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

    大约半个时辰后,木棉抱着锦匣回来,果是领到了一枚红莲血燕。此时周似岫也在,她已得知此事,刚训斥完和儿,又借着照顾三皇子的由头把她遣了出去,“粗苯丫头就别在娘娘跟前碍眼了。别耽误娘娘服药的时辰才好。”

    笑春急拿过锦盒去小厨房热药。

    周似岫扶了凉秋走进寝殿坐下,又道,“和儿这丫头往日胆小的很,但做事还算妥帖,嫔妾用着还是很顺心的,不知今日怎么会如此慌张,冲撞了笑春姑娘,引下这么大的事。幸好陛下关爱娘娘,往日陛下生怕您不喜欢他送的礼物,内金库的赵秦香公公又是个人精,甭说见了娘娘的令牌,就是娘娘派个人去通告一声,他也会巴巴的送来。”

    凉秋无奈的说,“其实就算换个普通燕窝又怎样,那燕窝也并不是非吃不可。可是宫女无辜,若真是因为一个燕窝牵连她们,实在不值。”

    “天恩亦是天威,娘娘是性情中人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此事今日随意用其他燕窝顶替了,来日陛下知道,这可是欺君的死罪。今日娘娘是救了和儿一命,妹妹替和儿谢谢娘娘救命之恩。”

    凉秋忙摇头,“这等小事你我之间就不用言谢了。”

    周似岫感激的笑了,问道“服用了谭太医的祖传方子,娘娘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感觉没有?”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夜里偶觉得手脚微微涨痛,也只一会儿。这些日子饮食不错,倒是胖了一些。”

    “孕期就是容易周身不适,嫔妾那时也是腰酸背痛,和平日大有不同。快生之时较往常也胖了许多。就算生完了三皇子,偶尔还会腹痛腰酸,可见是落下了毛病。娘娘且照顾好身子,别像嫔妾一样。”

    凉秋点了点头。

    周似岫待照顾凉秋喝完药才退出房外。

    回到自己寝殿,本想再训斥和儿几句,如今是元妃有孕的特殊日子,做起事来一定要加着小心,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莽撞。却见和儿脸色灰白,似是惊魂未定,周似岫略有不忍,好在事情已经解决,嘱咐了她几句便罢了。

    这一日刚一大早,主殿的宫人们十分慌张,接连出入殿门和宫门,周似岫不免疑虑,可是元妃出了什么事情?看顾好三皇子吃完早膳,又匆匆来向元妃请安,这才听说元妃一大早就身体不适,宫人已经请太医去了。

    周似岫进了寝殿,元妃昏昏沉沉的还在床上躺着,脸色泛红,盖着一大摞被子,似是着了风寒。

    木棉悄声道,“昨晚娘娘就有些不适,说是头痛,想是头疾可能犯了。太晚了不让打搅太医院,到了早上似是比昨晚更严重了,身子摸着热,却还唤着冷,这可怎么办。”说到这就带了哭腔,周似岫安慰道,“别怕,等太医来看看怎么说。看娘娘这样子,还是得让人通报陛下一声啊。”

    咏梅答道,“已经让人去通知陛下了,容嫔娘娘且坐,奴婢给您上茶。”

    容嫔摆摆手,一脸愁云。明明前些日子刚吃完谭太医开的方子,突然元妃的身子又闹这么一遭。宫里女人怀孕本就艰难,一般来说除了身体不适也不会有其他的事儿。可当年自己就是有些粗心大意,得罪了成嫔还不自知,才着了道儿,差点母子俱亡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元妃自入了宫处处与人不同,肯定会遭人眼热。如今在盛宠之下有孕......明明好好的,今日却突然病了起来....

    周似岫心突的一跳,下意识的看了元妃一眼,总感觉这事不简单,可是元妃有孕之后整日闭门不出,膳食和药石都是陛下让人专门把关,御膳房的食材和陛下所用的食材是一样的,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啊?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只是普通的风寒?

