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过程还算顺利。
远处的大火还在延绵不断的延伸，怪物般吞噬着这个曾经平静的福利院。
费赫在路上确实遇见了裴渊所描述的人。不过正当他蓄势待发，准备换道走时，突然看见喻双双站在那个男人面前，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看到这，费赫心里顿时又气又恨。明明一个院子都是这么可怕的存在，他这个老大姐却总是一副气定神闲，享受日子的表情。
漫火中凶猛的野兽吞噬黑暗，男人微微偏头，陨石般砸中他的目光。
他望着自己。
费赫不敢动弹，想起裴渊刚刚说的，他开始发挥自己灵活的身体，在撞到前方一位救火的机构工作人员后，迅速朝着火势另一方奔跑。
喻双双的笑意倒映在大火中，像是同时，她望向费赫的一瞬，眼神立刻凝固。
一剂药物上手，男人感到微微刺痛，回神间，喻双双再次展露出春风般的笑意。
“白老师，救火途中怎么能走神呢？”
男人咬着牙，脚步骤然有些站不稳。
*
很快，费赫跟着手上的地址找到一辆陌生牌照的车辆。驾驶位的男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他的脸上满是歉意，“阿渊，今天我有事没来接你放学，让几个叔叔来的。结果他们也忙，就把你先送到这了。”
“嗯。”费赫回答。
“饿不饿，你妈可催着你回去吃饭呢。”
“还好。”他压低嗓子，让自己的音色听起来和裴渊的相似，“先回去再说吧。”
费赫拉开车门，找到后视镜死角，他心情忐忑的坐上去了。
这个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裴渊到底上没上车。但车子引擎已经启动，在漫长的黑夜中，不知方向的驶向远处。
*
裴渊第一次躺后备箱，说实在的，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加上从来没有类似经验，他差点就在后备箱里憋死了。
裴连云开着夜路，时间似乎没有过太久。很快，他们就从刚刚那个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回到繁华的H市中心。
费赫看着车窗外的黑暗，竟然没有一点思绪。
裴家别墅门口。
“你妈已经等不及了，你先进去吃饭吧，车子好像有点问题，我先找工具简单处理一下。”
费赫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嗯。”
等人走后，他凭着直觉打开后备车厢。
裴渊整个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费赫拿出矿泉水，一股脑往他嘴里灌。
大概两三口，裴渊的眼珠子终于能灵活转动了。他调整重心慢慢从里面爬出来，看到自己家，突然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我到家了。”
费赫点头，“果然是大客户，家里都这么气派的。”
他后悔了，当初不该质疑这位少爷的。
“让你长见识了。”
“别说了。衣服先换回来。”
“急什么？”谁知道恢复精神裴渊会来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当，帮我个忙。”
很快，裴连云拿着一堆工具，正从另外一边走过来，“阿渊，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进去吃饭啊。”
谁知道眼前的身影并不回答，反而在一阵阴风吹拂下，凛冽着身子跑向两米高的大门栏栅前。
裴连云大约是后怕，跟着影子一路来到门前。见影子忽而不动，慢慢向着影子靠近。
“阿渊？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么？”
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裴连云却被他枯瘦的掌心一手推开。费赫的样貌显现出来，“叔叔，你认错人了。”
裴连云脸色一白，“你是谁？裴渊呢？”
“不知道啊叔叔，我只是偷了件衣服，谁知道就被带到这个地方了？”费赫一脸无辜，在裴连云略显崩溃的神情下，伸手将裴江的手机递给他，“这手机藏在他衣服口袋里，我就是随便看看，谁知道真的逃出来了，多谢了叔叔，有缘再见。”
说完，他两腿一抬，飞也似的离开裴家别墅。
裴连云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在确定这的确是裴渊的手机，立马上车，准备原路返回至刚刚的福利院。
车熄火了。
他打着电话，额头忍不住泛出汗水，行事却依旧称得上冷静，“老白，先等等，我有件事忘了……”
一人一车消失在月夜，裴渊的身影缓缓从草堆中现身。
“你就这样对你的亲身老爸？”
费赫把他的衣服扔在地上。
裴渊抖了抖，也不嫌弃，他就着一身的草灰披在身上，“可惜我今天吃不到我妈做的饭了。”
“什么？”费赫听的并不真切。
“没什么。”裴渊继续向外走，“刚刚进门的车库对面有个废弃的仓库，那是唯一能让你居住的地方。你想住就住，不想住就自己找地方。”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裴家。
费赫一路尾随着，看他的身影停在一个公共电话亭旁边，犹豫片刻，裴渊走了进去。
*
“喂？爸爸，我是裴渊。”
“阿渊？阿渊你在哪？爸爸来接你了？”
“爸…爸，我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这里好可怕，他们的神情都好可怕，好像…要吃人一样…爸爸…你在哪？”
“阿渊，别怕，别怕，爸爸马上到了，你告诉我具体的位置，我很快就到了！”
“爸爸…来不及了，好困…我想睡觉…”
裴渊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电话亭，回头对着躲在墙角的费赫，“你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费赫不懂，或者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父亲说那样一席话，“我…我没听。”
“小孩子应该睡觉了。你如果还想活，现在立刻回到我说的那家仓库里面。”
裴渊扬起嘴角，展现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妈请的那些废物保镖终于来了。”
*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告诉我，裴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付娟抵着裴连云的领口，情绪一时难以控制，“你为什么现在还瞒着我？”
“付娟，你相信我，他会带他去那个地方只是因为…上面有人抽查到他的资料了，必须要为他安排测验。”
“一个测验把他测成这个样子？从他回来开始，一直不说一句话，他以前…以前那么乖，那么粘人的孩子，突然就什么都不说了。”
“没事的娟儿。”裴连云抱着她，尽可能的使她冷静，“我问过那边的人了，他们还没有对阿渊做什么…只是受了刺激，请个心理医生，他会没事的。”
角落里，裴渊咬下曾经最爱的板栗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