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碰面之后，三个人按照讨论好的分工各自行动起来。

    向臻橙和安筱语主要负责班里女生的沟通，宋南杉则是揽下了说服男生的任务。

    除此之外，向臻橙还准备以高二 6 班集体的名义，给年级主任写一封联名信，打算尽量搜集全班级同学的署名。

    计划正在按照三个人的预想逐步推进。

    三个人不定时在群里汇报进度和结果，安筱语还会时不时在群里给大家打打鸡血鼓鼓劲。

    署名信完稿的当天，向臻橙和安筱语郑重其事地在信件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筱语看着自己写在最前面的签名，十分满足。

    「宋南杉呢，他也得签吧。」安筱语在教室里四处张望，却没找到宋南杉。

    「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向臻橙盖上笔盖，确认宋南杉不在教室。

    「宋南杉在刘国伟办公室呢，我刚经过看见了。」顾甫不请自来。

    他一进班级就看到向臻橙和安筱语聚在一起，好像在签什么文件，爱打探各种消息的他肯定不能错过。

    「这是什么？」

    「橙子写的联名信，关于反对举报制度的。怎么样姑父，你要不要也签个名？你可是举报制度的第一批受害者诶。」

    「签了……不会害我被处分吧？」顾甫倒是不掩藏自己的担心。

    「胆小鬼，不签算了。」安筱语从顾甫手里抽回联名信，这才发现向臻橙正拧着眉头，陷入沉思。

    「橙子，想什么呢？」

    「喔，没什么。筱语你……」

    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声就打断了向臻橙的后半句。她把联名信递给安筱语，让她负责保管，下节课课间再发动同学们签名。

    上课铃停止的下一刻，宋南杉从前门走进来。他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走进教室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喘气动作。

    他习惯性地往第三排的某一处看去，却没想今天会和那个人的眼神相撞在一起。

    向臻橙看着胸口在微微起伏的宋南杉，没有显露太多的表情，只是一直保持和他的对视。

    四目相接不过几秒，宋南杉很快就转走眼神，从她身边走过。

    向臻橙心里一沉，刚刚在内心排演过的担忧，此刻再次粉墨登场。

    这个宋南杉，该不会……

    ——

    对于所有学生来说，放学铃声一定是一天中最美妙的声音，没有之一。

    除了当天的值日生，大部分同学在放学铃声响起之后的选择都是背上书包，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校园。

    不过今天的向臻橙，却放学后选择继续呆在教室，为此还婉拒了安筱语想和她一起去校门口新开奶茶店尝鲜的邀请。

    因为，她要等一个人。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刘国伟的数学课。下课铃响的时候，刘国伟和大家强调了一遍今晚作业的要求，就结束了今天的授课。

    离开教室之前，他又喊了宋南杉去他的办公室。

    其他同学都见怪不怪。开学以来，宋南杉经常被刘国伟叫去办公室。不过以宋南杉的数学成绩来说，刘国伟应该不是拉他去办公室训话。

    大家又何苦为好学生操那么多心呢？还不如想想自己放学后要做什么。

    只有向臻橙不这么想。

    这些天她的心里一直带着一个疑问，她决心要在今天找到答案。

    她在教室里边做作业边等待，直到值日生打扫完离开，教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窗外的晚霞早已被黑夜吞没，校园正在逐渐失去了充满青春气息的喧闹。整栋教学楼亮灯的班级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高二 6 班这一间。

    向臻橙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她正戴着耳机，坐在位置上边听歌边写作业。不久前她确认过，宋南杉的书包还在座位上，说明他还没离开学校。

    那今天就一定在这里能等到他。

    不知道又过去多少时间，四楼走廊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高瘦的男生身影。

    宋南杉抬手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表盘，时针即将指向 7 点。他加快脚步，想快点拿了书包离开学校。

    远远看见教室的灯还亮着，还以为是值日生离开的时候忘了关。直到走过了教室前门，他才发现里面好像坐着一个人影。

    他倒退两步，停在教室前门。

    在那个他每次从前门进班级时，都会习惯性望过去的位置上，向臻橙正坐在那里写着作业，嘴里还轻轻地哼唱着旋律。

    额前有一捋碎发落下，隐约遮住了她的脸庞。但纵使低垂着脸，也能看到女孩的一双眸子散发着黑珍珠一样的光泽。

    但可能是因为双耳都戴着耳机的缘故，向臻橙哼出来的旋律有一点点走调。

    宋南杉被她的歌声逗笑。

    担心突然出现会吓到专注的她，宋南杉靠在教室前门，用手指关节叩了几下。

    向臻橙抬头，眼神正好和宋南杉对上。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教室上自习？」宋南杉说出心底的猜测。