    正暗自思忖着,宫人拥着薛太医进来了。薛太医忙放下药箱给元妃诊脉,周似岫的眼神在薛太医和元妃的脸上来回寻摸,元妃神志有点迷糊神色倒是很平静,只见薛太医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诊完左手诊右手,又继续诊左手。众人谁都不敢说话,屋里的气息愈发寂静紧张。

    薛太医再一次诊了右手,又端详了元妃的脸色,略微摇头。

    木棉和咏梅都在旁边瞧着,神色焦急,忙问,“薛太医,我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薛太医面色从没这么严肃过,“娘娘体内寒气过剩,奇怪的是阳气也十分刚烈,两相冲撞下脾胃失调,血脉臃阻。或许?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木棉和咏梅面面相觑,“没有啊,昨日娘娘用的是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小厨房只是烧过开水其他什么都没做。”

    薛太医眉头紧皱也顾不上再问什么了,急忙打开药箱,挥笔写下药方,“快!速去抓药去煎,不用多加熬煮,水滚了就拿上来,需要煎出三碗!快!”

    笑春扯了方子就跑,她向来腿脚利索也爱出门,平日去太医院次数顶她多,一看薛太医的样子就知道此事甚为重要,拿着药方一溜烟跑的飞快。

    薛太医又拿出银针,分别在元妃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周似岫也知事情不简单,围了上来,薛太医把银针都布好之后,说道,“针灸之术许太医是最佳,可他今日不当值。如今情势紧急可顾不得了。”

    周似岫小心翼翼的问道:“薛太医,娘娘,病的很重吗?”

    薛太医用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周似岫正待再问,皇帝已到。

    “来儿怎么了?!”傅焰之一把奔到床前,看到元妃的情形吓了一大跳。摸了摸凉秋的头却是冰凉,虽然她面色发红可竟然体寒如冰。“快说!”

    薛太医慌忙跪下,“老臣诊了娘娘的脉象,再观娘娘的面色,娘娘体内寒气甚重,似乎十分不妙。”

    “怎么?元妃可会有碍?!”傅焰之变了颜色。“她一直好好的,怎会突然寒气加重?”

    “陛下息怒。微臣猜测,娘娘恐怕是误食了一些不合宜的食物。娘娘体内不仅有一股十分凌冽的寒气,亦有一股刚烈的阳气,两气冲撞之下以致娘娘身体不适,而且胎气亦有不稳呐。微臣行针暂时搁置了娘娘体内两气的冲撞,又让宫人去熬煮药方让娘娘服用催吐,以待后效。”

    周似岫心里一惊,太医虽说的隐晦,可这意思莫不就是元妃中毒了么?!

    这时笑春已经端了三碗药上来,擦身而过时周似岫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几欲作呕。

    傅焰之自然也闻到了,刚欲开口询问,薛太医忙道,“陛下,此药是臣专门开给娘娘的,味道虽然难闻,但是催吐效果极佳,还请抓紧给娘娘服下。”

    木棉和咏梅托起凉秋,忍着腥臭的味道劝元妃服用,元妃精神是有些萎靡,但也知情形紧迫,强忍着喝了一碗下去,瞬时就吐了出来。那药的味道实在是腥臭难闻。

    傅焰之不免心疼,望向薛太医,薛邀林知道此时不宜继续吞吞吐吐了,于是奏道,“陛下,娘娘前些时日脉象都甚稳,今日的情形非比寻常,依微臣拙见,娘娘体内有冰寒之气,似是服用了较为寒凉的食物所致。现在情势紧迫,需先得让娘娘将不适的食物吐出,减轻寒性,以免损伤娘娘玉体和腹中胎儿。”

    傅焰之蹙起眉头,“你们娘娘可是吃了什么不适宜的东西?”

    木棉忙把这几日的饮食说了,除了进用御膳房送来的食物和最近喝的补药,其他并没有服用半分。

    傅焰之疑道,“御膳房是朕御用,应无问题。补药...”

