到祈延殿了。

    没想到,被慧妃拒了回来。

    “祈延殿只容一宫主位,偏殿原是为皇子准备。若是再入嫔妃,臣妾只能让出地方,换去容嫔的揽芳殿居住。”

    慧妃平日不争不抢,也很配合皇后。此次往她宫里贸然塞人她自然不愿。若是只居住三皇子,容嫔又如何罢休?

    后宫这种需要皇后权衡的事总有发生,这是此次涉及到两位身份贵重的妃。朝露道“娘娘,皇帝陛下允了居住偏殿,也未说是哪一宫的偏殿。既然慧妃娘娘拒了此事,您要不要问问元妃的意见?若是元妃也拒了,就不关娘娘的事了,到时让陛下决断。”

    没想到的是,元妃竟同意了。

    几个宝林不乐意了,若是可以,谁不想去神华殿或者祈延殿居住,在这后宫之中,越往上走待遇便越好,做了妃,便能独自居住一个奢华的宫殿,不用几个宝林挤在一起,这是多少妃嫔梦寐以求的事情。

    皇后安慰她们:“容嫔和三皇子挪到神华殿只是暂住,不是永居。将来还是得搬回祈罗宫的。祈罗宫共有六个主殿,如今只有成嫔居住也实在寂寞,□□、祝宝林你们可搬到祈罗宫居住,好好陪陪成嫔。”

    成嫔独居祈罗宫太久,甚至有种祈罗宫是独属她一人的错觉。如今本该入住的容嫔又害怕她搬去别处,皇后自然不能任由成嫔独大下去,正好让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张玄君和祝积秀提前搬进去制衡,这两人如有孕,升嫔位只是早晚的问题。

    张玄君和祝积秀很满意,杜如微和卓循期虽然没有移宫,但也觉得搬走两人,松快许多。此事唯有成嫔不满,也是无用。

    凉秋让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迎接周似岫母子。周似岫千恩万谢,保证一定老老实实抚养三皇子,不会跑出来分宠。她如今不可生育,自然不宜承宠,只想将三皇子将养到六岁,满六岁的皇子都需要移住崇光殿,不再由生母抚养,而有专门的内侍和文官看护,到时如有有心人下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凉秋并不在乎分不分宠,容嫔为了孩子到处哀求,她也理解那份爱子之心。虽然和不相熟的人同住稍有不便,时间长些倒也无妨。

    三皇子胖嘟嘟的,圆润可爱,比念青那时要胖些,看到容嫔怀里的婴儿,凉秋总忍不住想起念青。念青刚出生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担惊受怕衣食短缺,好在回到了仪王府,如今应是能安逸成长了。

    耳边又飘进了悠扬的笛声,忽而婉转高昂忽而凄凉吟诉,木棉一边整理着床褥一边说:“陛下又在外面吹笛子了。自从上次陛下想陪您一起在宫中赏月被您推拒,他晚上便不再过来,只是在您宫外吹一遍这首曲子。”

    “如今三皇子住在这里,他偏又来吹笛,也不怕惊扰了孩子睡觉。”凉秋无奈。

    “娘娘,”木棉见凉秋无动于衷,“您知道的,陛下是专门吹给您听的。”

    “我知道,你说过这首曲子是以前我作的。”

    “是的,您出阁前经常弹这首曲子。后来教给了陛下。”

    “可惜我现在并不认识这首曲子。陛下也只能对牛弹琴了。”凉秋自嘲的笑笑。

    “您不管变成什么样,陛下对您还是一往如昔的。”

    “木棉,你好像比我更快的接受了如今的局面。在这世上,你比我活的通透多了。”

    木棉笑笑,“从小就服侍您,奴婢不知什么是通透,只知道在何境地过何生活,如今在这宫中活下去,就是对您最好。”

    殿外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十分刺耳。想必是三皇子被吵醒了,凉秋走出殿门,偏殿内人影幢幢,在哭声中夹杂着周似岫和嬷嬷们哄孩子的声音。

    “咏梅,让人将宫门打开。”

    凉秋走出宫门,坐在轿撵上的傅焰之面现喜色,“来儿,你终于肯接受朕了。”

    “陛下,夜色已深,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吵了孩子。”

    傅焰之的喜悦转瞬即无,转而升起一丝阴翳。

    “来儿,朕接你回来已有两年了,这两年,你对朕若即若离冷淡无常,难道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看不到朕对你的真心?”

    吕机文见陛下神色不对,非常机灵的吩咐人都撤到另一边。

    “陛下,我如今已在宫中,您想见我,每天都能见到我。”

    傅焰之冷笑,“呵,每天见到的都是面无表情的你,这两年你何曾我对我真心笑过一次,哪怕一次!你看朕的时候,朕在你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你根本没在看我!这首曲子是你做所,当年我用笛子吹给你听时,你是如何欣喜,你忘了!”