    「没有，我在等你。」

    心跳瞬间错拍一秒。

    宋南杉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好像被人倒进了一大罐汽水，开始从底部不断往上冒泡泡。无数气泡浮到表面又纷纷破裂，震得心里麻麻的。

    「等我？有事找我吗？」

    「嗯，有件事想当面问你。」向臻橙的回话毫不含糊。

    宋南杉走回座位，开始收拾书包，边对着前方说：「要不我们走着说吧，有点晚了。」

    向臻橙这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赶紧收拾了起来。

    6 班教室里的灯熄灭的那一瞬，整栋教学楼唯一的光点也跟着熄灭了。

    褪去了人气的校园像是迈入暮年的巨兽，庞大却温顺，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光亮，在寂静中标识出它的轮廓。

    宋南杉和向臻橙并肩走在校园里，但谁都没有说话。

    夜晚的风卷起，吹动两旁的树叶发出摩挲的沙沙声。路灯映出两人斜长的影子，随着两人的脚步在地面一下一下地摆荡。

    「你找我……」

    「我想问你……」

    两个人像是默契般的一起沉默了许久，没想到居然又在同一时间开口。

    「你问吧。」

    「我要问的问题是很认真的，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

    宋南杉感觉胸腔里的汽水被续了杯，气泡又再次在他身体里腾起、破裂。

    「好。」

    向臻橙往前走了一步，从侧面截停了宋南杉继续向前的步伐。

    路灯的亮光被垂落的树叶遮挡，使得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线更添了几分晦暗。宋南杉看不清向臻橙的脸，只能感觉她的双眼在一片幽暗中，依然闪着亮光。

    可她下一秒说出的话，却好像黑夜中突然劈下的一道闪电。

    「你……是不是刘国伟安插在班里的眼线？」

    「啊？」一贯冷静的宋南杉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什么意思？」

    向臻橙继续盯着宋南杉，试图找出他心虚的痕迹。

    「刘国伟最近叫你去他办公室这么多次，你们到底在聊什么？你该不会……把我们的计划全都告诉他了吧？」

    宋南杉失笑：「你脑洞会不会开太大了。」

    「你能正面回答我吗？你是不是刘国伟的眼线？」向臻橙没有放弃追问。

    宋南杉没急着回答，而是直接回应了向臻橙带着猜疑的眼神。尽管灯光昏暗，可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向臻橙还是很实在地感受到了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坦诚。

    「我不是。」宋南杉坚定地说，「我最近经常去刘国伟办公室的确是事实，但我从来没有背叛我们三个人的结盟。」

    只消这一句话，向臻橙心里盘旋许久的疑云就散了一大半。

    也许是因为宋南杉语气里带着的坚决，也许是因为宋南杉眼神里显露的坦荡。总之，向臻橙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怀疑他了。

    但内心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完整的解答。

    「那为什么，刘国伟一直找你？他不会是在找你麻烦吧？」

    这已经是宋南杉第二次被向臻橙的脑洞大开逗笑了。

    他是靠偏科，还是决定说出真相，免得对面这个人的脑回路疯狂转动，停不下来。

    「没有，刘老师……是想劝我转回理科。」

    「转回理科？为什么？」

    向臻橙本来已经收回截停宋南杉的动作，打算往前走。这句话让她又重新转回了身子，继续保持和宋南杉对视的状态。

    宋南杉注意到她快速变换的动作，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他还是收住了笑意，但换了个话题。

    「你会不会饿？不然，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向臻橙按亮手机荧幕，看了一下时间。又点开微信，好像是在确认别人发来的消息。

    她低着头忙碌着，言语间也没冷落宋南杉：「你不用回家吃饭吗？」

    「我妈今天上夜班，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

    宋南杉说完才意识到，他好像自动把向臻橙也带入自己的情况了，并没考虑周全。

    「不好意思，你家里人应该在等你回去吧？」

    向臻橙从手机荧幕的方寸光亮里抬起头，盯着宋南杉看。

    站在她对面的人表情认真，神情间还略带抱歉。可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好像又能读出另外一层意思——他还挺希望能有个人和他一起吃个饭的。

    她思索了几秒，咧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答道：

    「我今晚…也不用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