    薛邀林忙道,“回陛下,太医院的药材都是经过重重检验,给元妃娘娘使用的药材,都是温补正阳气的,更是优中选优,每服都有药方备品和药渣留存,臣以为,应无问题。”

    太医院是皇家御医,出药向来谨慎无比,若说他们的药有问题,那可能性实在太低。除非太医院所有人的性命加上九族的性命都不要。傅焰之脑中一动,莫不是,红莲血燕?

    可红莲血燕的皇家内金库保管,进献给太后的贡品,怎会有失?当时也是吕机文去内金库亲自提的,过了他的眼,吕机文是再机敏不过的。

    似乎总有地方不对劲。

    此时元妃已经将三碗药都喝下去,一直呕吐不已,只把酸水都吐尽了,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傅焰之把其他的念头先压了下去,如今还是元妃身体要紧些。

    薛邀林又诊了脉,这回脸色是真的不好,“娘娘明明喝了催吐药,吐出这些酸水来,可是脉象仍紊乱,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脉内阴阳失调,如此紊乱腹中的龙胎似乎....陛下,请速速招太医院其他太医一同会诊!”

    傅焰之脸色一变,忙挥手让人去太医院请人。小内侍像脱了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薛邀林又继续给元妃施针,满头大汗。

    吕机文如何看不出情势的紧迫,忙道,“陛下宽心,陛下莫急。娘娘如今身体不适,陛下到外殿等候,也好让薛太医给娘娘安心施针,待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了,自会有法子的。”

    傅焰之脸色阴沉的走出寝殿,穿过叮叮当当的琉璃珠帘时,随手一甩,珠帘互相撞击,这声音再也不如以往之悦耳。

    周似岫自也是随同走出,心里惴惴不安。

    宫女们给皇帝和周似岫都上了茶水,皇帝端坐在主位上,紧闭双眼,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就听得里面薛太医指挥的声音和宫女来回奔走之声。

    突然,听的里面木棉喊道,“娘娘!娘娘!娘娘醒一醒!”另一女声惊喊道,“不好,血!娘娘见红了!”

    傅焰之猛地睁开眼睛,心里还在想着宫女的话到底指的什么意思。周似岫是过来人,一下就知道,元妃是小产了。捏着手绢的手不免紧了一紧,陛下如此看重元妃,必要龙威震怒了。

    傅焰之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

    周似岫忙跟着站起,她不想自己来通知皇帝这个残酷的消息,正支支吾吾的待说话,内侍带着几个太医进了宫门,傅焰之忙道,“快!快去给元妃诊治!”

    太医们鱼贯而入,里面更是乱糟糟的,傅焰之捏紧了拳头,额头生生沁出一层薄汗来。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听的里面的宫女们有啜泣之声,太医院李斛和薛邀林带着几个太医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道:“臣等无能,未能救下龙胎,元妃娘娘她,小产了。”

    傅焰之愣了一愣,似是不相信般,“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一个人交给你们,四个多月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朕和元妃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了?是不是你们害死的,都想死是不是?!”说到后来几近怒吼,随手将茶杯摔到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杯渣和茶水四溅,众人吓的如筛糠般齐齐跪下。

    “臣等无能!臣等不敢!”太医们磕头如捣蒜。

    “到底怎么回事?!还说不清楚就都处死,我要你们给我儿赔命!”

    薛太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元妃娘娘的胎一直是他主要看顾的,出了差池首先是他的过错,如今陛下最看重的龙胎没有了,事实就是如此,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任何言语都似乎是为了自己辩解。

    李斛见他如此,自己又作为太医院的院长,此时总得出来表个态了,磕了一个头说道,“回陛下,臣诊了娘娘的脉象,娘娘体内寒气逼人,肝腑郁结,血气不畅,如此重的寒气应是服用了什么寒性甚重的食物,薛太医首先用银针为娘娘封寒气,又让娘娘服用催吐汤,这都是非常及时正确的处置。可娘娘体内的寒气似乎剂量甚重,已经深入血髓之中,并且影响到了龙胎,因此才会......”