    “后宫这么多您的妃子,每个都愿意对您笑,每天都企盼着您能看到她们的笑。为什么不去眷顾下她们?至于我,在那年落水之时,心就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我跟您说过,如今的我已不是失忆前的祁凉秋,您就当以前的我已经死了吧。”

    “你何曾心死?你不过是变心罢了。朕对你殷殷切切,爱护有加,哪怕你忘记了朕,又怎会不再爱上我?正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他人,才会对朕视而不见。是了,你爱上了别人。朕现在不得不信了,你和他是不是早就暗生苟且?”

    这个他指的是谁,双方都很明了。

    傅焰之的一半脸隐藏在阴影里,凉秋看不到的全部的神色,但是莫名的感到一股寒意,迫人的寒意,是杀气。

    “不知陛下所指何人?我的回答都是没有!”凉秋拒绝的干脆,身体却有些发抖。

    “你害怕了?怕朕杀了他?”傅焰之上前一步,想仔细看祁凉秋的神色。

    “无论陛下要杀谁,祁来都会害怕。”

    “你心里有他。你知道他是谁。”傅焰之又逼近一步。这时候,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恐怖记忆感出现在凉秋的脑海里,那个雾蒙蒙的雨天,一头豹子在慢慢逼近,盯着她怀里的念青,盯着她的脖子。她甚至并没有见过那只黑豹具体长什么样子,它的样子就是恐惧本身。

    凉秋强作镇定,没有随之后退,“祁来记得所有对我有恩之人,父母生养之恩,姐妹相伴之恩,穷途末路之时扶手之恩。所有恩情对我来说,都是一样重。”

    “凉秋,你学会撒谎了。”这句话傅焰之是笑着说的,但是不知为何,祁凉秋的后背却泛起了一层冷意。

    “让我告诉你,那个他就是我弟弟。你们朝夕相处,他对你有照顾之恩,你对他更是有救命之恩,你们互有恩情。况且,你们曾是夫妻,不是吗?你背叛了我,傅尚风也背叛了我。”

    说到背叛,傅焰之心头火气,语气少见的凶狠。

    凉秋在袖口下的手紧紧的握着,怕暴露出自己的双手正在发颤。若傅焰之不把仪王的名字明确的说出来,明面上还没有捅破,很多说辞就还有余地。如今傅焰之说出了傅尚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如果此时不将他的疑虑消除,傅焰之恐怕会有危险。

    故而装作冷淡的说,“陛下若想指摘自己的亲兄弟,大可不必拿我做文章,祁来担不起。仪王对我有恩,这是事实,这也是因陛下当年约定之故代陛下为之。我见仪王如兄,他待我如妹,我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从无逾矩之举。陛下如此说,恐怕是让仪王枉担了虚名,况且祁凉秋已死,我与仪王从无相交,还请陛下莫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仪王殿下。”

    “哦,你的意思是,你心里的人并不是他?”傅焰之表情稍有缓和,毕竟凉秋说的都是他愿意听的。

    看来傅焰之认定了自己对他冷漠不接受他的爱意必是心里有人,如今一味拒绝恐怕他还会迁怒到傅尚风身上,凉秋心念一转,“我舍弃荣华富贵隐入世间,就是因为向往自由,哪怕做了农家妇也甘愿,只要每日能看见自由天地。或许在外遇到过什么人,也不过曾动一念而已,无缘便罢。也不值当一直放在心里。女子的心可以很小,只装一人,陛下不知道的是,女子的心也可以很大,能装下所向往的宇宙天地。现在的我是扬州孤女,祁来心里没有所爱,有的,或是一弯明月,或是一盏清茶。或是乡间茅屋中一炉温暖的柴火,或是下雨时神华殿宫角一段滴水的屋檐。”

    这些都是凉秋的心里装的以往记忆,她没有未来。

    傅焰之听了若有所思,祁凉秋似乎说,在外逃离的那段日子认识过什么人,动了心念,如今已心如死水。对于祁凉秋的屡屡拒绝,他既觉得有趣又觉得恼怒。宫中只有这么一位敢这样对自己的,可是自己对她,竟然毫无办法。

    “凉秋,我不管你心中都有什么,只要你让朕走进你的心里就好。吕机文,回太乾殿。”

    傅焰之落寞的离开了。凉秋的手心也攥出了汗,回到殿中,被褥已经铺好,凉秋突然瘫坐在上面,那些紧张和恐惧都消散了,只是愣愣的发着呆,木棉担忧的看着她。

    “小姐,您真难。”

    凉秋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虽然陛下待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但是他毕竟是皇帝,小姐还是要小心些。”

    “木棉,你告诉我,失忆前的四小姐喜欢陛下吗?”

    木棉停下了手头的活,似乎在思索着,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嗯。”

    “我一直很奇怪,以前的祁府四小姐,到底是怎么认识深宫大殿内的太子殿下的?”

    “是您想不到的方式。可惜那些往事小姐都忘记了,我还记得一些,既然小姐问了,我讲给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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