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江看着她，见她语气认真，不像开玩笑，“简兮。”
“嗯。”
“小孩子不可以早恋。”
简兮转个身，慢慢走在前方的楼梯口处，“我知道呀。”
裴江默了声。他无法用什么文字去形容现在的心情，换句话说，他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小孩——”
“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我害怕，会没有时间。”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
在上一世，哥哥简付盛葬礼遇见他后，她的心脏曾经为之停顿。但一瞬，如光逝的初恋淹没在她刚满十八岁一年中，死亡的气息弥漫，她知道自己不能。
“如果再多遇几次昨天那么危险的情况，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到什么时候。裴哥，我跟你说过吧，关于重生这件事。”
简兮温柔的看着他，眸光中倒映出裴江略微惊讶的神情，“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总不能拉着别人，再死一次吧。
“所以我喜欢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实罢了，你不用回应我。”
两人已经走到公寓门口，沉默笼罩整个楼道。裴江拿钥匙的动作缓慢，他应该能确信，这是自己最表里不一的一次。
将所有的惊讶和诧异淹没，他恢复神情，慵懒，随意，像是与一切无关。
他在思考。
关于科学理论无法得出的问题——人类情绪。喜欢和讨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在先天的行为学中，却能呈现相同的语气和动作。
比如恋爱中的吃醋，婚姻中必要的争吵。对人类而言，那些东西反而有利于感情的促进。
裴江没遇到这种情况。
这是新的伦理知识，或者说，是作为人的经验。
他打开客厅的灯，回头对她说，“先进来吧，我把暖气开着。”
简兮嗯了声，她慢慢坐到沙发上。
“裴哥。”
“嗯。”
裴江按下开关，往她的方向走去。
“果然…说出来感觉好多了。”简兮脸上的笑容展开，“等哥哥醒来，我就会申请加入他的计划当中。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竭尽全力的。”
“他的计划？”裴江顺势接过话题，“什么计划？”
“喻姐姐其实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说我哥一直都在执行着某个计划。而计划的最终源头，来自于我的母亲。”
那关乎曲筱的真正死因。
“他的一生为之奋斗，连我都未发现半分。”
简兮说这话时，眉目上扬，有种向死而生的力量和勇气，“所以为了回应他的这份努力，我也会为此奉献我的一切。”
困意上头，他心里升起不合时宜的懒惰。他想捏着这小孩的脸，拿出零食和蛋糕，告诉她，一切大可不用这么累。
一切都不用。
但理智回神，他最终没有这么说。如果顺利，这句话将成为简兮一生的奋斗目标，无论结果，不论生死。
“我知道了。”裴江点头，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生危急，一生不懈。
这是他最讨厌的生活。
但没办法，一切都在向着无法回头的方向走。
“睡觉吧，小孩。”
“嗯。”简兮愣了愣，“好梦，裴哥。”
*
裴江第二天一早回了趟家，付娟最近新学了十字绣，也没个准备就听阿姨说裴江回来了，一激动针扎指尖了，划出水珠般的血。
付娟拿纸一擦，没事人似的跑到裴江面前，按照老办法，先是给他一顿骂，“好啊，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忘了自己在这边还有个家了？”
裴江司空见惯，进屋观察她的最新动向。果然一眼望过去，立马发现新东西，“你这是在绣什么？”
“长这么大个眼睛不会看啊，十字绣。”
裴江哦了声，又十分熟练走到厨房，“我还没吃饭，今儿中午吃什么？”
在厨房挑选蔬菜的阿姨听到这话，以为在问她，赶忙从仓库里出来，“二少爷，刚看见你回来，我在挑选你喜欢吃的菜。”
坐在外面的付娟气不打一出来，“你别管他的饭，让他饿死算了。”
裴江从厨房端出一盘红豆糕，拿过来喂给付娟，“妈，我错了。”
付娟睨了一眼，像是古代某个位高权重的皇帝，“错哪了？”
裴江喂了口在自己嘴里，甜的齁，“一周都没回来，让你担心了。”
“唉，我说你……”每次都这样，这家伙认错比谁都快，然后每次都屡教不改。
“你这个臭小子，你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话锋一转，她当然死不承认。
裴江摇头，“不不不，你不是。你是天底下心胸最宽广的女人。”
付娟听着和颜悦色，大手一挥，赏了口中午的饭。
吃完饭，裴江接了李琦的紧急电话。
四五天不见自己的老板去上班，普通秘书可能已经趁机卷走财务另找下家了。但裴江这奇葩老板不一样，他开的公司盈利少的可怜，唯一能动用的资金还交了他哥裴渊。
想卷都不知道去哪。
电话那边询问裴江，裴渊的商业启动项目要落自家公司的大名，是否需要将公司权限转交给别人。
说起新商业街的开发，裴渊那边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下意识抚了抚额头，套好付娟刚刚给他找出的一套黑色大衣。
付娟看他要走，装作无所谓的问了句，“又要出门？”
裴江点点头，“公司有点事，我先过去看看。”
付娟还想唠叨些什么，只是看他行动真的急促，不知不觉间换了语气，“那记得早点回来。”
“嗯，走了。”裴江换好鞋，只剩清冽的声响回荡在客厅。
付娟撇撇嘴，打开电视，继续看起无聊的肥皂电视剧。
*
下午三点，裴江在自己公司见到了裴渊。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略微有些其妙。因为此时此刻，他不再以哥哥或弟弟的身份，而是委托方和受托方的协作身份。
裴江叫他一句裴先生，裴渊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
“别别别，你别这样埋汰我。”裴渊受不住，当年还是高中的时候，他端茶送水无数次，送晚送迟又被亲妈唠叨过无数次，整个人还没习惯这样的颠倒身份。
裴江盯了他一眼，没多说，换了别扭的称谓，“预期方案能完成吗？”