    “到底吃了什么寒性甚重的食物?”傅焰之冷冷的问道。

    李斛愣了一愣“这,微臣不知。待娘娘醒来,可问过娘娘,最近这几日都服用过什么,臣等一一排查,看是否有端倪。”

    傅焰之咬了咬牙,没理会李斛,冲进寝殿看望元妃。只见元妃面色苍白如纸,眼角含泪,正闭目躺着。

    傅焰之心中十分难过,握住她的手道,“来儿,莫要伤心。朕和你一样期待这个孩子,朕甚至比你还要期待。可是,既已如此,你且先养好身子,孩子,总会再有的。”

    祁凉秋两行清泪流出,她怎么会再有孩子呢?这个孩子本不可能会有,只是强迫所生,虽然不是她所期待的,可是孩子既然千辛万苦的投奔了自己,自己最后也接受了她,想着好好养育她,和她在这宫中一同作伴。可是,这孩子如今又回去了。

    木棉和咏梅也不禁啜泣,咏梅道,“陛下,娘娘产下的,是公主。”

    傅焰之感觉心好像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痛的眼角生泪。曾经他就是不忍祁凉秋以失去做母亲的代价嫁给自己,才生生错过。好不容易自己接回她,天可怜见有了他们二人的孩子,若是个女孩还不知道该有多么天真可爱,他甚至都悄悄想过,他们的孩子围绕膝下的日子。可是这一切,竟如镜花水月般,只能想像不能触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三公主在她母亲腹中不过四月有余就殁了,因其被神灵所喜,提早召回侍奉左右。着封三公主为华阳公主,以公主之礼下葬。元妃丧女至痛,着加封赐号圣,为元圣妃。”

    众人都跪下谢恩。只元妃还很虚弱似是半梦半醒,只是不住流泪,傅焰之握了握她的手,寒冷刺手的像一块冰,傅焰之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内,抚慰道,“我们的孩儿不会白死,此事我必要为你、为孩子讨回公道。你放心。”

    傅焰之神色凝重的走出寝殿,对吕机文说道,“给朕查。审问神华殿每一个伺候过元妃的人,最近一应衣食药膳有何不妥之处,给朕仔细的查。派人去太医院和御膳房查看元妃所用一切药食材,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立马禀报。”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神华殿使女和内侍以及那几个太医们,神色十分不满,责怪他们的不经心,每一个人在他的眼里都已判定有罪,只是缺了证据罢了。

    一阵沉默过后,皇帝威严的嗓音在正殿中响起,“薛邀林,你是一直负责元妃的龙胎的,元妃身体有恙,为何没及时发现啊?今日如此情形,你也脱不了干系!”

    薛太医伏地磕头喊道,“微臣不知啊,微臣冤枉,臣真的不知娘娘的身体为何突发急疾啊。请陛下明鉴!”

    李斛心知此事与薛邀林无关,虽然皇帝震怒,但他毕竟是太医院的院长,若任由太医被人冤枉随意丢了性命,以后谁还敢做太医诊病?“请陛下明鉴,此事的确与薛太医无关啊。薛太医对元妃的龙胎一直勤勤恳恳从无懈怠,此事事发突然,还请陛下明察。”

    “哼,李斛,别以为朕就没有说你。此事到底和太医院有没有干系,朕已派人去查。朕知道元妃怀有身孕让后宫众人眼热,有人不免把手伸到太医院去。若太医院真是在你的手里变得乌烟瘴气,朕决不轻饶!”

    五个太医一齐叩头大喊冤枉,一个比较年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陛下明鉴,此事和臣的师父绝无干系,和太医院众人也绝无干系!臣等与娘娘无冤无仇,怎会毒害娘娘毒害龙胎?”

    虽然太医院人人心里都清楚元妃这胎没的蹊跷,可是谁也不敢直说娘娘是被人下了毒,李斛扭头向那人怒喝道,“谭促,休得胡言!”

    傅焰之抬起眼角,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太医,“毒害?你确定元妃被人下了毒?什么毒?”

    谭促不顾李斛责怪阻止的目光,向前挺身道,“回陛下,当日臣与薛太医一同来到神华殿为娘娘诊脉开方,娘娘当时脉象平稳,除了有些血气不足外并无异样。可今日娘娘的脉象紊乱寒热错杂,冲任虚损,加之全身寒痛,这必是服用了寒性极重的药品。要知道,孕妇的体质特殊绝不可乱服任何药物,所以臣才猜测,必是有不轨之人在薛太医不在的时候给娘娘下了毒。此事着实蹊跷啊!”

    短短一天内,元妃莫名失子,周似岫也觉得此事不简单,轻声说道,“陛下,元妃姐姐骤然失子,身体虚弱,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太医们好好看顾元妃娘娘的身子。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您切莫太过伤心了。姐姐把身子养好,将来必能再为陛下添许多皇子公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哪。”

    傅焰之舒缓了一丝脸色,突然想起祁凉秋的性子,她早已明确此后再不侍寝,以后,自己也决不能再同上次一般伤害与她,容嫔的话也只能宽一时之心罢了。可容嫔说得对,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自己对凉秋一直那般的好,总有一天能软了她的心。眼下的确元妃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李斛,你速去看顾元妃,不得有失。”

    转而盯着那些宫人问道,你们服侍主子可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有线索也可将功补过,若有一丝隐瞒定要狠狠治罪!

    众人都说没有。傅焰之挨个盯着他们的神色,想看出有什么不妥。扫过笑春的脸时,发现她欲言又止,忙问,“笑春,你主子向来对你不薄,你可想到什么?!”

    笑春想了想说,“陛下,娘娘最近饮食和药膳都无问题,只是,只是奴婢想起,三日前娘娘服用的红莲血燕似乎...”

    傅焰之身子前探,喝到:“速讲!”

    “三日前娘娘服用了最后一服补气血的药,本也是和以往一样的,只是当日药汤洒了,娘娘让人去内金库临时领用了一株红莲血燕,因事发紧急,没有请太医验看。奴婢现在回想...似有不妥..”

    傅焰之沉吟不语,喃喃道,“赵秦香,你办的好事。速去传旨,让内金库赵秦香速来神华殿。”

    小内侍应声而出,刚走出宫门便折返而回,“陛下,奴婢在宫门外遇见了赵公公他正准备来见陛下。现就在宫门外。”

    傅焰之挥手示意,小内侍转身而出,将一个中等身材圆脸白面的无须中年人领进殿内。

    “奴婢赵秦香参见陛下。”

    傅焰之怒道,“赵秦香,你干的好事!快说,那红莲血燕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秦香一脸疑惑不解, “陛下,奴婢不明白呀?红莲血燕奴婢一直保管的好好儿的,如今还剩下四枚存放在内金库,没什么损伤呀!”

    “还在装是不是?”傅焰之显得很没有耐心,心里似乎认定了赵秦香和此事有关。

    周似岫见傅焰之还没问出个一二就如此暴躁,赵秦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如今妃位以下的六嫔只有她一位,事发紧急,皇后不在,元妃昏厥,也只有她在皇帝身边能帮忙问上一二了,于是问道:“赵公公,三日前元妃娘娘让人去内金库领用了一株红莲血燕,此事你可知晓?”

    赵秦香忙道,“回容嫔娘娘,奴婢知道此事。”

    “那你可知道那株红莲血燕可有保管不当?或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赵秦香更是茫然,“回娘娘,红莲血燕不同其他,奴婢一直将其保管在单独的木匣之中,那是上等的金丝楠木,防虫又防潮,保存红莲血燕是最好不过。保存这些年日,每一株红莲血燕都完好无损啊。”

    “可有其他人能接触到红莲血燕?”

    “不会。平日都锁在金丝楠木之内,只有奴婢才有打开的钥匙。自从上次开盒给元妃娘娘和□□取出四枚,奴婢就再也没动过呀!”

    傅焰之怒道,“狡辩!合着你赵秦香是一点问题没有,那为什么元妃服用了你保管的红莲血燕周身不适,小产滑胎?!”

    “啊?”赵秦香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跪坐在地,瑟瑟发抖,忙起身跪伏在地:“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一直精心保管红莲血燕从未有半分懈怠,奴婢真的没动过!”

    周似岫又问,“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任何人再碰过那红莲血燕?”

    赵秦香回想了下,“当日是典事李正交与木棉姑娘的,奴婢那日在无量殿内盘点,见到木棉姑娘持了元妃娘娘的手令,这才将钥匙交于木棉姑娘,由李正打开锁头将燕窝取出交于木棉姑娘。”

    傅焰之道,“把李正叫来!把剩余的红莲血燕也带来!让木棉从寝殿出来回话。”

    木棉从寝殿出来跪下,“回陛下,奴婢当日拿着手令去内金库领用红莲血燕,当时是典事李正当值,他说红莲血燕不同其他库品,是锁在木匣之中,钥匙由内金丞拿着。内金丞当时在无量殿,若是不急可改日来领。因娘娘当日是最后一剂药,误不得时辰,李正建议奴婢拿着娘娘手令直接去无量殿找内金丞赵公公领取钥匙,奴婢到了无量殿,赵公公看了令牌无误,说他在点库走不开,于是将钥匙交于奴婢找李正取出即可。李正拿到钥匙后,去库中领了一枚出来交给奴婢,又将娘娘手令描下,还让奴婢签了字。奴婢拿了红莲血燕便匆匆赶回,将血燕和药液一起化开,娘娘当时便服用了。”

    赵秦云也连连点头,说这个流程是对的。

    此时李正也已唤来,先将红莲血燕的锦盒呈上,又将当日情形重复了一遍。三人对于取药的流程倒是对得上。

    傅焰之督促赵秦香将锦盒启开,给太医院的人当场验过,都说剩下的这四枚保存完好,没有问题。这或许能说明之前启出的几枚如也是这般,那应该是无问题的。

    可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事出紧急,当日最后一枚临时领取的红莲血燕并没有经过太医验看。最开始傅焰之赐的那三枚是经了吕机文的手,后来又经薛邀林验看,确定是毫无问题的。可是最后这一枚,就不好说了。

    如果真是那枚出了问题,内金库逃脱不了干系。

    傅焰之盯着赵秦香和李正,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冷冷道:“元妃的手令当然可以取用任何内金库的库品。可那枚红莲血燕到底保管是否得当,当时可是无人验证的。现在元妃出了事,总和这枚血燕脱不了干系。你赵秦香更是脱不了干系。来人,将赵秦香和李正拖出去杖责五十再来回话。”

    赵秦香急道,“陛下奴婢冤枉啊!那血燕经手不止奴婢一人,当日的事奴婢并不在现场,李正也只是照规办事,那血燕从内金库出手之后,也经了木棉姑娘的手,神华殿也有人接触啊,奴婢冤枉。”

    木棉也急了,“赵公公,话可不能乱说,这燕窝的确是我拿回来的,拿回来就马上煎制了。我绝不会害娘娘,神华殿的人也绝无可能对娘娘使用的物品做手脚。”

    赵秦香和李正只大呼冤枉,小内侍们已经上来拖人,赵秦香眼看就要被拖出去挨板子,忙大喊道:“陛下,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有话要说!”

    傅焰之见赵秦香的神色知他是真的急了,摆了摆手让殿内无关服侍的人等退下,“快说。”

    “回陛下,奴婢今日本想找您汇报一事,本觉得只是一件小事,可现在想来此事恐不简单!奴婢从先皇时就管理内金库一直谨慎小心从无疏漏,今日底下人报说太后娘娘的无量殿内少了东西,奴婢亲自验看,竟是太后生前最喜爱的一对如意结环牡丹宝石缠丝耳坠不见了,那耳坠虽比不得太后在后位时添置的其他妆奁华美,却是先皇在成婚时送给太后的,太后珍爱异常。奴婢忙在无量殿查找一番,这一找不要紧,不仅少了一双耳坠,太后的那颗玉液金丹也不见了!

    傅焰之问:“无量殿现在无人居住且有专人看管,何人敢去无量殿偷盗?”

    “奴婢也这样想,况且丢了太后娘娘的圣物,奴婢不敢隐瞒,紧来向您汇报。奴婢本不想惊动圣驾,先在负责无量殿的人那查了,人身上和住的地方都没搜到。况且三日前奴婢盘点时尚且见过,当时和奴婢进去的奴才们出来后也都是验过的,绝无夹带。那耳坠倒是能换些银钱,只是,那玉液金丹是专门为太后所炼,为缓解太后重病时气促所用。若是旁人拿了,不仅半点用处也无,或许吃了还有害处,那人为什么偷盗此物奴婢实在想不通。”

    “还有害处?”傅焰之疑道。

    “是的,金丹里都有一定含量的朱砂,而且还有大剂量的雄黄麝香和桃仁,连奴婢都知道,这些东西常人是服用不得的。”

    “朱砂,雄黄,麝香?”傅焰之有些不解,可旁边的周似岫却变了脸色,这些药物寻常女子都知道,若是有孕是绝碰不得的。只听皇帝随即问道,“你要说的这些和今日元妃的事又有什么相关?”

    赵秦云开始喏喏起来,直到看到傅焰之不耐烦的神色,才定住心神,似是豁出命般,“朱砂、雄黄、麝香和桃仁各有药性,可以清神祛痰,润肺止咳。可奴婢也晓得,这些都是有毒的,孕妇绝不可服用。”

    傅焰之震惊站起,“你是说,有人偷来此物毒害元妃?”

    赵秦香磕头道,“奴婢不敢肯定,奴婢本也不敢把他们想到一处,可若娘娘真是为人所害,奴婢若能帮上娘娘一分,奴婢万死不辞。”

    傅焰之吩咐人马上把李斛叫出来问李斛,“朱砂雄黄麝香桃仁孕妇是否可服用?”

    李斛大惊,道:“陛下,这些孕妇绝不可服用。朱砂雄黄可入药,能安神清心燥湿祛痰,麝香通络散瘀桃仁活血润燥。可若是孕妇不慎服用,朱砂雄黄则是大毒大热的药物,麝香桃仁更是用于妇人闭血,服用可破血通经,孕妇是万万不能碰的呀!这其中任何一味都碰不得,更何况四味一起,必导致滑胎啊。”

    傅焰之大怒,“可恶!何人阴毒至此!李斛,太后服用的玉液金丹你可知是何物?”

    李斛答道,“回陛下,臣知晓此物。当年臣曾查验过太后服用的玉液金丹,的确含有以上四物还有其他的药材一同炼制。太后当时的情况服用是没有问题的,先太后当时咳疾严重无法入睡,玉液金丹是道人专为太后炼制,可平阴止咳,让太后服用后安心睡眠舒服很多。但孕妇和胎儿却是不能使用的。”

    赵秦香忙喊屈,“陛下,此事真的与奴婢保管的红莲血燕无关哪!奴婢冤枉,还请陛下明察!奴婢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了别人的替死鬼啊。”

    傅焰之神色一凛,“替死鬼?你说你要做谁的替死鬼?”

    赵秦香又开始犹豫起来,直到看到傅焰之用那般阴凉的眼光盯着自己,突然频频磕头道,“无量殿宫门一直有专人看守,这几年从无遗失任何物品。况且奴婢已经查问过所有守门宫人,根本无人偷偷入殿。奴婢一直排查了所有可能有关之人没有任何线索,这时奴婢才不得不想起一个人,她也曾进过无量殿。”

    木棉神色一凛,抬头看赵秦香的一瞬间,赵秦香已经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就是三日前,神华殿的木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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